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清目瞪口呆。
他這是早就知道自己會摔在哪了?
摔人還帶提前做好防護的??
他驚愕地看向少年,卻見對方已經皺眉看向了門口警惕萬分的隊伍。
那群人雖然沒有衝進來,但門口大敞著,一眼就能看見。
來不及細想,連清就聽見了二樓傳來的腳步聲,他慌忙擺手,讓他們趕緊撤出關門,千萬彆被看見,免得刺.激來人。
門剛被關上,連清甚至都來不及起身,就聽見了那個熟悉的低沉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
心口怦怦直跳,連清僵硬抬頭,就見裴俞聲站在二樓扶梯上,正垂眼看著他們。
還沒來得及慶幸門被及時關上,連清就已經開始後背冒汗了。
二哥看起來……應該還是清醒的?
他不想讓隊伍進來刺.激到二哥,可如果是自己一個人……他能應付得來嗎?
“二、二哥?”連清匆忙站起來,話都說不利落了,拚命編著理由,手心滿是汗,蹭在枕頭上。
等等……枕頭?!
“那個,我看這枕頭挺可愛的,想拿過來看看,結果不小心一滑就……”
連清一邊結結巴巴說著,一邊小心觀察著裴俞聲的神色。
對方看起來比他想象中要理智得多,聞言也隻是掃了枕頭一眼,問:“你喜歡?”
連清本來以為對方要說你喜歡就拿走,他正驚訝於對方的清醒,卻聽見男人道:“喜歡的話讓周禮買一套給你送去。”
“啊?”連清一愣。
周禮是裴俞聲的助理。
裴俞聲並未下樓,指尖敲了敲樓梯扶手。他看向一旁的少年:“你按了緊急通知?”
連清轉頭看向那個少年,心又提了起來。
他生怕對方會把門口一整支隊伍的事說出來。
如果二哥不清醒,這麼多人隻會刺.激他失控。如果二哥清醒,那就更糟糕了……這簡直就是把當年失控的傷疤重新撕開來再次傷害他。
似是察覺到了連清的異樣,少年低頭看了連清一眼。
隨即他轉過頭,道:“抱歉打擾你,裴總,我沒認出來連先生,以為有人要硬闖進來,就通知了你。”
儘管對對方恭敬的語氣有些驚訝,連清還是連忙把話接了下來,以免對方提起門口的隊伍:“二哥,我想來找你借輛車,著急用,就有點心急。”
裴俞聲比他想象中清醒,這讓連清既驚訝,又不由擔心起了借口會不會被看穿。
不過好在裴俞聲掃他一眼,隻說了一句:“車鑰匙都在玄關櫃子裡,你自己去拿。”
男人又抬眼看了眼牆上掛表,道:“我還有會,開完再談。”
連清忙不迭點頭:“嗯嗯,你快去忙吧,我拿了就走。”
裴俞聲卻沒有立刻離開,反而道:“吃早飯了嗎?”
連清忙道:“沒呢,我等下回去吃。”
他故意用著輕鬆如常的語氣,卻見得到答案的裴俞聲並未離開。
連清愣了愣。
怎麼了?他哪裡說錯了嗎?
沒等想通,連清就聽見身旁響起一個清亮又稍帶些軟意的聲音。
“還沒吃完。”
是剛剛那個少年。
“熱過再吃,彆隻吃甜點。”裴俞聲道。
少年頷首應下:“我知道了,裴總。”
二樓的男人離開,隻剩下一樓的少年和尚處在目瞪口呆之中的連清。
什麼情況??
連清的腦子已經被問號占滿了。
為什麼原本因為失眠而暴躁易怒的二哥突然恢複了正常,身邊還留著這麼一個人,這人看起來還毫發無傷?
確認裴俞聲已經離開,連清忍不住問:“你是誰?”
少年看了一眼還被連清抓在手裡的貓爪枕,道:“我是護工。”
護工?
連清疑惑,他收到的消息是所有的幫工都走了,原來還剩了一個嗎?
腕間手表震了一下,提醒他攝像已滿五分鐘,連清回神,忙把剛剛錄下裴俞聲反應的視頻發給了醫生。
他又通知了門口的隊伍,讓他們先去把剛剛弄壞的那些設備修好。
這支隊伍並未派上原本的用場,卻是一件好事。
處理完這些,連清才回頭,繼續問:“二哥昨晚做了什麼?”
他不知道這個護工對裴俞聲的情況了解多少,又不能把失眠會失控的事暴露給其他人,隻能這麼籠統地問。
少年有問必答,倒也真像是一位儘職儘責的護工:“他休息得很少,其餘時間在工作。”
“休息?”連清抓.住了重點,“他睡過了?”
少年點頭。
連清追問:“他怎麼睡的?”
少年頓了頓,道:“裴總忙工作,淩晨一點左右,忙累了就睡了。”
連清語塞。
累了就睡了?
明明是困擾他們這麼久的難題,為什麼到了這人口中就變得……這麼簡單?
他轉念一想,難道昨晚二哥是因為終於有了睡意,不想被打擾,才把彆墅改成了戒.嚴模式?
連清問:“他睡了多久?”
“不到一個小時,”少年道,“他睡醒就繼續去工作了。”
裴俞聲的問題看著嚴重,但如果他當真能睡著,那也就能緩過來不少。連清心想。大概就是因為二哥昨晚睡過了,情緒才穩定了下來,沒有發生意外。
他專心思考著這件事,甚至都沒有追問少年,裴俞聲睡覺時對方在不在場。
連清想著,畢竟二哥連思考時都會嫌彆人呼吸聲煩,睡覺時還開了戒.嚴模式,肯定不可能允許彆人打擾。
不過二哥為什麼還要留一個人在家裡?
連清問:“彆的幫工不是都走了嗎,為什麼你還在?”
少年道:“我是夜間護工。”
夜間護工?還分時間段?
連清疑惑,看著少年,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
剛剛心思全在裴二少的狀況身上,沒留神其他,現在注意到少年的長相,連清才突然想起了什麼。
醫生製定治療方案時曾經提議過,研究表明,與親近之人同床共枕也有一定幾率可以增加睡眠的舒適度。
該不會是……
連清脫口道:“你是個小姑娘?”
“……”
少年原本一直在看連清手中的貓爪枕,聽見這句,才把視線挪上來。
他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看起來很乖巧,卻沒來由讓連清覺得這人比剛剛麵無表情時更冷。
少年抬手一指客廳裡的落地鏡。
“連先生,你照照鏡子,我們兩個誰更像小姑娘?”
“啊?哦,你不是?”
連清反應過來,抓了抓頭發。
他看錯在先,也不好追究一向特彆在意的被評價相貌的事。
“那不好意思啊,我看錯了。”
他失望地歎了口氣。
還以為醫生的提議有希望了。
不過想想也是,二哥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這種親密對象。也正因為如此,治療方案才沒有進行這方麵的嘗試。
畢竟這種事無法強求。
裴俞聲之前一直沒有同意過裴父指定的相親人選,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憑著個人意願進行過這方麵的嘗試。
因為裴俞聲清楚,就算自己找到心儀之人,也一定會被不滿的裴父從中作梗。
倒不如圖個清靜。
叮囑完少年之後可能會有醫生來找他了解情況,連清就先離開了。
他還得先和裴阿姨說一下情況。
隊伍還在修繕彆墅,連清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撥通了電話。
他不太確定能不能打得通,因為裴阿姨這段時間也很忙。
不過很快,那邊就傳來了一個溫婉柔和的女聲:“小清?”
“阿姨,是我。”連清道,“二哥沒有大礙,他昨晚睡著了,現在在開會。等他忙完,我們再讓他去醫院做個全麵的檢查。”
電話那邊難掩欣喜:“俞聲睡著了嗎?他沒事了?”
“對,”連清道,“昨晚彆墅裡還留著一個人,那人好端端的,二哥肯定也沒事,他緩過來了。”
聽見這句話,那聲音卻是遲疑了一下:“你是說……有人留在俞聲身邊都安然無恙,還讓俞聲睡著了?”
雖然讓裴俞聲睡著這個說法好像有點歧義,連清還是道:“是的,他是一名夜間護工。”
那邊輕輕歎了口氣:“護工嗎?”
這句話說得也很輕,不像追問,倒像是若有所思。
“對。”
電話沉默了很久,才傳來裴媽媽小心翼翼的聲音:“小清,那個單獨陪著俞聲,說他睡著了的人……”
“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啊?你可以和阿姨簡單形容一下嗎?”
“啊?”連清道,“不是姑娘,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他長得倒真的有點像女生,我剛剛都差點認錯了……”
他認真描述著,電話那邊卻從聽見那句“男孩子”開始,就陷入了更長久的沉默之中。
連極輕的呼吸聲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