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頭廠廠長向兵最近經常員工們在議論一個人名, 孫紅梅。
聽意思,這位女同誌之前還是他們廠的員工,後來主動辭了工作, 下海經商了。
向兵把車間主任楊倩叫來了解情況。
“最近廠裡一直在談論我們之前的員工,孫紅梅,你了解這個人嗎?”
楊倩沒想到還會在聽到孫紅梅的名字, 她平了平心裡的驚訝,笑著說道:“我不是很了解, 不過據說她是主動辭職的, 當時劉組長跟我說這事兒時我還挺驚訝的, 向廠長,你怎麼突然提起她了?”
向兵翹著二郎腿,手指有節奏的在膝蓋上打節奏, 若有所思道:“我了解一下, 這個叫孫紅梅的, 她從罐頭廠離開之後,家裡開了一個小飯館,就是最近火熱的阮家小館, 生意很火爆,而且還跟政府有了關係, 市長給阮家小館題了兩副字, 我在想,要不要找幾個老同事, 咱們一起去飯館坐坐,聯絡聯絡感情。”
楊倩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紅油辣子配方的事她沒跟廠長報備過,當時也是想把配方捏在自己手裡, 等換廠長時再拿出來,好幫自己一把。
“你怎麼不說話?她現在是紅人,於情於理咱們都應該跟她搞好關係,咱們廠子的情況你應該清楚,最好能讓領導班子那邊幫幫忙,彆卡的太緊,你說呢?”
“是是是,向廠長說的有道理,隻是我們這個時候去,她會不會不怎麼待見我們?”
向兵手指停下了敲打,疑惑的看著楊倩,“為什麼?她不是自願離職的嗎?難道這裡麵還有隱情?”
楊倩搓了搓手心,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向廠長,你有所不知,女人多的地方事兒就多,孫紅梅因為她老公做的事,在組裡跟彆人吵過架……”
後半段她沒繼續說,留給向兵自行想象。
向兵放下二郎腿,聞言歎了口氣,“咱們廠那麼多人,真就沒有一個跟她關係好點的?”
“不是有句老話叫人走茶涼嘛,當時大家的確沒多熱情,現在看她發財了,又都圍上去,多少有些不好看。”楊倩說著說著慌忙的捂住嘴,“向廠長,你可不要誤會,我就是怕咱丟了麵子,又辦不成事兒!”
向兵站起來,很無奈的說道:“行吧,你先出去吧,這條路不通,我在想想彆的辦法。”
楊倩看向兵似乎打消了些念頭,心裡很高興,連忙站起來,“那我就先出去了,向廠長不要著急,咱們廠子一直都是市裡的重點國營單位,政府一定不會忘了咱們的!”
向兵背對著她站在窗戶,無聲地揮了揮手,示意她先出去。
楊倩鬆了口氣,趕緊走了出去,
向兵看著外麵有些斑駁的廠房外牆,眉宇間是揮散不去的愁思。
罐頭廠越來越難了!
——
天特彆陰,阮軟從廚房門口往外看,感覺天灰茫茫的,她整個人也懶洋洋的不想動,乾脆貓在廚房,畫小院的設計稿。
大家都圍坐在廚房裡,手上忙著小活兒,爐子上烤著紅薯,時不時翻兩下,用手捏捏感受下硬度。
甜甜的烤紅薯,香味慢慢飄出。
如此安逸地環境,阮軟簡直快要昏昏欲睡。
“困了?去屋裡睡會兒?”孫紅梅憐惜地看著女兒,每天起早貪黑,飯館離了她就不行,小小的年紀就抗下了太多。
阮軟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設計圖必須要早些出來,這個月就得完成。
“媽,你跟外公說施工隊的事了沒?”
孫紅梅一邊剝蒜一邊點頭,“說了,馬上年底了,都想賺些錢過個好年,人好找,就等你什麼時候給圖,定材料!”
阮軟一聽,瞬間坐直了身體,果然是要打起精神來!
隻等她了。
“紅梅!阮軟!有客人來了!”
廚房外突然響起喊聲,阮軟記得,這是桂芝阿姨的聲音。
“媽,好像是桂芝阿姨!”
孫紅梅早在聽到第一聲的時候,就聽出來了,她拍了拍身上的蒜皮,嚷嚷道:“我在廚房呢,我還真沒看出來,你來這兒有把自己當客人!”
顯然是好朋友見麵就開始互懟的情景。
阮軟會心一笑,準備出門給桂芝阿姨搬個凳子進來一起暖和暖和。
可誰知,來的不止桂芝阿姨一人,還有一個穿著深藍色後工裝外套的男人,這工裝外套,阮軟看著很眼熟,阮媽也有相同的款式。
林桂芝看見阮軟,連忙小跑過來抱她,“哎呀,小臉怎麼紅撲撲的,瞧著真好看。”
“桂芝阿姨……”
阮軟的情緒一時沒轉變過來。
“咳咳,這位就是紅梅同誌的女兒吧,你好,我是你媽媽之前工作單位的廠長,你可以叫我向伯伯。”
向兵主動走過來,跟阮軟打招呼。
之前工作單位,那不就是罐頭廠麼?
無事不登三寶殿。
“你好,向廠長。”她客氣的打招呼。
向兵沒在意她喊沒喊自己伯伯,反而誇讚道:“不錯,母女倆很像,尤其是這對眉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孫紅梅走到阮軟身邊,笑了下,“不知道向廠長今日來是有什麼事?不要怪我太直接,馬上我們就得準備晚上的包廂,實在是太忙。”
“這我知道,阮家小館的生意蒸蒸日上,大家都清楚,今兒我來不為彆的,我僅代表個人以及整個罐頭廠對紅梅同誌表示歉意,說實話,紅油辣子配方的事,若不是今天由林桂芝同誌告知,我還被蒙在鼓裡,我覺得自己這個廠長當的挺失職,所以特意來跟你道歉的。”
聽了這話,孫紅梅有些意外,紅油辣子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她第一反應就去看阮軟的表情,這些天她已經習慣由阮軟決定大小事。
“向廠長,謝謝你今天來跟我媽說這些,其實離開罐頭廠,我媽當時心裡也是感慨萬千,現在你來,我相信她的心結也算是解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向廠長以後也不必掛在心上。”
向兵聽到阮軟的話,心裡已然是震驚,這才多大的孩子,就這麼會說話。
一句話算是把他想再用罐頭廠拉近感情的由頭按滅了。
“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有些歉意,這樣吧,紅梅同誌,以後但凡有用得上我的時候,你隻管開口,我一定儘全力幫你。”
孫紅梅笑了笑,“謝謝向廠長的美意,心意我領了!跟軟軟說的一樣,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我已經有新的生活,托大家的福,過的還不錯,以後就不必在那麼客氣,這些茶葉之類的,還請向廠長帶回去,我們就不收了。”
向兵曉得如果太上趕著,太刻意,也會讓她們心生戒備,如今這樣就挺好的,至少她們沒有生罐頭廠的氣,這就是好的開始。
“行,那我就帶回去了,不打擾你們準備晚上的營業,我就先走了,咱們保持聯絡,有事常聯係!”
他說完,就對著大家笑了笑,提著茶葉轉身走了。
她們三人一直微笑著送他出院門,直到看不到人,孫紅梅才睨了林桂芝一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怎麼跟他一起來的!”
林桂芝挽著孫紅梅的腰,嚷嚷道:“我聞到烤紅薯的香味了,就是審訊犯人,也得先讓人吃飽吧!”
“哼,不說清楚就想吃東西,沒門兒!”
阮軟含笑地看著她們打鬨,也就隻有在桂芝阿姨麵前,阮媽才會變得這麼孩子氣。
廚房裡說話不太方便,林桂芝拿了紅薯又走了出來,孫紅梅帶她去了小書房。
阮軟沒跟著,選擇繼續回廚房貓著。
孫紹元給他掰了一半的烤紅薯,阮軟習慣性拿了個勺子挖著吃,烤好的紅薯軟綿綿,甜滋滋的,尤其是跟紅薯皮粘連的地方,有些焦黃色,吃起來比紅薯芯硬一點,可特彆好吃。
熱乎乎的烤紅薯握在手裡,阮軟又繼續拿起筆,開始畫草稿。
啊~她的設計圖啊!
5點多的時候,大家簡單吃了個晚飯,然後又閒聊了會兒,一片歡聲笑語,阮軟觀察到阮媽今天下午特彆開心,一直都在笑。
但是快樂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晚上的第一桌客人來了,孫紅梅忙裡偷閒把林桂芝送到了公交車站。
“快回去忙吧,我這麼大人了還用的著你送,該乾嘛乾嘛去!”林桂芝大大咧咧地衝好友揮手,她剛剛可是看到了,來的客人不少。
一想到連向廠長都來跟好友道歉,林桂芝心裡彆提有多暢快,以後她在廠裡又能神氣了!
站台那兒有人認出了孫紅梅,都在跟她打招呼。
孫紅梅都一一笑著回應了,等她轉身回去了,大家都問林桂芝跟孫姐什麼關係。
“那是我姐妹兒!曉得姐妹兒是啥意思不,就是能穿一條褲子一條裙子的人!”林桂芝嘚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