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雨薇不放兩個小孩在這裡,讓婆婆費心照看不說,還會耽誤他們的學業。
她讓奶娘把薄無雙塞進馬車,朝湯幼寧解釋:“小孩總是貪玩的,給他們玩個一年半載也不嫌多,書院都要開始做功課了……”
湯幼寧明白,抿唇笑道:“學習要趁早,我這麼大了還要被逮住練字呢……”
不過後來,薄時衍都不讓她寫字了,在書房的時間全是畫畫為主。
若是需要題字,他樂得代勞。
湯幼寧現在不怎麼玩珠子,她索性把整盒子寶貝贈送給了無雙。
大人眼中稀疏平常的小玩意,對孩子而言,是最寶貴的財富,獨屬於她自己。
送走薄家這幾人,攝政王府的熱鬨頓時減半。
起初吳老太太還不習慣,被無雙那個皮孩子鬨騰慣了,她一走就顯得冷清。
好在京城有不少相識的老姐妹,隨時牽走她的注意力。
一彆幾年十年,相聚一次不容易,當然要好好敘舊。
吳老太太年輕時候也是開朗明媚的小娘子,才會結交這麼多閨中密友。
一個人的成長環境,很大因素會造就她的性格,薄家的家風如此,多少也受到了老太太的影響。
湯幼寧隨便去哪玩都行,不用擔心被長輩念叨苛責。
狀元遊街那日,樂蘿見到她,很是為她高興。
朱伏梅也道:“剛嫁過去的新媳婦,都是老老實實,不敢出門遊玩的,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我要來,”湯幼寧回道:“王爺答應我,不用那麼多規矩。”
“這樣才對嘛!以往的遊街也就罷了,這次可絕對不能錯過!”朱伏梅故意朝她一眨眼。
她擠眉弄眼,是因為殿試的排名不一般。
此次被皇帝朱筆圈定的狀元郎,名叫張玉茗,是位堅持不懈苦學多年的老先生。
他學識淵博,眾人心服口服。
榜眼虞蘅風,是京城裡時常被議論買股的熱門人選之一,書香世家。
雖說這兩年虞家是部分人眼中似乎不太一樣了,但不能否認其家族傳承。
這個結果,倒也在預料之內。
就是探花爆了個冷門,原先那幾個炙手可熱的各地案首,沒能爭奪到這第三名,而是四五六排下去了。
奪得探花之名的是此次科舉最強黑馬——顧旋。
去年秋闈,他猛然出現在五十幾名,已經叫許多人驚訝不已。
好似那不聲不響的啞炮,冷不防被點燃了,一鳴驚人。
不過京中的高門子弟,不是沒有讀書料子,以前幾屆,也有過十幾名甚至更好的優秀之輩。
因此,顧旋的名詞,眾人驚訝過後,很快就接受了。
直到春闈,他一躍擠進前十,才叫人看到他身上的‘天賦’二字。
這世間有些人,生來就是擅長某些事,他們一旦努力專注了,事半功倍,能把埋頭使勁的人給氣死!
顧旋大抵就是這種,他不像其他人自幼苦學,可能付出的時日短一點。
卻能日進千裡,一步步趕在其他人前頭。
會試前十,殿試就成探花郎了!
這姚順侯府是燒了什麼高香!兄弟幾個一同下場科考,其中一人順利金榜題名,叫許多人羨慕不已。
顧旋一躍成為京城裡‘彆人家的孩子’,想必往後每年訓導族中子弟,都要把他這個例子拉出來說一說。
不難猜想,此次的遊街,民眾們會有多興奮。
******
朱伏梅笑嘻嘻道:“小娘子們都準備了香包,待會兒勢必要把探花郎給淹沒了。”
張玉茗年歲已大,而虞蘅風定親了,香包手絹可不都衝著顧旋砸麼?
“那麼大聲做什麼?”樂蘿倚著欄杆,瞪了她一眼:“生怕我聽不見?”
她能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
朱伏梅也不掩飾,衝湯幼寧說道:“樂蘿一直拒絕顧家,攔著郡王爺不準鬆口,顧家那邊都快要歇了心思……”
從各方麵權衡下來,顧旋是樂蘿目前最好的擇婿人選,她身為好友,當然樂見其成。
尤其是,雙方沒有發生過多大的恩怨,有什麼不可磨合的,又不是人品低下。
再這樣下去,探花郎就要歸彆人家了。
湯幼寧小聲問道:“顧公子對樂蘿的感觀如何呢?”
“當事人在這,你們一問一答有意思?”樂蘿頗為煩躁地一撇嘴,“走哪都有人勸我,你們也是如此,你以為顧旋那廝就想娶我了?”
還不是不情不願!全賴顧夫人在一旁周全禮節。
她堂堂縣主,還要靠著責任硬嫁給他不成?多掉份啊!
樂蘿從小就是死要麵子,跟顧旋吵嘴過好幾回,沒占到什麼便宜不說,這要是低頭順從嫁了,她往後餘生指定被氣死!
湯幼寧聞言蹙眉,“顧公子不想娶你?莫非他有心儀之人?”
否則,都在大冷天無畏跳水救人了,又有了肌膚之親,樂蘿各方麵條件一點也不差,他有什麼好猶豫的?
若是當真厭惡,或許救人的時候不會那麼果斷乾脆,義無反顧吧?
在船上往黑乎乎的冰涼湖水裡跳,是需要勇氣的。
哪怕一個大男人,會泅水,不見得就能不假思索蹦下去。
樂蘿重重的哼了一聲,“誰知道他,我與他八字不合,強行綁在一起,必定是一對怨偶!”
“有那麼嚴重麼?”
據湯幼寧所知,姚順侯府跟衍裕郡王府來往不多,沒有舊仇。
“反正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樂蘿一手撐在扶欄上,道:“我多謝他救命之恩,沒想恩將仇報,讓他搭上自己的婚事,重金酬謝便好,其它便算了吧。”
朱伏梅不由歎口氣,“看來你是拿定主意把人往外推了,罷了,往後我也不提,咱們看熱鬨就是。”
“這還差不多,”樂蘿對她的態度滿意了,過來貼著湯幼寧坐下,“圓圓以後也彆問他了。”
“可是你的親事該怎麼辦?”湯幼寧望著她,“世道總是對女子苛刻一些,他親了旁人也不妨礙說親,小娘子卻不同。”
想來真是不公平呢。
樂蘿一抬下巴,“怕什麼,二婚再嫁的比比皆是,我不過跟人碰個嘴巴,誰家嫌棄就趕緊滾遠點。”
這樣的婆家,她要是進去了,遲早給鬨翻天。
看著就合不來嘛。
“還有,若是尋不到滿意的夫家,本縣主就是找個琴師也使得。”樂蘿語出驚人:“善樂器的男子,想必更細致體貼一些。”
她想得開,又口無遮攔,朱伏梅即便習慣了,也被逗得笑彎腰。
“琴師?”湯幼寧長這麼大,還沒接觸過這個。
茶館裡彈奏賣唱的,皆是女子居多,像是這種為高門貴女取悅之用的男子較為少見。
即便有,恐怕那些男藝師麵對的客官,還是大老爺們……
樂蘿瞥見湯幼寧懵懂又好奇的神色,頓時樂了,冒出一個主意來。
“這樣吧,看完狀元遊街,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正巧她新結識了一位,模樣俊俏,琴藝高超,很是不錯。
湯幼寧一聽,連忙點頭答應:“好呀!”
她喜歡聽樂器,以前那位婁姨娘,就彈得極為好聽,叫人心曠神怡。
倒是朱伏梅略為遲疑:“你可彆帶壞了圓圓,給她招惹麻煩。”
樂蘿明白她的意思,擺手道:“放心吧,是光明正大的地兒,本縣主還能胡來不曾?”
她沒有這種愛好,若是懷了勾人心思的樂伶,她早就把人踹了。
三人說話間,街道那頭隱隱傳來垂落打鼓之聲。
酒樓上下頓時沸騰,來了來了,遊街的隊伍正朝著這邊走近!
湯幼寧站起身,到木欄柵邊上去,一撒眸,將人頭攢動的景致納入眼底。
太多人了,他們相互擁擠成一堆!
有二樓的建築,也全紮滿人影,甚至是一些屋頂,都被架著梯子爬上去。
堪稱壯觀的場麵,隨著狀元幾人騎著白馬到來,人群就像浪花一樣,喧鬨聲歡呼聲層層推進。
果然有許多年輕的小娘子,帶著香包手絹,紛紛揚揚朝顧旋投擲。
甚至湯幼寧還沒看清他的身影,半空中已經飄起了絹花。
等到人終於走到眼下,才發現,顧旋一路上飽受姑娘們的熱情摧殘,模樣略有些狼狽。
不過,年輕俊秀的小公子,大紅衣袍加身,依然惹眼得很。
湯幼寧側目去看身旁的樂蘿,後者也在望著樓下,臉上沒什麼明顯表情。
……好歹沒衝人家翻白眼……
忽然,朱伏梅輕聲笑道:“他看上來了誒……”
湯幼寧連忙又把目光往底下挪回去,果然見到顧旋抬起頭,與樂蘿對視。
雙方皆是麵無表情,橫眉冷對,畫麵頗有幾分怪異滑稽。
湯幼寧一時不解,察覺到身旁還有一道視線,分神瞥一眼過去,發現是虞蘅風。
三人皆是著紅袍,冠帽有所不同,榜眼瞧著同樣玉樹臨風。
虞蘅風也收到了不少小娘子的青睞,不過畢竟婚約在身,沒有顧旋嚴重。
他看著湯幼寧,微微一笑,打馬而過。
狀元遊街,吹吹打打,很快就走過去了。
街上大家歡笑議論,逐漸散去。
朱伏梅問樂蘿,“你說方才顧三看你是什麼意思?”
“看一眼能有什麼意思?不是炫耀就是挑釁!”樂蘿懶得猜想,道:“走吧,換場了。”
她真要帶湯幼寧去見識見識琴師,地點位於羽淩軒樂館,乘坐馬車,兩刻鐘便到。
湘巧湘宜二人不敢阻攔,隻得乖乖跟上。
*******
羽淩軒環境清幽,踏入之後立即有清秀小童迎上來。
或許樂蘿來過幾回了,小童認得她,笑眯眯在前頭引路,帶著她們去湖畔落櫻亭。
三人落座,瓜果點心奉上,這裡頭伺候之人,皆是男子,就連上來煮茶的小侍都是個白淨小生。
瞧著是個臉皮薄的,乍然對上三位嬌俏的小娘子,舉止略有些拘束,麵頰都漲紅了。
那琴師名叫舒楚,沒讓她們等多久,一襲白衣,懷抱古琴就過來了。
能上前獻藝之人,自然五官端正,甚至眉眼間有幾分昳麗,仔細看去,他上了眼妝。
舒楚給樂蘿幾人見禮,他神色清然,不卑不亢,視線也不亂飄,不過在瞧見湯幼寧時,不免為之一怔。
不全然是因為這個軟嫩的小娘子生得貌美,主要因為……他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直愣愣打量自己的人。
還是個姑娘家。
湯幼寧看人的目光總是很直接,好奇,想看,所以就看了。
並沒有婉轉迂回或者遮遮掩掩等不好意思的情緒在裡頭。
與其它小姑娘很是不同。
舒楚笑了笑,拂袖落座,把赤木古琴放置在琴台上。
修長的指尖落下,輕按,悅耳仙音緩緩流淌而出。
湯幼寧也沒一直盯著人家瞧,經過她仔細辨認,琴師確實描了妝容不錯。
她撤回視線,一邊聽著琴聲,一邊與樂蘿說話。
樂蘿也是無意間得知這個樂館的,便是元宵過後不久,她好不容易斷了湯藥,可以外出遊玩。
出門第一件事就是撒野,在家裡可悶壞了。
為何男子喜歡看歌舞喝酒,屬實是消愁解悶一大良方。
樂蘿摸著下巴道:“改日有空,咱們再去見識一番舞娘的風姿。”
朱伏梅搖頭,“舞娘便罷了,這樂館可不能再來。”
裡頭都是男子,再怎麼光明正大,外人眼中,小娘子來此消遣也是不好。
況且……“這種地方,我都擔心咱們圓圓吃虧!”
朱伏梅話音落下,樂蘿正要接上,亭子外,她的小丫鬟匆忙跑進來。
“縣主,呂嬤嬤過來了!”
“什麼?”樂蘿驚訝。
這位老嬤嬤是她外祖家的,自從她落水之後就被老祖宗塞過來服侍她。
叨嘮嚴厲一個不落,哪能允許她尋樂子。
正要躲出去,那小丫鬟緊接著道:“還有顧探花跟著一起呢!”
“啊?”
顧探花說的是顧旋那廝?算算時辰,正好遊街結束沒多久,他不回去,來此作甚?
那小丫鬟講話一氣三喘,又道:“後頭似乎停了攝政王府的車馬……”
“……”
湯幼寧一臉無辜,也無畏。
沒一會兒,果然是呂嬤嬤先‘殺’了進來,身後跟著顧旋。
他身上的紅袍都未曾換下,直接就過來了。
呂嬤嬤又急又氣,“我的小縣主喲,你怎麼能來這種地方呢!”
樂蘿不答,指了指顧旋問道:“他到這兒來做什麼?”
顧旋兩手環臂,半點沒有文人的斯文做派,瞥一眼彈琴的舒楚,沒好氣道:“縣主不知,陛下於正殿當眾賜婚,我來與你商議婚事呢!”
一句話,把三個小娘子都震住了。
樂蘿一百個不信:“不可能!少在我跟前胡言亂語!給我叉出去!”
呂嬤嬤在一旁作證確有其事,這會兒消息才從宮裡傳出來。
樂蘿倒吸一口氣,難以置信!好端端的自己就被賜婚了?
她是小皇帝的堂姐!雖然平日裡不怎麼親近,他就這樣對待她麼!
正事要緊,樂蘿頓時沒心情玩耍了,匆忙與兩位小友作彆,跟顧旋一道離開羽淩軒。
他們前腳離開,薄時衍後腳慢悠悠趕到。
他邁著大長腿,一步步朝湯幼寧走近,似笑非笑:“王妃,本王來接你了。”
進入這個樂館,聽了半首琴音,忽然就被迫散場了。
湯幼寧跟朱伏梅分道揚鑣,乖乖跟薄時衍回去。
馬車上,人還沒坐定,就被薄時衍一把圈了過去。
湯幼寧跌坐他膝蓋上,慌忙撐住他的肩膀。
“圓圓學會尋歡作樂了?”薄時衍的大掌扣在她後腰處,掌心熾熱。
湯幼寧辯解道:“這個用詞不對,我們就是聽聽琴聲。”
“找個花枝招展的男子撫琴?嗯?”
他輕哼,冷俊的容顏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
湯幼寧想了想,道:“那我下次找姑娘,不找男子,好不好?”
“不好。”薄時衍湊過去低語:“我也會聲樂,找我。”
“你也會?”好厲害哦……
他心裡酸溜溜的,非要撬開她的小嘴,銜住那軟滑的舌尖,汲取出甜味來才能緩解。
湯幼寧乖乖給他親,薄時衍頗有技巧,她感覺舒服了,反手抱住他,閉上雙眸沉溺其中。
絲毫沒有察覺,馬車七拐八繞,停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巷子口。
不僅是苒鬆湘巧他們沒在,就連車夫也不見了。
等到身前乍然一涼,湯幼寧睜開眼睛,發現她的腰帶已經被棄如敝履。
而薄時衍不安分的爪子,還在悄然向下。
甚至——某個眼熟的碧玉竹筒,就擺放在馬車的暗格之中。
寬敞的座位,軟墊厚實,湯幼寧被他捉在懷裡,輕撚慢攏。
“你……”她咬住自己的下唇,渾身輕顫。
薄時衍聽著耳邊急促的呼吸,稍稍滿意,笑著拿起一枚白玉藥珠。
嗓音低啞,目光灼灼:
“圓圓,我現在就想搗爛它,叫它迸漿後被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