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紐約。
這不是凱爾西以前熟悉的那座城。
布魯克林與皇後區的部分還未並入其中, 它們仍是獨立城鎮。
林立的摩天大廈與錯綜的地下軌道,也許要等幾十年後的20世紀才會陸陸續續修建出現。
即便如此,如今的紐約已似大熔爐, 開始接納世界各地的人。比起膚色與種族的差異,這裡更多是以富與窮進行劃分。
一邊, 由銀行家們與商人們出資建立的大都會博物館已經開放;另一邊, 平民窟幫派活動猖獗到每晚至少一起凶殺案。
哪怕不是熟悉的紐約,此處也是機遇與風險並存,天堂地獄僅一步之遙。
去年大學畢業後,凱爾西還選擇繼續留在紐約, 並不是有多留戀此地的發財機遇,而是想找的線索尚無蹤跡。
先一步來的摩西教授, 剛踏足美國就得了重流感。
之後他的身體一直不好, 經常呆在學校教師宿舍閉門不出,都不怎麼去辦公室。
凱爾西私下調查了摩西的病例、購買藥物等情況, 更是不時登門去探查其得病的真假情況。
這位M教授日漸消瘦,仿佛很快就會大限將至。而不論從哪一方麵, 他從無露出一絲破綻。
B伯爵、賴爾兄弟都在筆記裡提到神秘人S,S精通各類學識, 擅長以宗教神秘等理念操控人心, 是從歐洲從非洲都留下了足跡。
M教授給人以極度不安感,他又精通宗教神秘學。假設他就是S, 而引導犯罪必要先尋找合適的罪犯。
摩西就不能長留一地, 必須懷疑其是否有替身。那麼留在了紐約替身的演技也已爐火純青, 沒有讓人發現任何紕漏。
究竟是M教授及其犯罪團夥的演技過人, 還是他本就善良無辜?
凱爾西隻能說目前尚無實證, 能指認S的罪犯都死了, 但一個個巧合讓摩西顯得非常可疑。
尤其四年前的伊夫堡監獄內亂,斯沃博達以傲慢魔王路西法之名製造監獄屠殺血案。
相似的七宗罪魔王論出現,讓凱爾西更懷疑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罪惡之手,也許就是神秘人蜘蛛S。
而且那已經不單單是一隻罪惡之手,從S涉案的時長與地點,便能推測他組建起了一個秘密地下犯罪團夥。
凱爾西也曾努力回想,雖然上輩子來不及一讀《福爾摩斯探案集》,那有沒有道聽途說一些零碎細節?
可惜,她身邊沒有劇透黨。
不僅如此,難得空閒時,惡趣味的同事還在隱去故事角色姓名後,改編案件情節增加乾擾項,變作另一個案件甚是換了凶手,當做段子讓他們猜猜猜。
因此,儘管知道故事裡的福爾摩斯一個強敵,是以同歸於儘的方式終結了對方作惡,但凱爾西對於幕後主使的情況,僅知其號稱「犯罪界的拿破侖」,且是個中年男人。
至於那人具體叫什麼,使用過哪些代號?
他似乎是用過某一英文字母,正如現在被提及的神秘人S。
可在這個時代,沒有電子網絡監控,沒有DNA檢驗技術,而人一旦有錢有本事有技術,那就能隨時切換身份。
哪怕知道名字但也僅能做參考,因為一個人今天可以M教授,明天就能是O爵士,後天也會是A上尉。
具體事例,參考法利亞神父與唐泰斯。
三年半美國生活,徹底抹去了法國伊夫堡監獄幸存者的痕跡。
紐約有高檔餐廳老板F先生,有不喜顯露人前的基督山伯爵;
紐約也有酒吧新潮爵士樂老玩家,也有專為基督山伯爵處理專務的高級經理人德裡克。
一個人可以有幾重身份,能與過去幾十年的形象矛盾衝突,甚至是自己演另一個人為自己代理各種事物。
凱爾西確定身邊戲精的數量偏高。
戲精們無時無刻都在證明著名哲學問題「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要到哪裡去?」的難解性。
實證難找,人也難找。
另一個先到紐約的人,保羅·古德曼也是石沉大海。
不,該說是垃圾掉到了垃圾堆裡,再難找到蹤跡。
改名為大衛·古德的男人,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四年前的冬天,他在紐約地下賭場裡輸光了錢,被打手扔到了街頭。
那夜,地下賭場區域五個幫派混戰,不少人死去,古德曼從此再無蹤影。
所謂死要見屍,可那些死屍早被拖去燒了。連亂葬崗都沒得扔,骨灰直接灑在樹林中。
那還有必要繼續在美國追查生死不明的古德曼嗎?
凱爾西力所能及時,希望能為原主了結其生前的被騙案。留在美國的時長,就先以明年春天研究生畢業為期。
三年半間,不論找人或尋找實證,也非單打獨鬥。
先結識了另一位出色的偵探,博迪·愛德華茲。
愛德華茲三十歲出頭,來自著名的平克頓偵探社。他精通各種偵查手段,十幾年來一直戰鬥在打擊惡勢力的前線。
經過數次合作,凱爾西經愛德華茲引薦融入美國的偵探圈。
但論破案本領以及相處愉悅度,無人能及遠在倫敦的歇洛克。
也許,死神也是如此認為,才不時與他青睞的凡人打招呼?
9月10日,幸運者號從倫敦出發,開啟它永不沉沒之旅的首秀。
當凱爾西看到紐約報紙第二版的頭條新聞,諸如‘倫敦’、‘幸運者號’、‘永不沉沒’,這些關鍵詞組合在一起讓她有了莫名的不祥預感。
上輩子,敢這樣冠以如此稱號的海船,從泰坦尼克號遊輪到俾斯麥號戰艦都沉在了首航上。
如果說俾斯麥號是在戰爭中被擊沉不具有可比性,但泰坦尼克號隻是單純的跨洋旅行,也沒能如願抵達目的地紐約。
當下,「幸運者號」開往佛羅裡達半島,時間、航線、遊輪公司名字都與泰坦尼克號不一樣。
凱爾西還是想確定一件事,親愛的湯姆在不在「幸運者號」上?
上午,根據邁克羅夫特的電報回函,他的弟弟蹭了其室友的好運。華生抽中了兩張免費貴賓艙票,與歇洛克一起登船了。
現在怎麼辦?
是杞人憂天不必多慮,還是即便多此一舉也要有備無患?
選擇之際,凱爾西受唐泰斯之邀吃晚飯。
今夜,法利亞神父搞了新發明的菜式,找兩人試菜提意見。
“神父真的越來越年輕了。”
凱爾西看了看廚房,法利亞神父不讓任何人幫廚。他似彈奏架子鼓一般的手法下廚,是充分表現出其來到美國後的放飛自我。
唐泰斯非常讚同。誰能想到從前與典籍作伴的神父,如今一會去自家餐廳裡做幾道新菜,一會又混跡各大酒吧搞音樂伴奏。
神父的生活狀態也影響到了他。雖然他仍在積攢複仇資本的路上,但是他並非孤單無依,也能偶爾放鬆一二。
今天卻不是來聊法利亞神父的多彩生活。
“我的朋友修·博諾,你見過的那位年輕的古生物學家,他遇到了一樁急事想找人幫忙調查。”
唐泰斯簡單說了情況。博諾有一位法國來的畫家朋友,朱爾前幾天失蹤了。
失蹤一詞,不夠精準。
“朱爾在失蹤前收到了恐嚇信。”
唐泰斯說起恐嚇信,上麵僅以打字機留下一句話,「發誓你不會去豐收橡樹莊園,不然巫毒娃娃就會帶走你的靈魂。」
恐嚇信上的豐收像樹莊園,位於美國南部的路易斯安那州,具體在新奧爾良市附近。
它荒廢了幾十年。
早年,其主人與州政府做生意,以此莊園做抵押。後來種植生意失敗,一家人先後去世。
緊接著,美國又遭遇了南北戰爭,隨後數年裡南邊的奴隸製廢除,周邊的種植園都遭受了巨大衝擊。
多種變故之下,今年州政府才將此塊無主的莊園土地收回,要將其再拍賣出售搞些財政收入。
唐泰斯說,“像樹莊園幾十年無人打理,樹木、雜草、廢宅等等,仿佛成了猛鬼樂園。加之,它在新奧爾良,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吧?”
凱爾西點頭。
新奧爾良是美國非常獨特的一座城市。去到新奧爾良,仿佛是回到法國。
新奧爾良在十八世紀時由法國人建城,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被法國統治,期間也有過西班牙轄製,但又被拿破侖強勢奪回。
很快,拿破侖麵對反法同盟威脅,不得不將遠在北美的這塊地賣給了美國。
隨後,美國的南方莊園主們從非洲購來大量黑奴在此開墾種植,再後來又是美國經曆南北戰爭廢除奴隸製。
以上的曆史風雲,讓新奧爾良成了靈異事件大本營。
幾經戰爭的戰爭亡靈,歐洲非洲的宗教思想碰撞下的巫術流變。
又因南臨墨西哥灣,再向外就是加勒比海的地理位置,更帶來有關海盜與寶藏的各種詛咒傳說。
如此情況下,恐嚇信上提到的「豐收像樹莊園」如被公認為鬨鬼凶地,它一定吞噬過不少生命。
而被威脅的法國畫家朱爾,如果執意前往莊園,寫信人所謂的以巫毒娃娃帶走其靈魂,那就和讓他死沒區彆。
凱爾西知道大概,起源西非的伏毒教傳入美洲後,在不同國家或地區有衍生出不同教派。
巫毒娃娃是伏毒教的施法媒介,而伏毒教在新奧爾良盛傳,不少人相信其奇異的力量。
“朱爾想要畫一幅曠世巨作,執意去新奧爾良找靈感,沒有理睬威脅信。”
唐泰斯說起昨夜收到的電報,“結果就是朱爾五天前失蹤了。在朱爾失蹤後第二天,博諾也收到恐嚇信。”
第二封信,也是用打字機打的話,「朱爾已被帶入黑暗中。警告!彆來尋找,否則你也會被卷入其中。」
“博諾肯定不相信恐嚇信內容。一收到信,他立即動身去了新奧爾良。但直至昨夜是過了五天,他都沒找到朱爾。就給我發來了電報,希望能找你幫忙。”
唐泰斯手邊沒有恐嚇信原件。朱爾曾經將此事做笑話講給博諾聽,博諾見過兩封恐嚇信,而他的手上有後一封。
目前案情隻有一個大概,必須前往南邊的新奧爾良才知具體情況。
唐泰斯不知凱爾西最近有無安排,“班納特先生,有關這個失蹤案委托,你意下如何?”
凱爾西想了想,新奧爾良與佛羅裡達半島都在美國南邊,兩者距離還算近。
佛羅裡達半島,正是幸運者號的終點站。
“我可以去新奧爾良走一趟,但另一件事得請你幫忙周旋。”
凱爾西終是選擇做些準備,就當是她庸人自擾懷疑「幸運者號」名不副實。
唐泰斯直接問,“但說無妨。我能幫上什麼忙?”
“請看新聞。”
凱爾西翻開報紙,指向有關「幸運者號」的報道,“您聽說過這個消息嗎?”
唐泰斯點頭,“我知道它,一艘豪華遊輪安置了今年初夏弄出來的無線電報設備,開始了初秋的跨洋航行。提它做什麼?”
凱爾西微笑,在思考要怎麼說比較好。
“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