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請坐。”
老班納特將凱爾西與歇洛克帶入書房, 他取來了一隻小木盒與一幅素描。
“有關我的伯祖父康拉德,現有的線索很少。一百多年前也沒有照相機,隻留下一幅麵部圖。”
老班納特談起家族一直都在英格蘭南部生活, 儘管比不上權貴, 但鄉紳生活也過得安逸。
“伯祖父有些不同, 他生於一百三十年前的1750年, 十八歲就想要出海做生意賺更多的錢。現在人們已能接受新興資本, 但當時普遍認為那是充滿銅臭味且激進冒險的行為。”
十八世紀中後期, 英國開始了工業革命。新型資本勢力上升,而以往掌握著土地等資源的貴族階層走下坡路。
財富分配的變化勢必引起階層流動,新勢力的不滿足與舊勢力的不甘心衝擊著時代思潮。
是固守觀念, 還是探索未知?
康拉德出生在大變革的時期,他並不是一個甘於平淡度日的人,但遭到了長輩的全票否決。
“聽父親說,伯祖父從來都不安分。抱歉,這樣說很不紳士,但請讓我如實表達父親的原話。”
老班納特提到康拉德二十二歲偷跑去了倫敦, 做過各種類型的生意,甚至還參與到1773年英國第一家證券交易所在柴思胡同咖啡館的成立。
“股票證券買賣根本不像土地,看不到實物是很不踏實的交易。伯祖父在倫敦呆了四年, 賺賺賠賠最後並沒能撈到多少錢。他總算聽勸回了家,卻是帶回一個未婚妻。”
老班納特苦笑,那個女人帶來了更深的家庭矛盾, 因為她的身份在長輩看來還不如普通的鄉間農戶。“阿納斯塔西婭·丹, 自稱是一位吟遊詩人。”
凱爾西聽到此處也有些意外。吟遊詩人在中世紀的歐洲興盛, 其成員包括貴族、騎士、農民出生等等, 他們出入之地也是王宮、貴族劇院, 也曾在一些歐洲國家享有特權。
但,那都是曆史中的絢麗,吟遊詩人在十三世紀後已經沒落。
五百年過去,等到了康拉德生活的工業革命開啟時代,吟遊詩人變成了衣衫襤褸的流浪者形象。
凱爾西也聽出來了,康拉德真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老班納特先生,您的伯祖父是如何與阿納斯塔西婭女士相戀的?”
老班納特搖頭,對伯祖父的情史並不了解。隻知道曾祖父那輩都竭力反對康拉德娶那樣一個妻子,然後矛盾爆發了。
“伯祖父指責長輩從未支持過他做任何事,而此次他絕對不會放棄阿納斯塔西婭,就有了被逐出家族的結局。”
那些家庭衝突必定異常激烈,才讓康拉德一去不回頭。
老班納特是康拉德的孫輩,他出生的那天距離伯祖父離開已經有五十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此人。
不論是他的父親或祖父都極少談起過去,隻在教育他時不斷強調離經叛道是不對的。以一兩句話說著康拉德的舊事,以此為反例,訴說生活在朗博恩過田園生活有多好。
歇洛克暗道每個人的性格形成必然與童年有關。
老班納特一直安於鄉村生活,即便麵臨沒有兒子繼承祖產田地,他死後妻女可能變得生活困窘,但也沒有前往倫敦拚搏。這些是從他兒時就被灌輸的思想。
“老班納特先生,除了以上情況,您對您伯祖父的去向還有更多線索嗎?”
歇洛克看過那張肖像素描,鉛筆作畫沒有得到妥善保管,畫上康拉德的下半張臉已經完全模糊。
隻知一個名字,半張臉,和百餘年前零星的活動軌跡,想要確定其後輩在何處,那是要等上帝降下幸運光環。
老班納特知道很難,聽說他的曾祖父即康拉德的父親,在一氣之下燒了逆子的所有東西,唯一的素描小圖還是曾祖母偷偷藏起來的。
“伯祖父幾乎沒有帶家裡的任何東西就離開了,唯有一樣算是信物,一隻背麵刻著「K.B.」的懷表。”
老班納特打開小木盒,裡麵是一隻同款定製懷表。“曾祖父給兩個兒子十六歲的生日禮物,一隻給了伯祖父康拉德,另一隻給我的祖父歐文。
兩位請看我祖父的懷表,這與他哥哥康拉德那隻唯一的區彆在背麵。這隻刻著姓名首字母「O.B.」,那隻則刻著「K.B.」。我想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伯祖父都會保留他的懷表。”
另外,還有一點不確定的線索。
最後一次聽聞康拉德的消息,是他去了在德比郡的朋友家,那人叫做阿伯特·阿什比。
“曾祖母私下想勸回兒子就給阿什比家去信,卻被告之伯祖父已經帶著他的戀人離開。其目的地是約克城,臨走前卻沒表明詳細地址,隻說了一段吟遊小詩。”
老班納特又取來一張破損的信紙,“很抱歉,我找不到完整的信件了,僅有這段被保留了下來。後來,再也沒有傳回任何與伯祖父相關的消息。”
——隻見殘缺的信紙寫著四行字:
「諸神黃昏後
聽一片葉落的聲音
魔法之城的鬼魂在示威在遊蕩
我們隔著冥河呼喚昔日榮光重臨大地」
至此,老班納特將知道得都說了。
他也覺得希望渺茫,伯祖父會不會早就遭遇不幸?亦或對方也沒有曾孫?難道他就必須要接受把祖產傳給柯林斯?
一時間,書房陷入沉默。
凱爾西梳理著當下已知情況。坦白說,如果沒有好運天降,康拉德九成九是找不到的。
她與歇洛克交換一個眼神,相互微微點頭,反正兩人都要去約克是能順帶打聽一下。
“我就實話實說了,線索太少,您想找人完全是在拚運氣。”
凱爾西讓老班納特做好最壞的準備,“哪怕您說隻想在死前得到消息,但我和歇洛克做不到為您長期找人。一旦承諾就要做到,但這種承諾我們給不了。”
這與一般失蹤案有很大差彆。
就連老班納特也說不清百餘年前的家庭衝突到了何種地步,康拉德會不會一氣之下離開英國,徹底改名換姓都是有可能的。
目前所知,此中不存在第三方加害者,它不是一個刑事案件。
兩位偵探出於對熟人的幫助,可以答應抵達約克城後順帶找一找多年前康拉德的行蹤,但不可能將其列為今後十幾年的必破之案。
歇洛克與凱爾西觀點一致,直言不諱地說,“老班納特先生,這次北上可以為您打聽一下消息。
以今年年底為期限,如果沒有收獲,我勸您另想他法。將希望放在虛無縹緲的人物身上,那並不是多麼明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