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西肯定地說,“克裡夫將一切都放到明麵上,利用人們心理盲區,勢必會開一家發套公司。”
克裡斯改姓黑爾,是在公然嘲諷世人的無知,而他也不會掩飾自己擁有一屋子的發套。
當下,倫敦不論男女都有使用發套的習慣。尤其是在社交季的舞會,做造型時使用發套很尋常。
如今的發套使用真發,而非人工合成的纖維假發。
真發發源一般有三種,窮人賣發、從海外收購頭發、或是盜取屍體的頭發。
其中第二種最為尋常,也成為海洋貿易裡的一門賺錢生意。
商家從海外低價收購頭發,然後經過漂白、染色、加之以香料等工序,一頂造型完美的發套不愁賣不出好價錢。
“克裡斯有豐富的遠洋貿易經驗,還懂得一些藥理知識。”
凱爾西冷笑搖頭,“於他而言,創辦一家發套生產公司能一舉三得,賺錢、銷贓、遮掩罪行。還真是想得周全。”
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歇洛克指了指東南方向,“我查過海運進出口的情況,諸如瓷器藥材多走利物浦港,而頭發一類直接走泰晤士港。
回倫敦,很快就能找到黑爾的發套公司。請威爾遜先生與羅賓森女士援手,那兩位在海貿方麵的人脈極廣,比我們去找的速度更快。”
這下完全明確了尋找方向,距離逮住克裡夫隻是時間問題。
凱爾西不免想到另一點,“湯姆,你說安琪兒還活著嗎?”
歇洛克無法回答,轉而指出一個殘酷事實,“傑瑞,你在逃避真相。克裡夫即黑爾,那他的妻子是誰?沒人見過黑爾兩個兒子的生母。
從年齡上看,黑爾的兩個孩子應該是同父異母。小兒子歐恩,正是在安琪兒失蹤後一年出生。”
歇洛克沒有繼續說下去。如果安琪兒活著,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不能指望殘忍的連環殺手會對劫掠來的女性產生愛情,繼而萌生保護愛惜她的幻想。
兩人都沉默下來,沒有了大案即將告破的興奮。即便能找到真相,但無法挽回已經發生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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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蒙塔古街清晨。
時隔兩個半月,凱爾西終於踏上回家路,可她的心情並不明媚。
在羅賓森夫人動用所有人脈之後,昨夜確定黑爾發套公司的老板身在何處。
一行人上門。
對克裡斯的罪行指認,因有舊宅發套為證,使他最終無從辯駁,並承認綁架並謀殺了安琪兒。
至於一切的發生,克裡夫堅定認為赫爾曼是誘因。
原來,克裡斯並非十七歲才為赫爾曼工作,他從十歲就開始為其做事。
赫爾曼早前也曾以盜屍體發家,當年他雇傭了孤兒克裡斯為童工。兩人說是雇傭關係,漸漸也有幾分父子之情。
隨著赫爾曼的正經生意越來越好,就不再需要以盜屍來獲得非法資金。
更是心生愧疚,通過修建慈善公墓以彌補曾經的錯誤,漸漸就脫離了那段與墳墓有關的過往。
不曾料到,克裡斯或因從小接觸盜屍,漸漸暗生戀發癖,更想製作出不同的人頭造型。他開始偷偷盜取屍體的頭發,利用所學完成心裡的幻想。
這件事卻被赫爾曼撞破,兩人爆發了劇烈的爭吵。
赫爾曼察覺到克裡斯的心理問題,希望他能及時回頭。贈送克裡斯一塊地,希望他帶著兒子喬治,去聖奧爾本斯鎮過簡單的生活。
可是克裡斯早就欲壑難填,更認定之所以會走上扭曲的道路,全是拜赫爾曼所賜。
克裡斯打定主意開始報複,從貨船沉沒到最終毒殺,他設計毀了赫爾曼。如此一來,沒人再知道他的過去,也沒有任何人能控製他的生活。
此後,大兒子喬治的生母病逝。
克裡斯完成了從海員向富商的身份轉變,他更名換姓成為了黑爾先生。
1859年7月。
黑爾利用年僅十二歲的大兒子喬治,哄騙劫掠了第一個活人安琪兒。
最初劫掠安琪兒,黑爾想直接殺了剝下頭發,但很快改了主意。
大兒子喬治總會長大,長大就不能再做誘餌。不如讓安琪兒生一個孩子再死,這就有了小兒子歐恩的出生。
之後的事,如同凱爾西與歇洛克所查。十一年裡發生了數百起盜屍,更是發生了二十起劫掠謀殺案。
直到五年前,四十多歲的克裡斯體力不支,無法繼續盜屍。
他索性搬到了倫敦專營發套生意,隻是放低了劫掠目標,在流動人口密集處對窮人下手,不想引來蘇格蘭場的警覺。
儘管克裡斯全盤交代了,但很難說一句大快人心,那些生命已然死去。
一個小時前,醫院宣布搶救無效。
黑爾家中的五人,克裡斯、大兒子喬治、小兒子歐恩、老管家與一名仆從全都中毒身亡。
毒是歐恩下的。
如果一行人沒有上門指證克裡斯,他也早活不過昨夜。
多年前,歐恩在父親的教育下成為了幫凶,但無意中得知了身世真相。隨著年紀漸長,他越發憎惡包括自己在內的黑爾一家。
近日,哥哥喬治準備效仿父親,捕獵一個女性生下孩子,延續所謂的黑爾家族發套收集事業。
這件事讓歐恩下定決心阻止罪惡的繼續。他以多年的演技騙過了家裡四人,在晚餐裡下毒,使得一家主仆都中招了。
如果凱爾西與歇洛克晚到一天,沒法再聽到克裡斯親口認罪,而隻能看到歐恩留下的認罪書。
然而,兩人還是遲了幾步。
克裡斯剛一交代清楚,連同他在內的黑爾家五人都口吐黑血。就聽歐恩癲狂地叫嚷,他要罪惡的黑爾一家同歸於儘。
歐恩成功了。
毒物劇烈,哪怕及時送至醫院,五人並沒搶救回來。
凱爾西揉了揉眉心,回想昨夜的一係列事情,她有了些許疲憊,隻求快點到家睡個回籠覺。
正要加快腳步,前方人群攢動。
早晨七點,蒙塔古街不應該如此熱鬨。
凱爾西朝前撥開人群,看到不遠處的沿街房屋外表焦黑。這裡居然發生了火災。
“早上好,班納特先生。”
警員卡特一回頭先看到了凱爾西,走過來打招呼, “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裡遇見您,您是這棟樓的住戶嗎?”
凱爾西搖頭,指了指後側,“早安,卡特先生。我住在後麵那條街,這裡的情況還好吧?怎麼會火災?”
“目前不好說,火勢波及到了好幾戶人家。探長帶我剛到不久,正在找各家住戶了解情況。”
卡特朝後撇頭,示意雷斯垂德在做調查。
他又壓低聲音,“有一個人挺倒黴。前天剛交了租金,今早準備入住,剛來就發現屋子的大門被燒沒了。”
誰這麼倒黴?
凱爾西朝前看去,正是分開沒多久的歇洛克。
三天前回到倫敦後,兩人換下子爵顧問的裝束。之前他們在醫院停屍間分開,現在看來是殊途同歸。
歇洛克萬萬沒想過,他隻求在大案告破後舒服補一覺,迎接他的居然是租屋大門被燒個精光。
“福爾摩斯先生,謝謝您的配合,情況我都了解了。”
雷斯垂德做完筆錄,隻覺背脊一涼。他僵硬地回頭,看到了卡特邊上的熟人。
凱爾西笑著對兩人揮揮手,“早上好,福爾摩斯先生,雷斯垂德探長。”
“你住在附近?”
歇洛克來不及驚訝凱爾西的出現。見其點頭,他可能明白了今天的倒黴從何而來,兩人之間真的存在某種奇怪的氣場不合。
“抱歉,我的租屋沒有多餘房間。不然看在之前合作愉快的份上,就請你在大門修複前暫歇幾日。”
凱爾西說得真誠,心裡隻道一聲才怪,她絕不可能邀請歇洛克做房客。
雷斯垂德忽然移開視線,他聽到了什麼!魔鬼抱歉沒空房請這位先生歇腳,上帝啊,他們是什麼關係?會不會殃及魚池?
雖然他家有多餘房間,但請魔鬼忽視他,他不想添一位借住客。曾犯過一次的錯,難道還會犯第二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