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亡的關鍵時刻, 怎麼稱呼並不重要,難道叫一聲幸運小子就真能幸運?
唐泰斯並不如此認為。
運氣,他被這種玩意耍了整整十四年, 對幸運的降臨已不報天真的期待。
一路快跑, 三人直奔監獄大門而去。
凱爾西有想搭把手攙扶法利亞神父,她看唐泰斯快要精疲力竭, 但被兩人謝絕了。
凱爾西秒懂,這兩位是謹慎行事,提防她挾持法利亞神父做出什麼威脅的事情。
這樣沒任何不妥, 唐泰斯與法利亞神父在牢裡關了多年,隨時保持警覺才能保命。
正如今日監獄裡的其他犯人都中毒死了,而兩人活了下來,他們必是非常警覺沒碰帶毒的食物。
現在來不及問清下毒始末,搶船就尤為重要。
伊夫堡監獄沒有常泊的備用船隻, 剛剛開來的送貨船無疑是當前唯一的離島交通工具。
斯沃博達與三個獄警小隊長同夥,勢必也瞄準了這艘船。
他們應該有一個完整的劫船離島計劃。至於越獄後的目標地, 以及為什麼要讓監獄血流成河弄出大殺戮?
凱爾西在見到將來的基督山伯爵時,她有了大膽的推測——斯沃博達入獄,就是衝著法利亞神父掌握的基督山寶藏秘密而來。
再依照他喜歡操縱人命的心理, 他在離開監獄時勢必要搞票大的讓黑暗降臨世間,比如殺光島上的所有人。
具體推測容後再表。
眼前卻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他們快了一步。”
法利亞神父眉頭緊蹙,監獄大門的鐵門半開,地上有兩對向外而去的沾血腳印。
“不是說除了波頓,斯沃博達還有兩個同夥嗎? ”
凱爾西奇怪, 剛剛波頓給她帶路向左去休息區,而格林與艾登向右提著物資去後廚。正如她遭遇波頓槍殺襲擊,那兩位船夫恐怕會被埋伏好的斯沃博達與他的兩個同夥滅口。
監獄隻有一扇通向外界的大門。
眼前從右側方位而來奔出大門的足跡,為什麼隻有兩對腳印,而不是三對?
難道起了內訌?
或者有一個人遲些再到?
不待多想,凱爾西三人衝出了大門。
相隔三十多米,遠遠瞧見正欲上船的斯沃博達與獄警史蒂芬。
空曠岸邊,海風陣陣。
史蒂芬憤怒的叫喊聲格外響亮,“斯沃博達,你這個瘋子殺了一監獄的人,為什麼要發電報通知岸上小島被劫獄!阿爾文勸你,你居然也殺了他!”
史蒂芬越說,他的聲音越是歇斯底裡。
“我知道阿爾文一直搖擺不定,有反水的跡象,但你又為什麼要發電報?你發出電報,最多四十分鐘,岸上的警隊就會登島。雖然他們早晚會發現問題,可是能夠拖延時間就拖延,那才是你應該做的!”
“我應該做的?沒有什麼是彆人能要求我的,我隻做想做的。一追一逃才更刺激,不是嗎?”
斯沃博達將大包物資搬到船上,無比輕鬆地說著:“史蒂芬,反正你早就沒有回頭路了,還不快走?波頓速度慢就不等他了,多一個人上船,就多一個人分寶藏。”
唐泰斯:什麼情況?
斯沃博達居然發出電報說伊夫堡監獄被劫獄了?難道想演‘我報警抓我自己?!’
先彆管斯沃博達的電報內容究竟是什麼情況,等一會趕來的警察上島看到監獄慘狀,絕對會把島上留下的幸存者都抓起來。
唐泰斯並不認為留在島上的人能好運地受到公正審問。
或會被打成製造監獄慘案的同夥,或會被說成渾水摸魚。難道還指望被認定他們與伊夫堡血案無關,而又換一個地方繼續坐牢?
不,絕不能讓那樣的情況發生。
因此,絕不能讓斯沃博達開走船!
唐泰斯讓身體不適的法利亞神父先在原地坐下,他向三十米外的海岸衝去。
船邊兩人卻沒有傻站著,當然也發現從監獄方向跑來的並不是預期之中的波頓。架也不吵了,先開船離島再說其他。
“史蒂芬隊長,你彆跟他走!斯沃博達殺了那麼多人,也會殺你滅口的。”
唐泰斯邊跑邊高喊出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挑起斯沃博達與獄警的內訌,給自己這一方爭取搶船的時間。
史蒂芬怎麼能不警惕斯沃博達,但寶藏的秘密隻有這個瘋子知道,哪怕是要反目也要等找到寶藏後。
此時,凱爾西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瓊要特意提及她引用的話來自何處。
《亡靈在看著你》,P42頁,而翻書後能發現那一句正在第9-10行。
凱爾西也向岸邊喊到,“史蒂芬隊長,帶我們去!我們能給你白工,半個銅幣都不要,隻求放我們一條生路。”
斯沃博達已經踏上船隻,將船錨拽上了甲板。
他笑意滿滿看向獄警史蒂芬,“怎麼,你心動了?可惜,知道寶藏位置又能指點你的……”
不等斯沃博達說完,就聽凱爾西報出了一個坐標:“北緯42度,東經9.5度。”
坐標!
這是基督山寶藏的島嶼坐標!
斯沃博達麵色一變,迅速從後腰拔槍。
他真想一槍崩了喊出坐標的人,但先要殺的必須是同在船上離他幾米的史蒂芬。以己度人,史蒂芬知道了坐標,第一個容不下的會是誰?
’砰!’‘砰!’
下一刻,船上兩道槍響。
十秒前。
史蒂芬聽到了坐標,原來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餘光瞥見斯沃博達的動作,便是知道寶藏位置是真。
刹那間,本能快於一切。
史蒂芬把槍就朝斯沃博達射擊,他真是受夠了這個瘋子!
一開始沒看出斯沃博達有多瘋狂。
史蒂芬以為與斯沃博達合作,他隻需與兩個同事放走一個囚犯,四人一起挖寶藏發財,再更名換姓去美國過好日子。
誰能想到一步步被套了進來。
今天,終是不得不毒殺監獄的所有人,為的是將知道他們存在的都殺了滅口。
隻有死人,才不會透露出半個字,才不會讓追查越獄事件的警察問出任何線索,才能讓他們守住巨額財寶。
被一槍爆頭!
史蒂芬瞪大雙眼倒下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槍,但史蒂芬的動作終是慢了一拍。
他的手臂未抬起,而指間的扳機也已扣動,子彈偏了,射中的僅是斯沃博達腿部。
斯沃博達腿部中槍,也踉蹌地朝後側倒,是左背受力摔在甲板與船柱上。
“哈哈哈——”
斯沃博達摔了,卻對死不瞑目的史蒂芬屍體大笑出聲。正要抬起右手將岸上壞事的人也弄死,他卻心頭一痛。
後知後覺。
斯沃博達緩緩低頭。隻見胸口冒出一小塊船錨尖鉤,血淋淋的,紮穿了他的心臟。
居然這麼倒黴!
剛剛他朝後側倒左肩著地時,斜放在船柱與甲板上的船錨,其尖角正好刺穿了心臟部位。
斯沃博達咽氣之前,隻在想一件事。‘這是我親手放的船錨。我殺了我自己?!’
海風又開始吹了。
風,攜卷著斯沃博達與史蒂芬屍體散發的血腥味,訴說著剛剛半分鐘內的驚變。
人的生或死,真的在一瞬之間。
唐泰斯與凱爾西快跑到船邊。
麵對船上的兩具屍體,場麵一度安靜。
唐泰斯深吸一口氣,再看向身邊麻子臉的目光變了,變成很複雜的那一種眼神。
“好吧,山姆,你是對的。幸運小子,你名副其實。你一定頗為上帝青睞,一句話就引得上帝對瘋狂殺人犯降下懲罰。”
凱爾西:我不是!我沒有!彆瞎猜!
“我隻是想拖延時間,能讓他們打起來最好。誰想到……”
凱爾西看著死不瞑目的兩人,她真沒想過結局會如此諷刺。
可能應驗了多行不義必自斃,也可能應驗了過分的傲慢必招來災禍。
斯沃博達並不是真正具有魔力的路西法,不論他再怎麼自詡成魔,終究是血肉之軀。一個失誤就會要了他的命。
沒功夫感歎,追捕的船隻很可能已經出港。
唐泰斯與凱爾西將兩具屍體拋下船,抓緊時間將法利亞神父接到船上,開船駛離小島。
時隔十四年,唐泰斯再次進入船艙駕駛室。
幸而這艘船沒有使用他完全陌生的駕駛設備,雖有更新換代,但還能操作。
“燃料不夠充足,大概能開四五個小時。”
唐泰斯做了大致判斷,“四五個小時內,我們必須避開法國警察的追捕。”
凱爾西沒說返回馬賽港,如果僅有她一個人,還能編造大戲去試一試法國警察的偵查本領。
但帶著兩位囚犯,她可不敢保證警察們的耐心,是先聽解釋還是先抓人。
“不如先去土倫港,它與馬賽雖然離得近,但分屬兩個省,消息傳得沒那麼快。”
凱爾西前天剛從意大利坐船到土倫港,從那入境法國走陸路來的馬賽,兩地相距六七十公裡,開船會更快。“唐泰斯先生,您知道該怎麼開吧?”
如果不知道的話,就要準備好開始海上漂流記。
十四年前,法老號大副豈會不知怎麼從馬賽駛向土倫。
十四年後,唐泰斯確信沒有忘記大海留給他的寶貴經驗財富。
“一個小時,我們能到土倫。“
唐泰斯確定地說著,轉動舵輪。他望著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此刻確定他真的離開了那座灰白色的冰冷監獄。
儘管離開伊夫堡的方式與想象的截然不同,但自由就近在眼前了。
船隻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