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棉花是寶(1 / 2)

荷包裡是幾團潔白如雲朵的絮狀物。

天乾帝捏著在手裡, 觸感柔軟富有彈性,便問:“這就是你地裡種出來的棉花?”

蕭弘本還打算隆重介紹一下,沒想到他爹已經知道了, 就點頭道:“是啊,已經去了籽,摸上去是不是特彆舒服?”

“這有何用處?”

“用處可就多了!”蕭弘袖中的折子已經捂不住了, 一把抽出來,塞進他爹的手裡,“來來來,看看這個,一讀您就啥都清楚了。”

天乾帝看了他一眼,隻見這人笑得特彆有深意,催促道:“您趕緊看看,這事兒要是成了,您非得把我當做心肝寶貝不可!”

從高大強壯的兒子嘴裡吐出心肝寶貝這四個字, 天乾帝覺得喉嚨有些不適應, 不過他也沒計較,以他對蕭弘的理解, 要不是真懷揣著寶貝,否則不會這麼肉麻激動的。

他翻開折子, 開篇就是蕭弘那特有的狗爬字——棉花淺談。

再往裡麵, 越看天乾帝就越熟悉這行文風格,這大膽的猜測,依托於嚴謹的措辭, 富有邏輯的推斷讓他記起四十大壽之時,蕭弘呈上來的足有五萬字的水稻種植分析報告。

雖然這次的篇目短上許多,不過再瞧這一次獨特的敘述風格還是讓他分外讚賞。

但很快他跳過了前麵的介紹和種植,步入用途之中後,天乾帝再也關注不了其它,而是安靜仔細地著。

他將折子展開,看完了用途再回過去看種植方式,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

棉花的用途洋洋灑灑花上了大篇幅,特彆對禦寒耐磨這一點好處,更是著重用墨。

這似乎看起來不甚起眼,畢竟皮毛、錦緞、絲綿也能禦寒,如今宮內所用的材質大體這些,然而價格十分昂貴。

有錢人家用得起,可更多的是窮苦百姓,他們就算花儘家中所有錢財,也不一定買得起一件裌衣,更逞論給各地駐軍的過冬裝備。

但是棉花不同!

天乾帝逐字著種植方法,因為蕭弘已經成功種出了棉花,是以步驟非常詳細。

可就是因為詳細,才發現種植雖不見的多容易,可也不難,相比起稻穀小麥的種植,並無太多要求,無非注意著光照水土以及蟲害。

幾乎所有的莊稼都取決於這些因素。

這意味著什麼?低廉的價格啊!

天乾帝的心砰砰跳起來,心下頓時一片火熱。

黃公公端著茶水到了蕭弘身邊,顯然這份折子對帝王至關重要,估摸著得看上好一會兒。

他自小跟隨天乾帝身邊,看的人跟事實在太多了。

今日席宴,他就隨身伺候在天乾帝身邊,雖一句話未講,可席上麵發生了什麼他是看得明明白白。

因大皇子即將離京,兩位皇子彆著苗頭爭奪帝王的注意。

當今皇上務實,看重能力,不喜須臾拍馬之事,是以投其所好,紛紛言明向大皇子學習天下事。

二皇子落下一逞,隻是流於嘴上,三皇子棋高一著,不僅表了決心,還直接付諸了行動。

然而似乎真心實意,可在今日宴席上提出,在黃公公看來卻顯得有些刻意和急切。

三皇子太著急表現自己,反而讓這份兄友弟恭缺少了一份真誠,若真想要幫助兄長,就無需在今日,眾人麵前挑明,邀上一功。

相比起來,大皇子這才是真絕色。

十年如一日的真性情,所做一切都是照著帝王的心坎而去。

要說蕭弘沒有自己的私心和算計,黃公公不信,然而厲害的就是讓人感覺不到。

爽朗灑脫,看著這兒子臉上朝氣蓬勃的笑容帝王就能多吃兩碗飯;聽著蕭弘說話,嬉笑怒罵就能在向來不行於色的帝王臉上輪個遍。

最重要的是,蕭弘是真將國與民放在心上,他上折子雖並不頻繁,然而天乾帝每每都是仔細查閱,對著黃公公讚不絕口,這樣大皇子的能不讓帝王極儘喜歡嗎?

就如賀惜朝曾言,這份獨一無二的父子之情,他人是學不了的。

蕭弘就算離京一兩年,也不必擔心失寵。

黃公公反而擔憂,他的皇帝陛下會因為太想念兒子而心情不佳,猶如那會兒蕭弘蹲在青蓮寺死活不歸,天乾帝還不是沒法子親自去請了嗎?

蕭弘慢悠悠地喝著茶,在此期間,他沒說一個字,也沒做多的解釋,因為賀惜朝在這份報告裡寫的非常清楚。

最終,天乾帝合上了折子,目光還是落回了那鼓囊囊的棉花上,又伸手揉捏了兩下,不過從棉花團裡發現了幾根線,然後捏起一根湊到眼前仔細看著。

天乾帝問:“這就是棉花做出來的線?”

蕭弘回答:“對,現在還粗了些,不過老師傅們說應該能更精細,可以達到絲綢的程度,但是比絲綢耐臟耐磨,可需要時間。”

蕭弘見天乾帝放下,並沒有多關注,便道:“其實精不精細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保暖!裁衣之時往裡頭塞入棉花,這就是一件禦寒保暖的棉衣。被褥裡麵塞滿棉花,就是一條棉被!如今百姓們多在衣服被褥裡填充蘆絮麻料,可畢竟沒那麼暖和,這棉花就不一樣了,您要是不信,咱們可以做個驗證。”

這話天乾帝有興趣了,“你打算怎麼做?”

蕭弘於是轉頭對黃公公吩咐道:“公公,去將父皇的那副白玉棋子取來,另外再取同樣大小的荷包三個,一個裡麵裝滿蘆絮,一個裡麵裝滿絲綿,另一個容我塞棉花,還有一壺剛燒開的熱水。”

說一千道一萬,再好的設想總是沒有眼見為實來的令人信服。

待黃公公將所需之物全部備齊,蕭弘便將三十粒白玉棋子全丟進開水裡,浸泡半炷香,再此期間,他將棉花全部塞進空荷包裡,讓三個同樣鼓囊的荷包一個塞滿蘆絮,一個塞滿絲綿,一個塞滿棉花。

然後撈出表麵燙手的三十粒棋子,各十個用小碎布包好,塞進三個荷包裡。

“拿出去,掛風口處,每風,讓宮女們對著它們扇扇子。等上一炷香的時間後,將棋子取出來,再看看哪個荷包裡的更熱一些,便可知什麼才更保暖,父皇,您覺得可還行?”

天乾帝看著擱在桌上的兩個荷包,搖頭:“沒有。”

兩人等待稍顯無聊,讓黃公公盯著之後,天乾帝便稀罕地看著蕭弘,問道:“這棉花究竟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蕭弘想也不想地回答:“惜朝啊,他在一本西域博物誌上看到的,正好謝少卿出使西域,便托了他找找,第二年,栽種的人和種子就都送來了。”

又是賀惜朝,天乾帝已經對這位史上最年輕的狀元郎已經不知道該如此稱讚,此人學識之淵博,見識之遙遠,大齊之中怕是再難找出一位,堪稱一句妖孽,他便索性不談。

目光又落在那份折子上,他用肯定的語氣說:“這棉花淺談也多半是他寫的吧?”

“是啊。”蕭弘理所當然地說,他轉眼一想,未免帝王說他太依賴賀惜朝,便又補充了一句,“是咱們一起商議的。”

後麵這一句,天乾帝沒當回事。

他有時候也會擔心蕭弘被賀惜朝肘製,可轉眼一想,蕭弘也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人。

賀惜朝是一介文人,擅長筆墨,正適合蕭弘這不願拿筆,萬事先做了再說的毛糙性子。

再者,就目前看來,賀惜朝對蕭弘的影響不壞,沒有挑唆著做出格的事情,他們兩人其實是最符合古代聖賢對理想中君臣相處的描述。

君對臣以禮相待,臣為君做事儘忠。

就衝著這份太多詳細而嚴謹的折子,除卻賀惜朝怕也沒人寫得出,以至於就是今日蕭弘做不做這個驗證,天乾帝都是相信的。

畢竟再怎麼巧舌如簧,口吐蓮花,也不如做了充足準備,用嚴謹而理性的思維推演,一步步給出可以預見結果來的讓人信服。

這個時代的人不太樂意花時間去選定樣本,收集、整理和分析數據,因為實在耗費精力和腦力。

這就更顯得前者浮在空中,後者腳踏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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