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惜朝是臨時奉命前來參加此次論辯,自然不會有團隊,便道:“惜朝已經來晚了,可不敢再耽誤時間,還請先生出題,在下一人作答。”
一個人?
聽了他的回答,不少人都是一愣。
而此時,嶽山書院的主持已經將題目重新清晰的讀了一遍。
再此期間,賀惜朝抬起頭,若有所感地往二樓雅間一處看過去,一眼便見到蕭弘朝他奮力揮手的模樣,那全身洋溢的高興勁,隔著空氣便能感染賀惜朝,讓他的心情頓時跟著愉悅了起來。
他彎了彎唇,眼眸低垂片刻,待題目讀完之後,便抬了起來,直接道:“惜朝以為斬首貪縣令,謫貶清縣令,朝廷另命兩官赴兩縣上任即可。”
短短一句話,賀惜朝說完便拱了拱手,表示完了。
這也太……
楊素當場便站了起來,問道:“敢問賀公子,貪縣令使民不聊生的貧縣成為溫飽可期的富縣,此等功績,此等能力不看,直接斬首也未免太可惜了吧?明明將他遷往貧縣,可以使清縣令的百姓富足起來,而不用再苦熬著日子,豈不是更好?”
“這是搬磚頭嗎?哪兒缺就往哪兒搬?”蕭弘在廂房裡撇嘴道。
之前下麵吵翻了天,蕭弘都是混不在意的模樣,這賀惜朝一來,整個人就激動起來,要不是身份特殊,他不好參與,怕是直接跑下去助威了。
賀惜朝的答案跟蕭弘是一樣的,可見這兩人主臣相得,默契非常。
天乾帝不禁微微一笑,端茶品茗。
這個答案是為官者正確的做法,可就缺了點人情味,就看賀惜朝怎麼解釋了。
有人反問,賀惜朝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卻並未問其姓名,而是就此回答:“按大齊律法,縣官貪汙銀錢百兩以上者,一律當斬。貪縣令貪腐成性,必多餘百兩,當斬不誤,有何問題?”
“可他使貧縣富足,救了多少百姓,這些功績不能就此抹殺。賀公子,您可見過貧窮百姓食不果腹,賣兒賣女的模樣,那也是一條條人命。若是讓百姓評判,貪縣令這樣的官員便是好官。”
“縣令乃一方父母,上任之時便帶著使治下百姓安居樂業,衣食無憂的職責。重複一遍,這是本職,分內之事,做到才是一個合格的縣令。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道理不會不懂吧?怎麼分內之事還能成為免死金牌?貪汙就是犯罪。律法有其嚴肅性和公正性,三歲小兒都懂犯法就該受到懲罰,沒有前提條件。越了雷池,就該受到雷擊之罰!否則貪縣令能因為富縣免了貪汙之罪,那麼朝廷上上下下那麼多官員,是否也能揪著一點成績免了其他死罪?”
賀惜朝解釋的時候,臉上的神色依舊淡然,口吻清冷,語調不緩不急,仿佛並無一絲感**彩。
“那清縣令呢,貧縣本就貧困,他都跟百姓一起吃苦挨餓,也已經儘力,就因此被革職謫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此時另有人問道。
賀惜朝直接反問:“街邊人品端方的貨郎也一樣能吃苦挨餓,可為縣令?”
“這不同,能成縣令者必然是有功名之人,那貨郎怕是連大字也不識一個!”
“哦?在坐的皆能讀能寫,每個都四書五經滾瓜爛熟,經史典故了然於心,為何還有上榜落地之分?”
另有一書生回答道:“自是才學不同。”
賀惜朝眉梢一挑,“沒錯,科舉取士,取得是有才之人,不是平庸之輩。通俗一些便是能行就上,不行就下。縣令者,不能使治下百姓吃飽穿暖,還當什麼縣令?不過清縣令畢竟沒有犯法,不過是謫貶而已,治縣之法可以學,將來一旦有所成績,照舊能夠複起。”
“對,賀公子說得有理。”
賀惜朝身後的書生忍不住喊了一聲。
賀惜朝微微一哂,繼續道:“至於兩縣接下來的縣令,朝廷科舉正源源不斷地選拔人才,總有即有才華又有品格的人能夠勝任兩縣縣令,就如在場的各位棟梁之才。”
這話有些稍稍俏皮了些,不過卻使得有些尖銳的氣氛變得緩和。
畢竟好話都愛聽,倒是不好再與賀惜朝針鋒相對了。
之後賀惜朝稍稍思索,然而轉向嶽山居士的方向,這次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道:“嶽山先生,此題頗有深意,然畢竟過於簡陋,惜朝的答案也並非周全令人滿意,不過提供一個思索方向罷了。”
嶽山居士問道:“賀小友此話何解?”
賀惜朝說:“放入實際之中,大齊的貧縣有很多,吃不飽穿不暖地也不少。然而各縣貧困的原因皆有不同,此題之中沒有提及兩縣因何貧困,便無法深入分解。大齊中奎梁縣,乃是鬆江年年決堤之故,淹了莊稼,才顆粒無收,百姓饑寒交迫。若是清縣令解決不了決堤這個問題,這個縣隻能貧困,倒也怪不了他無能。題目中也沒提到貪縣令如何在三年任期之內,使原本民不聊生的小縣脫離貧困,還能貪汙**。舉個例子,若是因為發現金銀礦石,開采挖掘,這也不是貪縣令的能力。是以具體問題還需具體分析,沒有統一的答案。”
“啪啪啪——”幾聲擊掌忽然從樓上傳來,眾人的目光紛紛望了過去,卻見一位英俊挺拔的公子正奮力鼓掌,“好!”
這人是誰?
外地考生不知道,而京城人士卻有不少見過他。
頓時喊道:“是英王殿下。”
呼啦啦,有的跪,有的抱拳行禮,黑壓壓地一大片。
蕭弘擺了擺手,“免禮免禮……唉,老先生,您就坐著吧,千萬彆動身!我不過微服私訪一下,本不願驚動。可賀惜朝說得太好,我才激動地出了聲兒。”
所有人:“……”
還在雅間的天乾帝和謝閣老:“……”
謝閣老有點同情天乾帝了,這廂對比起來,謝三那點兒叛逆和不著調似乎不算什麼。
後者氣沉丹田,醞釀了很久,才抑製住派人去將這丟人現眼的東西給逮回來的衝動,沉聲問道:“謝卿,現在能悄悄走嗎?眼不見才能心不煩。”
“怕是不能,樓梯口便在堂下。”
謝閣老剛一說完,便見嶽山居士在弟子的攙扶下已經起身,對著這個雅間拜道:“老夫請皇上點評此次論辯,吾皇萬歲萬萬歲。”
得了,方才黃公公露了形跡,這位嶽山居士倒是會順杆上爬。
嶽山居士這麼一說,這鶴仙樓內刹那間鴉雀無聲,接著紛紛跪下來,大喊:“皇上萬歲萬萬歲。”
天乾帝自然不能再躲著了,帶著謝閣老走出雅間,緩緩地走下樓梯道:“今日天下才子共聚一堂,如此盛會,朕有幸一觀,對其中幾位印象也頗為深刻。諸位各抒己見,侃侃而談,大膽思索,朕甚欣喜。朕要的是能人,更要遵紀守法之人,惜朝之意,甚合朕心,這次春闈,朕便在金殿上等著你,也等著其餘諸位。”
“謝皇上恩典。”
天乾帝哈哈一笑,帶著謝閣老和黃公公,走了。
至於這倒黴兒子,他是看都沒看一眼,仿佛不認識。
蕭弘這臉皮,根本沒什麼感覺,早就黏吧黏吧到了賀惜朝身邊,說:“要不,咱們早點回去,我給你買了燒鵝。”
賀惜朝也沒打算繼續去求知書齋,想想便點了頭。
然而嶽山居士卻叫住了他,“賀小友。”
賀惜朝歉疚地上前道:“對不住,老先生,小子已有授業恩師,實在不便另投師門。今日並無搗亂之意,隻是……”
“原來如此,卻是老夫慢了一程,今日聖命難違,老夫已知。”嶽山居士麵露可惜。
賀惜朝恭敬地一叩,“老先生高風亮節,小子萬分敬佩,多謝體諒。”
嶽山居士活到這個歲數,看得也開,便笑道:“聽聞小友在求知書齋時常授課,不知得空可否在嶽山書院講解一二?”
賀惜朝跟著一笑,“自是可以。”
前提是有空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修仙,抱歉,各位,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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