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同江川、餘詩英回了桐城。
馬上便是三月了,一場倒春寒過後,整個城市的春意開始複蘇,天氣也在一日日見暖。
夜裡回到公寓,江瑟便接到鄭歡的電話,說查到了啤酒廠的主人。
“一個五十歲出頭的女人,叫田香宜,是個寡婦,啤酒廠原先是他丈夫沈鏘的,沈鏘就是當初盤下啤酒廠的人。三年前,在沈鏘死後田香宜便接手了這個啤酒廠。夫妻兩人都是外地人,跟著沈鏘姐姐沈素來到柏縣。原先的啤酒廠主人連深是沈素的情人,那附近的人都說沈素跟連深的時候,身邊還帶著個拖油瓶。”
江瑟眸光一動:“拖油瓶?”
“就是沈素的兒子沈拓,老於叔拿著你給的照片去問啤酒廠附近的老居民,雖然不能十分確定,但照片上的少年很有可能就是沈拓。十三年前,沈拓被人接走後便沒再回來,那時他正好十六歲,年齡和外貌特征都能對上。也就是在那一年,沈鏘忽然拿著一筆錢盤下了啤酒廠。”
老於叔是退休刑警,查案辦案經驗十分豐富,他說的很有可能,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江瑟問道:“老於叔查過連深的案子嗎?”
“查過,”鄭歡說, “連深酗酒很嚴重,不喝酒時是個正常人,一喝酒就成了畜生。沈素跟他那幾年,三不五時便要挨打,這事兒在當地都不是秘密。連深以前喝醉酒時有過差點掉池塘裡淹死的經曆,當年警察接到報案後,直接就以意外溺亡結的案,沒留下多少調查文件。老於叔說估計查不出什麼,除非能找到目擊證人證明不是意外溺亡。”
“沈素現在在哪兒?”
“死了,早在連深出意外的前一年便得病死了。”
江瑟對於沈素死亡的消息並不意外,“那趙誌呢,有他的消息了嗎?”
“這個人反倒是比較難查,他隻在啤酒廠乾了幾個月就走了。柏縣那地方每年都有不少外地人來來去去,就算那些老居民記得有趙誌這麼號人,也不大記得他長什麼樣。老於叔正在找十五年前在啤酒廠工作過的舊員工,隻要能找到當初同他一起共事過的人,就能知道趙誌是不是趙誌成。”
趙誌成同沈素、傅韞兩母子不一樣。
能叫傅老爺子看入眼,江瑟即便不知沈素生什麼模樣,都能猜到她必定是個美人,傅韞同樣生得俊秀,這樣一對母子肯定比較引人注目。
趙誌成生得普通又沉默寡言,倘若他真的是趙誌,在啤酒廠隻待了幾個月的情況下,的確很難會留下什麼印象。
江瑟半眯下眼:“田香宜既然是傅韞的舅母,她那邊能查出什麼嗎?”
“老於叔說田香宜瞧著十分老實,或者說,非常膽小。她與沈鏘有一個女兒,正在讀高中,她每日的生活就是圍著女兒轉,啤酒廠經營得也不怎麼樣,但她似乎並不缺錢,我猜她那個有錢外甥一直有在接濟她們。”鄭歡說到這便停頓了下,“也因為這個原因,我們沒有接近她。萬一傅韞真的是那個人,恐怕田香宜這邊一有點風吹草動,便會叫他覺察到有人在查他。”
江瑟淡淡嗯了聲。
十年前傅韞十九歲,正在北城讀大學,每日都有傅家的司機接送。以傅老爺子的為人,那時的傅韞想要偷偷離開北城不是件易事,榕城的事,很有可能是沈鏘替他去做的。
偏偏沈鏘死了。
鄭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十年前的那樁案子,我們不是一直沒查出誰是藏在那筆大訂單背後的神秘顧客嗎?現在倒是有新的方向可以查了——沈鏘。”
江瑟嗯了聲,舔了舔唇角,問出了今晚最後一個問題:“沈鏘三年前是怎麼死的?又是意外嗎?”
鄭歡語氣古怪地笑了聲:“就是你猜的那樣,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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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鄭歡打完電話已經過了淩晨,三月了。
江瑟睡不著,家族群裡有幾十條未讀消息,大部分是江川同餘詩英發的紅包。這紅包每回都說要搶,可每回設置的個數都是3,姐弟三人個個都有。
她點進去一條條讀完,把江川同餘詩英發的紅包一個個點開。
退出微信群,她正要點開陸懷硯的對話框,他那裡也有一條未讀消息。
電話就是在這時打了進來。
看著屏幕上的名字,江瑟不由得想是不是她一直沒理他,這廝特地打過來興師問罪的。
他那條未讀消息不用看都知道是在同她說,他到北城了。
江瑟接起電話,還未開腔,便聽見他問:“比賽贏了,興奮到睡不著了?”
他說的江冶的比賽。
江瑟不置可否地應聲:“你怎麼會來看小冶的比賽?”
“昨天同你打電話,你提了兩次要去滬城看他比賽,語氣聽著還蠻期待。”陸懷硯慢條斯理道,“就想著過去陪你一起看。”
他的聲音帶了點沙啞,又低又沉,像是在沙石裡磨過一遭。
這男人隻在兩種情況下會有這樣的音色。
江瑟垂了垂眼:“你喝酒了?”
陸懷硯低低笑一聲:“這都能聽出來?嗯,回來這裡怎麼可能不喝酒。不過大小姐放心,沒醉。”
雖然沒醉,但他已是有些微醺。
男人打開衣帽間的壁燈慢慢往裡走,邊扯著領帶解襯衣的扣子。
話筒兩端都靜得很,除了彼此清淺的呼吸聲,便是他那點若有似無的窸窣聲。
江瑟聽到腰扣鍁開的“哢噠”聲和拉鏈撕開的摩擦聲才意識到他正在脫衣服。
這些聲音太過熟悉,她曾經親手給解開過。
她頓了頓,“陸懷硯,你在換衣服?”
“嗯,剛在酒宴裡沾了點不喜歡的味道。”陸懷硯將那件沾了香水味的襯衣扔下,緩緩套上件羊絨衫,說,“一會給你聽點好玩兒的。”
“……”
江瑟默了默,說:“你要我聽什麼?”
陸懷硯笑了聲,跟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問她:“剛想什麼兒童不宜的東西了麼?”
江瑟不說話。
陸懷硯又說:“是不是以為我喝了酒來了興致,躲衣帽間這裡要跟你來場phone sex?”
江瑟:“……”
“也不是不可以,大小姐想不想要?”
“陸懷硯。”
陸懷硯沒再逗她,扯了件大衣套上便出了房間,慢悠悠地穿過一樓後門,往陸老爺子專門養鳥的玻璃花園去。
老爺子寶貝到不行的那隻紫藍鸚鵡本來都快睡著了,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霍地便睜開眼,十分機敏地盯著來人。
老人家養的這一批小動物個個跟人精似的,就沒不怕陸懷硯的。
在鸚鵡界算得上器宇軒昂的紫藍鸚鵡一聞到那陣熟悉氣息,十分討好地扇了扇翅膀。
陸懷硯將話筒外放,對江瑟說:“喊一聲‘傅京堯’。”
傅京堯是傅老爺子的名字,江瑟還未及開口,那隻鸚鵡便已經激情澎湃地開了腔:“老不羞,偽君子,臭屁王!”
江瑟:“……”
他特地打來這麼通電話,就是為了叫她半夜聽一隻鳥罵傅老爺子麼?
江瑟唇角揚起個弧度,說:“陸懷硯,你無不無聊?”
她的聲音正外擴,這聲“陸懷硯”一出口,紫藍鸚鵡便繼續叫了起來:“狼崽子,氣死人的狼崽子!”
江瑟輕輕笑出了聲:“陸爺爺這隻鸚鵡隻會罵人麼?”
陸懷硯拉開一張藤編椅,腿搭著坐下,好整以暇道:“我正準備教它誇一誇人,以後它聽到你的名字,你希望它怎麼誇你?”
“我想想,”他姿態慵懶地靠上椅背,目光越過透明的玻璃頂,靜靜望著夜幕裡那輪鐮刀似的月亮,不緊不慢道,“沒良心小姐,白眼狼小姐,壞脾氣姑娘,不愛搭理人的壞脾氣姑娘,你喜歡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