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河,威斯尼的錯綜水網,流的其實是海水。
海水,星星。
昨夜天上卻沒有一顆星星。
水裡呢?水裡有星星嗎?
忽然之間,歇洛克看向凱爾西,兩人在對方眼中讀到一種可能。
——性格浪漫的奧爾,半醒半醉間看到河中的星光。以他慣有的心血來潮穿著睡衣就去了河邊,近距離看個清楚,甚至是撈一把星星。
但不曾想,這次的星星要了他的命。
水中的星光來自某一發光水母,水母蟄了奧爾。被水母蟄後的紅痕,與平時受虐後的痕跡一樣。
奧爾臨死前呢喃的‘河水星星’,與他用力卻沒能在浴桶內側劃出的完整五角星,指的就是殺死他的真凶。
翌日,凱爾西與歇洛克帶著水母殺人的猜測,走訪了威尼斯夜間水上巡查員。
巡查員並沒有在舞會當夜發現遇上水母,但上一周是有人在白天看到過幾隻水母,是有毒的那一種。
換做其他人,身上有紅痕是不正常,但奧爾與托馬斯的特殊嗜好,讓他們身上留有深深淺淺各種紅痕。
這一點非常乾擾死因判斷。
而今排除了種種人為他殺的可能,不論得到的結果再怎麼意外,它是真相。
‘威尼斯水道有水母出沒,而奧爾與托馬斯都死於水母的致命毒素。’
歇洛克將此真相告之費馬,如果他仍有懷疑,帶上奧爾與托馬斯的屍體去德國找專業研究所請求毒檢。
那裡有水母毒液的對比樣本,肯花錢又有耐心,半年後能等到詳細的毒理報告。
最終,費馬、茱莉婭、畢維斯與亨利,四人都認同了奧爾死於水母之毒的死亡真相,但也打算去德國再做一次毒檢。
至於奧爾的遺產分配,茱莉婭背著丈夫偷情,畢維斯與亨利謀殺父親未遂等等,雙方之間是互有把柄,又想要將對方送入大牢。
安格斯家的內鬥剛剛開始,距離塵埃落定尚有一段時日,那已經不是兩位偵探的業務範圍。
經此一事,卻是不能指望租到奧爾的海船。好在憑借K.S.迅速破案的好聲望,在兩位偵探的擔保下,F先生不久後成功租到了另一艘合適的海船。
不比奧爾曾經許諾的船性能好,但這一次沒有再遭遇任何阻礙。
死神也要休息,是讓大海也風平浪靜了。
天時地利人和,四人非常順利地按照推測,找到了藏於小島上的大批寶藏。
法國境內有關伊夫堡監獄逃犯的通緝令仍在瘋傳。
唐泰斯與法利亞神父將曾經許諾的錢財分給凱爾西後,索性帶著剩餘大部分寶藏直接從意大利出海前往美國,在紐約完成徹底的改頭換麵。
**
二月二十,英國倫敦。
今日天晴,傍晚五點,晚霞絢麗。
有關伊夫堡監獄的逃犯與劫獄,牽扯到O俱樂部的兩起特殊嗜好調查案,那些都已經告一段落。
若問歇洛克有何感想,或隻有一問,意外與明天究竟哪個來的更快?
‘叩叩——’
凱爾西敲響了房門,帶來了酬金與兩個月前的雪人照片。
她將裝彙票與照片的大信封放在了歇洛克的書桌上,但沒有立即離開或像以往一樣提出晚飯邀請。
凱爾西抿了抿唇,猶疑幾秒,深呼吸是一鼓作氣地說,“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像之前說過的那樣,如果我要搬離蒙塔古街,此前會和你商量。”
歇洛克正要打開信封去看照片,聞言他的手一頓:“哦!是的,我記得你買下了胖老板介紹的房子,它在倫敦近郊。
它很好,裝修不錯,四周風景好。比起隔三差五被濃霧侵擾的市內,那裡確實是好住處。”
儘管這也好那也好,但與市中心相比,總是缺了什麼。
歇洛克沒有說缺了什麼,隻是笑著問,“你打算搬過去?那樣一來,去學校豈不是很不方便。”
“的確,近郊的房子距離倫敦大學較遠,交通上不方便,所以我就換了一個地方上學。”
凱爾西頓了頓,直視歇洛克,“我說的離開,不是去近郊,是去美國紐約。愛格伯特教授要去蘭斯特大學幫忙,帶一帶剛剛成立的經濟係。“
凱爾西語速極快,是將聖誕節前她與導師愛格伯特的一番對話複述了出來。
“我認同老師的話,離開倫敦兩三年,去紐約參與大學學院的初創,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湯姆,你認為呢?”
空氣突然安靜。
歇洛克聽完這些話,沒有說他怎麼認為。
先是默默站了起來,似乎若無其事,一步一步地走向窗邊。
看著天際夕陽下沉,歇洛克背對著凱爾西。
沉默中,五分鐘過去。
他終是以尋常的語氣,給出認同的答案,“我認為你說得對。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趁著年輕,你應該去的。”
為顯認同,歇洛克還補充,“就像我十幾歲時,父親帶著我離開老宅,遊曆歐洲各國。從中,我學習到了各種書本外的知識,是不可多得的經曆。所以,我覺得你該去。”
這一句「我覺得你該去」,仿佛沒有任何不舍。
歇洛克說完轉身,麵色再無異樣,還能對凱爾西露出微笑,“很是榮幸,你記得承諾與我來商量。現在,我的建議是,讚同你去。”
讚同嗎?
為對方好,必然是讚同的。
凱爾西緩緩點頭,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她也知道,除此以外,夕陽餘暉中還有什麼壓抑著不敢翻湧。
兩人對視了片刻。
目光交彙間,似有暗流,但又歸於了一片平靜。
隻聽歇洛克仿佛隨意地聊起後續,“之後呢?我是說兩三年之後呢?倫敦很好,傑瑞,你會回來吧?”
凱爾西向來不在意必須要留在哪個地方生活,早就習慣了四海為家。不過,如今她確實留戀倫敦這座城,隻因這座城有她留戀的人。
“從前,我沒想過一定要留在倫敦,現在它讓我覺得不錯。”
凱爾西說著看到歇洛克眼神發亮,但選擇了繼續,“然而,我們都知道時間、環境、經曆會改變一個人。兩三年後的事,誰能百分百保證?變化總是有的,那才是常態。”
實話,往往不夠動聽。
理智卻在咆哮,那些不確定是存在的。
分彆更能讓人理性思考,思考有的感情是不是習慣使然,有的人是不是非此不可。
歇洛克聽懂了言下之意,凝視著凱爾西。相識至今,兩人不知不覺間共同經曆了太多事。
那些心有靈犀與出生入死,讓兩人像是已經走過半生。其實並沒有那麼長,僅僅是一年零八個月而已。
一段時間的相隔大西洋,的確不是壞事。
懷疑的,可以各尋答案。認定的,本就能曆久彌新。
歇洛克想著也不抗拒分彆了,兩人之間的氣氛輕鬆了下來。
“是的,你總是對的。將來的事總是不確定的,但你一定不會拒絕一起合作吧?”
歇洛克調侃著問,“比如需要再扮演山姆夫婦時,我們都戴上戒指,潛入另一個地方。”
“當然,我們一直是合作愉快。”
凱爾西也不會說已將戒指作項鏈吊墜戴著,她也語氣如常,“在離開前還有一件事情,不知能不能請你幫忙。”
歇洛克抬眉,“請直說。”
凱爾西從口袋裡取出一串鑰匙,臉色坦然地遞給歇洛克。
“我在郊外那棟房,能請你幫忙照看一下嗎?如果你喜歡那裡的環境,時不時去度假都行。”
和歇洛克曾經給出戒指是為演戲一樣,現在凱爾西給出鑰匙就是為請人簡單的照看。
誰也彆多想,就說能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