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軒轅清請罪(2 / 2)

語罷用力閉上眼睛,等著容宣動手。

姬凡支著頭,坐在石桌旁遠遠相望。心想軒轅清對趙素大抵是一片真心,隻可惜這份情太過愚蠢,不僅作繭自縛,也給趙素帶來了麻煩。下次遇到這種人,真應該躲得遠遠的才是。

容宣走至軒轅清麵前,思慮半天,最後將第一刀落在了他額頭上。隻見鋒利的匕首緩緩劃破皮肉,往外滲出了猩紅的血色。軒轅清隻覺額頭一陣刺痛,隨即耳畔響起了容宣低沉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這一刀讓你引以為戒,有些人可以碰,有些人不能碰,日後若再有下次,我絕不罷休。”

第二刀落在了軒轅清的右臉上。

容宣:“這一刀與你留在他臉上的位置一樣,可世間良藥甚多,也難收覆水,難補玉裂。這道傷在他臉上或許會留三年五載,在你臉上卻會留一輩子。”

第三刀落在了軒轅清的左臉上。

容宣:“你心有趙素,尊她如神。我心中也有一人,護他如命。當年你於城門之下護他一次,今日卻又在酒窖之中傷他一劍,這一刀且讓你記住,日後你們恩怨皆休,再無瓜葛。”

三刀劃完,軒轅清已是鮮血滿麵。他怔愣抬眼看向容宣,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語氣驚詫:“你……”

容宣語罷當啷一聲把匕首扔在地上,用帕子擦了擦手。看也未看軒轅清,徑直走向被眼前這一幕嚇傻的甄和:“方才的話你也聽見了,你可願上堂作證?”

甄和慢半拍回過神,隨即麵色羞慚地低下了頭:“不瞞公子,甄和賤命死不足惜,隻是遠在家鄉還有貧妻幼子。我從前行雞鳴狗盜之事,在官府早有備案,倘若上堂作證,隻怕免不了牢獄之災。甄和還想看著幼子長大成人,實在……實在是……”

甄和以前就是個市井混混,坑蒙拐騙無惡不作,後來陰差陽錯被甄元仲收入麾下,這才走上正途。他在官府的備案太厚,全部加起來少說也得判個流放,確實不大好辦。

容宣思索一瞬,卻開口道:“此事你不必擔心,我自有法子讓你免了牢獄之災,你安心進宮作證便是。”

容宣也是剛剛才忽然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他語罷命人拿來筆墨紙硯,提筆蘸墨飛快寫了一行字,然後將字條遞給甄和:“你進宮之後把這張紙給太子一看,她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

甄和接過紙張,下意識看了眼,隨即神色震驚地看向容宣:“容公子,這……”

容宣道:“最多也就這三五日的事。你就算被抓入牢中,要不了多久便會被放出來。進宮去吧,莫誤了時辰。”

甄和聞言把紙匆匆塞入袖中,立刻隨軒轅清離去了。姬凡看見他們兩個離去的身影,狐疑看向容宣:“你那張紙上寫了什麼?”

容宣笑了笑:“都說燕太子聰明絕頂,你怎麼不猜一猜?”

姬凡將棋子攪得嘩啦作響:“我不似容公子,能言善辯,又熟讀《周律》,自然是猜不到的。”

他落棋之時,袖袍悄然滑落半截,不慎露出了手腕上的陳年舊傷。上麵有一圈淺白的疤痕,是當年入周之時被鐐銬磨損所致。

姬凡無意識摩挲片刻,忽而自言自語道:“我總以為這世間的傷曆經年月,都會痊愈,卻原來也是會留下痕跡的。”

容宣聞言握住他的手,眼角眉梢俱是溫柔,連帶著身後熱烈如火的紅楓都減退了幾分刺目的顏色:“這些傷痕可都是寶貝,好好珍惜著吧。”

姬凡笑了笑:“為什麼?”

容宣理所當然道:“因為以後再也不會有軒轅清那種蠢蛋蹦出來了。”

姬凡揮退院中仆從,悄無聲息坐到了容宣腿上。他臉上的傷早已愈合大半,但還是留下了一道淺紅的痕跡,卻並不難看。像一件白玉雕像,用胭脂輕描淡抹地塗了一筆,平添三分旖旎緋色。

姬凡捧著容宣的臉認真打量片刻,忽然冷不丁出聲問道:“容宣,孤從未見過你這種人,你到底因何來此?”

他總覺得,對方是自己命中本不該存在的變數。

院中紅楓簌簌,飄落了幾片葉子。容宣攬住他的腰身,一襲白衣,與肩上紅葉相映成趣,聞言低聲笑道:“我自然是來救你的。”

沒錯,他是來救姬凡的。

不救主角,不救旁人,隻救姬凡,

容宣想起自己剛才劃軒轅清的三刀,抬手輕輕摸了摸姬凡的側臉,忽然沒頭沒腦的道:“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這個大反派待久了,弄得他也像個大反派,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姬凡不知道容宣在損自己,還在為了容宣剛才替自己出氣而心中愉悅。他把下巴擱在容宣肩上,緊緊圈住對方的脖頸,閉目低聲認真道:“容宣,如果有下輩子,孤不做皇帝了,也不做太子了,隻給你當媳婦兒,好不好?”

容宣聞言微微一頓,隨即笑著伸手抱緊了他:“我白撿一個媳婦兒,有什麼不好的。”

這輩子就勉強“委屈”一下,先當個皇夫吧。

他們這邊你儂我儂,趙素那邊的局勢卻有些嚴峻了。原來就在甄和上殿指證當日刺殺之人是東臨侯手下副將時,那副將竟是直接撞柱自儘,來了個死無對證。

周帝陰沉著臉命人將他的屍首抬下去,壓著怒火看向堂下跪著的東臨侯,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怒極反笑:“好一個忠心耿耿的東臨侯!好一個權傾朝野的東臨侯!朕竟是沒看出來,你在朝中如此得人心,有這麼多人肯替你去死!”

周帝不是傻子,東臨侯先推柳劍來頂罪,後又逼得副將自儘,若說其中沒有貓膩誰信!他原本看在皇親國戚的份上想從輕發落,畢竟朝中上下沒有幾個官員是真正乾淨不貪的,但沒想到東臨侯的膽子竟然這麼大,連朝廷命官都敢暗害。

東臨侯雙膝跪地,叩首不起,喊冤喊得嗓子都嘶啞了,老淚縱橫道:“陛下!請陛下明鑒!太子殿下尋來一名市井無賴作證,怎可輕信。此事乃是家中孽子所為,老臣實在不知啊!老臣教子無方,有負陛下所托,今日願一死,以平陛下龍顏震怒。”

他橫豎就是不承認甄元仲的死與他有關,一直往柳劍來身上推。一邊哭自己為國征戰,一邊哭自己獨子戰死沙場,後來過繼柳劍來,也沒能悉心教導,這才導致今日禍事。

周帝本就對柳劍心戰死沙場而心中有愧,此刻見東臨侯鬢發花白地跪於堂下,難免心軟,閉目久久不言。

趙素一見便知周帝念頭動搖,出列奏請道:“父皇,坊間皆知柳劍來一向頑劣不堪,連城郊搶地都隻會明目張膽,又怎會布下如此縝密之局。分明是東臨侯與長孫德串通一氣,暗害忠良,其罪當誅,請父皇明查!”

語罷竟也直接掀起衣袍跪地,表明決心。

戶部尚書長孫德跪在旁邊,抖若篩糠,胖胖的身形滿是虛汗。東臨侯的罪尚且還有辯解餘地,他的罪卻是板上釘釘了,一旦查明,連誅三族都不為過。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憤恨。

長孫德每每思及此處,心中對趙素的恨便多一分。他目光陰毒地看向趙素,見她眉清目秀,肌膚細膩,忽然想起那夜府中護衛對自己說過的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不知哪裡來的膽子,竟是忽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膝行上前,指著趙素慌慌張張出聲道:“陛下!臣有本奏!臣有本奏!”

周帝聞言聲音沉沉,難掩怒火:“你貪汙瀆職罪證確鑿,還有什麼想說?!”

長孫德卻語出驚人道:“臣要彈劾太子趙素,女扮男裝,罪犯欺君!”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趙素的臉色也倏地變得萬分難看。眾人目光驚駭地落在長孫德和趙素身上,隻見前者語無倫次道:“那日太子喬裝打扮,來微臣府中竊取賬目,被府上護衛認出……那護衛與太子交手,曾擊她一掌,發現太子竟然是女兒身!”

長孫德反正是將死之人,儘管那日護衛言辭模糊,並不敢確定趙素是否真的女扮男裝。但長孫德思及太子言行舉止過於斯文,且以朝事繁忙為由從未納妾娶妻,秉持著能拉一個是一個的想法,直接戳破窗戶紙把這件事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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