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睿回到了魏國公府, 直奔著蘅蕪苑去,見到二夫人, 立刻問道:“娘, 您為什麼要給賀惜朝下藥?”
賀明睿在宮裡聽到這個消息簡直驚呆, 立刻求了貴妃出宮來。
二夫人神情淡淡地對賬合賬, 顧嬤嬤趕緊帶著丫鬟下去, 到門口守著。
“娘!”賀明睿見二夫人沒搭理他, 忍不住又換了一聲。
二夫人這才看過來,帶著自嘲口吻說:“為什麼, 你居然問我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
賀明睿驚訝又不解:“我?娘, 兒子雖不願看他中舉,可這豈是一包瀉藥能夠阻止。您這樣做, 反而將兒子推到風口浪尖, 讓人以為我嫉妒他, 見不得他好,才讓娘做出這樣的事來。”
二夫人聽著兒子天真的話, 忍不住問:“所以, 你也認為是娘讓人下的藥?”
賀明睿疑惑, “難道不是?”
二夫人看著他說:“安雲軒的喜兒, 她老子在外好賭成性,輸得差點被人打斷手腳, 過年都東躲西藏避債。沒想到過了一個年, 倒又出現在賭坊裡, 手麵寬得很, 明睿,你說為什麼?”
賀明睿麵露驚愕,下意識地垂下頭撇開了眼睛,低聲說:“安雲軒的人兒子怎麼會知道。”
二夫人滿身無力,“明睿,你心虛的時候就喜歡低頭看左邊。你是從娘肚子裡爬出來的,你想什麼,娘怎麼會不知道?”
賀明睿手腳漸漸發涼,他緊抿著唇,眼睛微縮。
二夫人走到他的麵前,看著個頭快要超過自己的兒子,“你自以為做得乾淨,可要不是娘在後幫你善後,你如今怕是已經在天牢裡了。”
“您都知道了……”
二夫人輕輕點頭,“娘執掌中饋那麼多年,府裡發生了什麼,我一清二楚。你院子裡的那些人雖然做的小心,可也逃不過我的眼睛。你想動賀惜朝,我雖疑惑,但也沒阻止,可沒想到,你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西山圍場的消息一傳出來……娘被你嚇住了。”
二夫人這麼一說,賀明睿知道已經瞞不住。他的眼睛是瞬間紅了,突然跪下來,看著二夫人:“娘,對不起,兒子,我……我膽大包天,連累了您,可是我沒想過對付大皇子。娘,我隻想讓賀惜朝去死,我真的憋屈極了,我都快瘋了!自從賀惜朝來了之後,祖父器重他,大皇子護著他,現在就連外祖都對他另眼相看!他又是秀才案首,又得各方大儒爭相收徒,皇上在朝堂上大為欣賞,期待有加,這整個京城他賀惜朝的名字比我響亮得多,一個賤種過得比我都風光!”
“如今在這府裡,人人對他都恭恭敬敬,看他的目光就跟看祖父一樣,那我算什麼!誰還在乎我這個大少爺!”賀明睿是真的壓抑久了,這些話他憋在心裡早就想說,“我不想聽到彆人將我跟他比較,不想讓人告訴我不如他,更不想掛著笑臉故當做無所謂……我真是討厭他!我不想見到他啊!”
二夫人聽著賀明睿不忿不平壓抑的話語,又是心疼又是酸澀,連忙將他拉起來,摟進懷裡,安慰著:“明睿,我的兒……是娘沒用,讓你受委屈了。”
二夫人回想起六年前那小子翅膀沒硬,鵪鶉般的模樣,後悔不已,“當初娘早就應該尋個法子讓他跟他爹團聚去。”
賀明睿擦了擦眼睛,倔強道:“是,我的確不如他聰明,他還沒站穩腳跟就敢將眼睛落在大皇子身上。人人以為他傻,可他比誰都精明,他有那個本事讓萎靡不振的大皇子重新站起來。娘,三皇子其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得寵,大皇子更沒有外頭傳的那般受冷落,在宮裡待久了會知道,大皇子想做的事情哪怕再離經叛逆一樣能達成,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仗著皇上寵他呀!”
二夫人並沒有恍然大悟的模樣,而是抬起帕子替賀明睿拭了拭眼角,“娘不傻,看得清,英親王,單這一個英字已足以證明皇上對大皇子的期許,隻是知曉地太晚了。貴妃娘娘如今想要再打壓大皇子,實不像當初那麼容易。所以,你被逼無奈鋌而走險,娘不怪你,哪怕將來事露,娘也願意陪你共赴黃泉。”
賀明睿還未收起的眼淚頓時又流了下來,“是兒子魯莽,連累娘受了冤枉還不能辯解,兒子真是不孝。”
“傻瓜,你是我生的,為了你,娘什麼都能做,又怎麼會在意區區一點冤屈。隻是明睿,娘有點不解,你怎麼知道西山圍場有隻剛生產的母熊?”
說到這裡,賀明睿道:“是祖輝表哥告訴我的。”
“祖輝?”二夫人驚訝了一下,“他怎麼知道?”
“說來也巧,舅母娘家不是有人在西山圍場嗎,他隨著舅母回去的時候偶然間聽到的這個消息。”
“那人手……”
“是爹找的,大皇子平安出了林子之後,那領路的侍衛立刻就死了,西山圍場大大小小的官員和侍衛,都被流放,也查不到爹那裡。”
二夫人聽到這個消息真的心情複雜,沒想到自己娘家人都牽扯了進來。
她也不問這個主意是誰出的,總之一旦事情敗露,所有的人都彆想活命。
賀明睿此刻也意識到嚴重性,聯想到賀惜朝中瀉藥之事,更覺得蹊蹺。
“既然不是藥不是您下的,那會是誰呢?難不成賀惜朝自己吃的瀉藥栽贓給您……”賀明睿說到這裡,頓時睜大了眼睛,帶著一絲慌張,“娘,是不是他知道了?”
二夫人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於是搖了搖頭,肯定道:“不會,若是他知道,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喜兒死了?應該想辦法看押起來,要麼以此要挾我們,要麼直接捅上去,將我們送進天牢一了百了。”
是啊,若是二夫人握著這麼大的把柄,定然就這麼做了。
賀惜朝可不蠢,要是瀉藥的劑量掌握不好,吃壞了身子,這鄉試可就生生耽誤了,付出這麼大代價,就為了栽贓二夫人,說不通呀。
“那會是誰呢?”
“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娘既然已經認下,就算是個巧合這個屎盆子照樣扣在我的頭上,當務之急是接下來該怎麼辦。”二夫人道。
“娘有法子?”
二夫人的視線落在門上,輕輕地說:“先等著,你祖母已經去見國公爺了。”
話音剛落,門口的顧嬤嬤稟告道:“夫人,孫嬤嬤來了。”
二夫人神色一淩,“快請她進來。”
孫嬤嬤的臉色並不好看,進了門連口茶都沒吃,直接不客氣地說:“二夫人,老夫人一早吃了閉門羹,如今心口正痛著呢,她老人家實在想不通,您究竟圖什麼?”
二夫人微微垂了垂眼睛,“是媳婦迷了心竅,走錯了。”
“您這一步下去,直接將國公爺給惹惱了,這事老夫人說了她沒那個本事善後,您啊,還是早點收拾收拾,去家廟裡祈福吧。”
此言一出,賀明睿頓時驚叫道:“孫嬤嬤,母親為什麼要去家廟,那不是做錯事的人才會去的嗎?”
“明睿。”二夫人製止了他,然後對孫嬤嬤說,“我知道了,這就讓人收拾,還請孫嬤嬤轉告老夫人,媳婦對不住她,可掌家之權不能丟,還請老夫人多費心,一切都為了明睿。”
孫嬤嬤見二夫人乾脆,倒也收了那股氣,歎聲道:“二夫人放心,老夫人就是考慮到這些,才不得不先重罰了您,來堵住國公爺的嘴。明睿少爺是老夫人的命根子,她豈能不多考量。待事情平息之後,老夫人會想法子讓二夫人早點回來的。”
“多謝孫嬤嬤。”
“唉……夫人懂得就好,那請將對牌交給老奴吧。”
待孫嬤嬤一走,二夫人似失了力氣坐在桌前,怔怔地望著桌上茶壺。
“娘……”賀明睿喊了一聲,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