第152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2 / 2)

否則如果隻是一家普通研究所,他們肯定沒能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白峰在監獄裡教過的學生們聚攏到江海市來,彙集到白峰的病床前。

十幾年的時光過去了,曾經風華正茂的青春少年現在也步入中年。

他們之中,有人已經成家立業。有人頭上還扣著右.派的帽子,到今天還在農場勞動。有人考上了研究生,夏天就要出國留學。

白峰曾經教過很多學生,後來他們都極力否認和他的關係,堅決不承認是他的學生。

倒是這些曾經蹲過大牢的壞分子,隱約似乎顯出點了學生的模樣。

最難得的是,白峰居然還認識他們,也記得自己曾經教授過他們的知識。他忘卻了時間和空間的變化,他以為自己還留在那間牢房中。因為自殺,他的喉嚨受了傷,說話十分艱難,卻堅持還要給學生上課。

好些人落淚了,有人跑出了病房嚎啕大哭,有人抱住這位特殊的老師久久說不說話。也有人犯愁,他即將出國,手續都辦的差不多了,他不能在國內繼續盤旋。

研究所方麵拿不定主意,不曉得應不應該放人走。

田藍等人真是受不了了,人家是走是留是他們的自由,外人憑什麼替他們做決定?況且,現在研究所真正應該馬上做的,難道不是應該替他們摘掉右.派的帽子嗎?

實在不知所謂,到現在都抓不清重點。

幾人一頓腹誹,簡直不想再看到這群人。

好在研究所真正做事的時候,動作一點也不慢。他們不僅僅找來了這群學生,也開始了方案的行動。

有些事情真正有人管的時候,倒也沒那麼艱難。就比方說白峰的妻子被侮辱,含恨自殺之事。雖然受害者已經死亡,但凶手指揮糟蹋一位女性嗎?你看到廚房裡有一隻蟑螂的時候,後麵還有100隻。

他的罪惡,罄竹難書。光是受害者的證詞,就能訂成一本厚厚的宗卷。

有人為了不被周圍人惡意的眼光打量嘲笑,選擇將痛苦埋藏心中,永遠保持沉默。

有人已經被毀了一生,索性不管不休,和這畜生硬乾到底。

比起他們遭受的痛苦,他所謂的倒黴算個屁。他就應該釘在屈辱柱上,被所有人唾棄。

除了侮辱婦女之外,這位曾經的領導風光得意時,還指使人打死了被他無憑無據便隨口指認是特務的會計。他真正動手的原因,是因為他隨意從賬上支錢,遭到了恪忠職守的會計堅決的反對。

這回警方重啟調查,會計的家人就大著膽子喊冤。殺人償命,無論是誰都沒有權利剝奪彆人的性命。

人證物證俱在,最後這位前任農場場長脖子上掛著大牌子,和其他死刑犯一道經過公審大會判決,直接一顆子.彈結束了他罪惡累累的性命。

他的結局如同驚雷震動大地,無數以受害者自居認為自己的罪惡早就翻篇的罪犯終於陷入了惶惶之中。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從這位罪惡累累的前任乾部開始,整個華夏大地都掀起了一股要求懲處凶手的浪潮。政治有位省部級的高官也因為當初打死人直接啷當入獄。

而那些□□時假借革.命之名害了人命的“革.命者”也難逃其罪。受害者的家屬們紛紛站了出來,為自己的親人討回公道。

因為那場運動中,大量資料散佚,想要調查清楚各樁事情真相,需要耗費不少時間和精力。但大家仍然堅持。

有無數人喊冤,說他們也是聽命行事。

可如果肆無忌憚地殘殺,毆打,迫害他人算無辜的話,那當年的日本鬼子和納.粹豈不是更無辜,畢竟他們還是軍令不可違呢。

這一年的夏天,中央通過了若乾曆史問題的決議,全麵否定了那場運動,旋即宣布進入嚴打狀態,以維護社會穩定,懲處犯罪分子。

如此一來,原本鬨騰著說自己冤枉,非把自己包裝成受害者的凶手,終於老實了。

因為他們發現,即便是高.乾子弟,即便身處高位。一旦被查明,雙手沾滿了鮮血,犯下了罪行,同樣難逃法律的懲處。

他們的鋃鐺入獄乃至槍決,並不能換回受害者無辜的性命。可他們的結局,給了家屬和幸存者慰藉。最起碼的,這證明的一點,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原本那些在武.鬥中囂張肆意,運動結束後也尋釁挑事,在社會上混來混去的人,這回同樣撞上了槍口。不少人被抓進了牢房,剩下的人也被拎著聚到一起,或以街道為單位,或以公社為組織,統一對著電視機學習,必須得掌握技術,趕緊給自己找碗飯吃。

一時間,社會風氣為之一振。

原本走在大街上,害怕被扒手順了錢包,被小流氓搶走帽子的老百姓驚喜地發現,這些事情都沒了。不說路不拾遺吧,起碼大家再也不心驚肉跳。

意識到這點之後,一部分本來還對被追究罪責不滿的人也識相地閉了嘴。因為他們感受到了切實的好處。

陳立恒和田藍手上都拿了信,分彆是他們的家屬寄過來的。

陳家的信件歡天喜地,雖然謹慎慣了的陳致遠極力壓抑,依然在字裡行間透出了喜氣。當初毆打他妻子,也就是陳立恒母親,逼得她自殺的那幾位市領導家的孩子這回同樣坐上了審判席,等待他們的將是牢獄之災。

陳致遠被摘除了右.派帽子從農場返回原單位之後,從來不敢想為妻子報仇雪恨。

因為當初的凶手他們的父輩還在高位上啊。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說說罷了。古往今來,刑不上大夫才是常態。

他萬萬沒想到中央有這樣大的決心,也有這樣大的魄力,真的沒有因為這些人顯赫的身份就對他們區彆以待,而是真的開始調查走訪,將首惡者送上了法庭。

陳致遠感覺這一生再無遺憾。他慶幸他的信仰,因為事實證明,他的信仰沒有錯。他忠誠的黨敢於正視曾經犯下的錯誤,並積極糾正。

他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想他剩下的歲月終於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為國為民的工作中去,他一定要造出中國的數控車床,讓國家和人民再也不被帝國主義列強卡脖子。

跟陳家的歡欣鼓舞相比,田家就是淒風苦雨。因為原主的大哥當年也是造反派頭頭之一。

那時候上海革命熱潮洶湧澎湃,這位大哥沒少發光發熱。一般老百姓根本用不起的銅頭皮帶在他手上呼嘯飛舞,濺起的血花不亞於屠宰場。而他談笑風生,毫不畏懼。甚至有人不堪折磨,被逼跳樓自殺時,他還能幽默地點評一句自殺的人是降落傘部隊。

後來革命的浪潮退去了,這位大哥失去了往日的風光,甚至不得不提防妹妹返回上海跟他搶父母的房子住。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倒黴了,可命運並不打算放過他,因為被他毀了人生的人需要有個說法。他當初年輕氣盛,不是他可以鬨出人命的理由。

田家父母的信件內容很明確,不外乎為兒子抱屈,理由是當初大家都這樣。比他過分的人更多,為什麼不抓那些人?不就是欺負他們家平頭老百姓,無權無勢嘛。

田藍槽多無口,當初這人大權在握,耀武揚威時,怎麼沒覺得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現在哪兒來的臉要求她這個還在上大學的妹妹想辦法在京城幫他疏通關係,好把他撈出來?

真是病得不輕。要麼把牢底坐穿,要麼直接槍斃了事。不然就這種漠視生命的人,牛在社會上也絕對是禍害。

方秀英沒有收到任何信,她在寫信。

她寫信告訴遠在大洋彼岸的親人,當初抄了他們家革.命鬥士被查出來貪汙,借著抄家的名義,偷拿了無數古玩字畫金銀珠寶。在全國人民都窮得叮當響時,人家已經腰纏萬貫。

這回被抓出來了,即便不槍斃,起碼也得判上幾十年。

雖然時間過了這麼久,但法庭還是通知她去認領自家丟失的財物。

方秀英臨出發之前,鼓足了勇氣。這一趟回京,她一定要上告。當初選擇三緘其口,不是因為他們真的原諒了,而是他們不敢雞蛋碰石頭,生怕再度遭殃。

田藍鼓勵她:“站出來,隻有受害者獲得了公道,罪惡才有停下來的那天。”

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罪負責。

送完方秀英,她和陳立恒轉頭去看望白峰。

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這個老頭兒始終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的遭遇。

他每天都孜孜不倦地看電視,一邊學習,一邊教自己的學生學習。

不管王上校他們有多著急,反正他遵循自己的生活軌跡,該學習學習,該上課上課,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沒有誰比他更逍遙自在,又內心充實了。

田藍甚至覺得他一輩子都想不起往事是最好的。遺忘本就是人類的自我保護機製之一,無知者無畏,無知者無憂。

清醒地麵對人生,有的時候意味著巨大的痛苦。

兩人走進房間時,瞧見顧成剛正坐在白峰對麵。也許是因為顧成剛最年輕,他莫名其妙被白老頭當成了自己的兒子。於是他就多了位老師,白峰一見他就拚命地叨叨:“沒關係,學校不收我們,爸爸可以給你跟妹妹上課。”

然後他腦袋轉來轉去,似乎意識到他還有位女兒。

瞧見田藍時,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拽住人,立刻拉過去,認真地強調:“坐下來,現在我們開始上課。永遠不要忘了學習,誰也不能剝奪你們學習的權力。”

可他忘了自己的兒女是不被允許上中學,他沒有說數理化,也沒有說史地生,更加沒說語文和外語,而是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如何造船造艇。

被他當成兒女的年輕人能有什麼辦法呢?直接打碎他的美夢嗎?他們於心何忍。

所以他們隻有乖乖地坐著,打起精神來認真聽課。

等到老人說的口乾舌燥時,陳立恒趕緊遞上水,適時勸說他:“老師,現在已經是新時期,我們要跟上時代變化,應用高科技進行學習。”

白峰這才點頭,欣慰不已:“沒錯,我們不能固步自封,我們必須得緊跟世界潮流。開電視吧。”

眾人暗自鬆口氣,開了電視,他們好歹能學點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東西呀。

電視畫麵一跳,出現的又是驅逐艦。

田藍都要捂臉,看來白峰對造艦的執著已經感染了外掛,所以人家也安慰著他。

三人交換了個眼神,決定跟著老實觀看。

可是看了沒幾分鐘,陳立恒突然間低呼:“不對,以前沒放過這些。”

田藍也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和他交換眼神。

這該不會就是,研究所心心念念的新一代驅逐艦的技術資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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