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沒有組建馬球隊伍,不過人選可以先物色著,以防到時候湊不到最好的。
尤其是那些世家子弟,也該展現一番他們自身的才乾與優勢。
否則豈不要說大堰士族儘出酒囊飯袋,後繼無人?
有攝政王親臨的擊鞠賽,那自然不一樣。
賽事還沒開始,已經引起諸多討論,那些人家裡,早早就準備上了。
這次若是能被選中,不僅有利於自身平步青雲,還能給大堰爭光。
湯幼寧帶了手工活到薄時衍的書房裡,她正在給十瀾編穗子。
比大拇指略寬的白玉墜子,編上紅繩,極為瑩潤好看。
小時候她學過女紅,針線刺繡歪歪扭扭,編穗子手繩倒是規整漂亮。
湯幼寧認真學過的,為了給爹爹送生辰禮物。
有許久沒弄了,這會兒再撿起來,並不手生。
薄時衍才從宮裡忙完回來,把人叫過來,就發現她埋首於手工活,徹底無視了他。
他半斂著眼眸,淡掃一眼那條半成品穗子,道:“想出去看馬球麼?”
“嗯?”湯幼寧抬起頭來。
薄時衍望過來道:“就在嶽橋莊。”
她後知後覺,指了指自己,“王爺要帶我去麼?”
薄時衍一手托起茶盞,“想看就回去更衣,本王過時不候。”
湯幼寧突然得知自己可以外出,快樂得像隻小鳥。
立即收起了手工活,點頭道:“我要去!王爺等等我!”
她說著,迅速告退,朝外麵喊著湘巧湘宜。
雪鸕園得知她要外出觀看擊鞠賽,幾人連忙上手收拾。
從衣裙發簪到妝容,都得好好挑一挑。
秦婆子告訴湯幼寧,她去行宮那會兒,正好趕上天寶閣每月一日送首飾過來,她代為選了兩
樣。
一支銀翼藍翠釵,一支梅花玉簪,都是精美而不過於華麗之物。
她還叮囑湯幼寧,若是淩姨娘問起新首飾,隻管推說不知道。
淩姨娘嘴巴守不住,要是都知道天寶閣每月送東西來,指不定多少人眼熱。
“我知道啦,”湯幼寧乖乖點頭,又問道:“那要是樂蘿問起呢?”
樂蘿縣主昨日就遞帖子來了,說要兌現承諾,帶她去玩玩。
湯幼寧沒有去跟王爺說要出門。
因為一直以來被人教導不能出去,無人陪同,她有點猶豫。
“小縣主應當沒事……”秦婆子跟這位嬌嬌女打過交道,確實是衝動任性了些。
與湯幼寧一塊玩。
可見不是個愛計較愛記仇的,有些什麼當場就發作了。
這般性子,倒是讓秦婆子放心些。
隻要彆耍大小姐脾氣就行了。
“希望可以見到她,”湯幼寧道:“還有閃電。”
也不知他們會不會去看馬球。
打扮好後,湯幼寧帶著湘巧與十瀾去前院。
還是那個白玉岩的洞門,薄時衍等在那裡,身側跟隨著茂嵐與苒鬆。
他回眸打量了湯幼寧一眼,小姑娘又抹唇脂了,日光下紅豔豔的一抹亮色。
這般唇紅齒白,眸中帶笑的模樣,屬實是招人得很。
馬車早已備好,裡頭還放了個冰盆。
尚未入秋,這天氣還熱著呢。
考慮到湯幼寧的腸胃才剛調理好,陳管家並不給她準備冰飲小食,隻放了兩碟蜜餞乾果在車
內。
馬車駛出承鄴坊,薄時衍在小桌上擺了一局棋盤,他隨意撥弄著,湯幼寧一直很安靜。
“你在想什麼?”他出聲問道。
分明感覺她挺欣喜的,這會兒卻化身成悶葫蘆。
湯幼寧是個老實孩子,回道:“在想會不會遇見閃電。”
薄時衍的指尖撚著一枚黑子,輕哼一聲:“就這麼喜歡狗?”
“它可愛。”還很聰明,又活潑!
她能數出許多優點來!
他若有所思,鬆口道:“你若真喜歡,本王可以準許你養一隻小寵。”
這句話對湯幼寧而言,絕對是最大的驚喜,她的反應特彆快,“王爺,我可以養一條狗
狗?!”
“不,”薄時衍的薄唇輕啟:“不能養狗,考慮其它的。”
她聞言微微怔愣,不解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本王不喜。”因為狗太熱情了。
倘若雪鸕園養了,怕不是他每次過去都要被歡迎一波?
湯幼寧聽說他不喜歡狗,也不意外,他看閃電的目光就很冷淡呢。
這也沒什麼,她不拘於小狗,還可以考慮其它小寵。
雖說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到什麼,但心裡的雀躍,是掩蓋不住的。
她又要開始覺得王爺很好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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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嶽橋莊車馬如雲,今日有馬球比賽,馬場內接待了許多貴客。
攝政王的座駕抵達時,莊主與一乾管事的早已等候多時。
其它來觀賽的王公大臣,見狀也會駐足上前,打個招呼。
沒成想今日,攝政王還帶了女眷過來。
正是隨他去溪寧行宮的那一位美人,可見正是得寵呢!
觀賽台在高處,能清晰一覽馬場內布局。
湯幼寧跟隨薄時衍上去後,頓覺視野開闊。
他們在最正中的主位上,看得更清楚。
旁人偷偷打量那一對璧人,也看得很清楚。
小娘子嬌豔過人,一雙烏黑大眼睛清澈見底,是那種並不乾癟的福氣相。
站在高大的薄時衍身側,合適又養眼。
若是換個纖細單薄的,或許還撐不住攝政王帶來的威勢。
一些官宦人家,忍不住湊在一處嘀咕起來:攝政王府抬了個女眷出來,往後有什麼宴會,是不
是該下一份帖子過去?
否則不說你輕視疏忽了嘛!
他們這麼一合計,特意叮囑了自家夫人,去跟湯姨娘接觸接觸,賞花喝茶的彆落下了她。
女眷們明白。
這年頭,女子的尊榮賴於父兄丈夫,甭管她是不是正式,攝政王權柄滔天,湯姨娘就是所有人
府上的座上賓。
薄時衍帶湯幼寧出來,或許沒想那麼多,她也考慮不到其它層麵。
但在外人眼中,這已然是莫大的抬舉。
今日過後,邀約的貼子怕不是要像雪片一樣飛到攝政王府了。
湯幼寧在左右觀望,沒一會兒就發現了樂蘿縣主。
她果然是會湊這個熱鬨的人,兩人相視一笑。
礙於薄時衍在這,樂蘿不想過來,遠遠的比劃一下,坐回自己位置上。
湯幼寧坐著沒動,其餘人,她也不認識了。
……不對,還有一個人,她認識的。
卓家的小侯爺,卓尤深,因著去留香閣被禦史台參奏,打了二十大板,沒去行宮避暑。
現在早就好利索了,也來湊熱鬨。
卓家與薄時衍不對付,嶽橋莊的管事也不會那麼沒有眼力見,把他們安排在附近。
兩人的座位距離挺遠,但是他那灼灼目光,卻像是帶有穿透力——
——穿到一半就被薄時衍截住了。
他冷冽深沉的眼神扔了過去,立即迫使卓尤深撤回視線,不敢當著他的麵亂看。
卓家不知道卓尤深為何突然遭遇禦史台發難,卓尤深起初也不知道,但是王府裡麵那個線人失聯了。
他後知後覺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惦記攝政王的妾室被發現了,對他小懲大誡。
嗬嗬,果然任何一個男人,即便自己不行,也對女人存有占有欲。
他薄時衍行麼?
卓尤深在心裡無能狂怒,薄時衍這邊,忽然感覺衣袖被身旁之人給揪住了。
湯幼寧求助道:“王爺,若有人想打我,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薄時衍冷嗤一聲:“他儘管試試。”
有他這句話,湯幼寧放心了,王爺的脾氣瞧著不太好,但安全感十足。
馬場上的擊鞠賽很快開始,她儘管將卓尤深拋之腦後,專心看著場內。
兩隊矯健男兒騎在馬背上,手持球杖,馬頭對峙,考驗的不僅是手上功夫,更是騎術。
現場頓時熱鬨起來,有馬兒嘶鳴聲、選手呼喝聲、還有看客的議論與歡呼。
尤其現在夏日未過,豔陽當空,馬背上的運動不斷揮灑汗水,他們渾身熱極了。
便有豁然的男子,公然除下外衣,露出一身腱子肉,繼續打馬球。
這般灑脫,看得人一陣叫好!
時下風氣開放,這等擊鞠賽要的就是熱血,隻要不是在大街上袒露,沒人會指責他不文雅。
要文雅的,看什麼馬球!
害羞些的女子,微紅了臉,卻也在打量他們。
更彆說不懂害羞的湯幼寧了,完全是大大方方盯著看,於她而言,這是第二回瞧見男子的身
材。
第一回是薄時衍。
她忍不住回想起當時那驚鴻一瞥,恰好撞見他沐浴更衣……
薄時衍見她看得認真,忍不住問道:“那些男子好看麼?”
“唔,”湯幼寧一點頭,“不過他的胸沒有你大。”
同樣是胸膛的腱子肉,原來也有差彆。
“……?”
座位底下,衣袖掩蓋之間,薄時衍一把捏住了她肉乎乎的手心。
“拿本王與他們做對比?嗯?”他皮笑肉不笑:“那次你看得有多仔細?”
湯幼寧低頭瞥向自己落入掌控的爪子,不解道:“你生氣了?”
“並未。”他冷哼。
“你不喜歡大的麼?”她歪了歪腦袋,下意識打量自己。
“閉嘴!”
“哦……”
怎麼又翻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