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純猝不及防,被吸入了雲團和龍卷風絞成的強力漩渦裡,翻滾著落向未知的深淵。
她在一片天旋地轉中艱難掙紮,感覺自己仿佛一隻誤入了滾筒洗衣機的可憐貓咪。
就在源純被甩得頭暈目眩,忍不住要吐出來的前一秒,周圍咆哮的颶風戛然而止,掉落的勢頭被無形的力量緩慢柔和地消除,最終她就像一片輕盈的羽毛,晃晃悠悠地懸停在了半空中。
身下是軟綿綿的觸感,如墜雲端,又似在浪裡浮沉。
眩暈的感覺還未消退,源純強忍著惡心的難受感,快速結印吹了個小型風遁。
借助風的力量,可以確保自己不會突然掉下去,除此之外,盤旋在四周的風能夠捕捉從四麵八方傳來的細微響動,起到警戒的作用,也能在受到攻擊時幫助抵擋傷害。
一舉三得。
簡單布置好防禦措施後,源純亮出寫輪眼,打算認真探索一下自己到底被奇怪的妖風卷去了何處。
她定睛一看,隨即呆住了——
周圍是一片煙波浩渺的廣袤星空,目光所及之處,有無數星辰正散發著絢爛奪目的光。
大團大團的星雲隨機分布,或快或慢地旋轉,彌漫擴散的雲霧仿佛搖曳的裙擺。
小小顆的流星三三兩兩組成隊,時不時從色彩瑰麗的天幕下劃過,拖出長長的光尾。
恒星明明滅滅地閃爍,如細碎的鑽石灑滿黑色絨布。
“好、好美……”
即使知道時間緊迫,危機四伏,源純仍然被眼前的景色打動,忍不住讚歎一句。
【這裡是禦神道,】腦海中響起係統的聲音,【沿著台階走上去,道路儘頭就是神殿。】
光點從四麵八方聚攏而來,在源純腳下拚接成閃耀的光帶,波浪般延伸向遙遠的天際。
【你必須要趕在臻之前,拿到封印在神殿裡的創世手記。】
【那本書是神最後剩餘的力量,隻有得到它,你才能打敗臻,阻止她毀滅一切。】
【這一刻我等了很久很久,終於等到了。】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源純站在原地沒有動,她沉默了一會兒,神色平靜地問:【你是誰?】
【……我真的是你的係統,完整的係統。】係統長長地歎了口氣,【從這裡到神殿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邊走邊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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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很多傳說中冷豔高貴的神明不同,神是很隨意而接地氣的,比如她可以在任何世界的任何地方安然入睡——安靜流淌的長河,正在下雨的森林,臟兮兮的橋洞,落滿星光的屋頂……
直到有了臻。
承載了一半神力的臻從來都不是柔弱的小可憐,但在神的眼中,這個似女兒又似妹妹的造物是需要她細心嗬護的。
所以她建造了一座巍峨雄壯的神殿,帶著臻搬了進去。
神殿周圍種滿鮮花綠草和散發著清新香氣的樹木,無數珍貴的生物在此棲息,熱鬨非凡。
神創造的一切東西都具有靈性,神殿也不例外。
再加上神長年累月地居住其中,飽受神力浸潤的神殿漸漸產生了異變,在某天擁有了自己的神誌。
【……所以你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座房子。】源純嘴角一抽。
【不是普通的房子,是神殿!】係統強調,【我可是很重要的!】
臻弑神後,才發現自己奪取的力量隻有很少的一部分,剩餘的大量神格,有一半被神分裂成無數碎片,散落在每個她曾創造的世界中,還有一半被創世手記吸收,作為支撐所有世界運轉的能源。而創世手記,則被封印在了神殿裡。
畢竟是親手創造的世界,說是嘔心瀝血也不為過,神再灑脫,也不會任由臻胡亂糟蹋。
臻要重新聚攏神力,創世手記是必不可少的。
但她得不到它。
弑神的造物觸犯了法則,被驅逐出神殿,任憑她有通天的本事,也打不開鎖死的禦神道。
即使那裡曾經是她的家。
臻進不了神殿,得不到創世手記,就不能毀滅世界。
看起來創世手記隻要安安穩穩待在神殿中,一切就會相安無事。
但事實並非如此,失去主人的創世手記,力量會逐漸消散,直至再也無法支撐世界運轉。
擺在神殿麵前的,是個兩難的抉擇。
它什麼都不做,世界最終走向毀滅;它試著挽回,臻肯定趁機搗亂,說不定會加速滅亡。
但前者是必死的局麵,後者說不定還能搏出一條生路。
下定決心後,神殿試著將自己的意識分裂。
那是它從未體會過的痛苦,如果它有人類的身軀,肯定會疼得倒在地上來回打滾,聲嘶力竭地咆哮哭喊。
隻是分裂成兩半,就這麼難受,神死前將自己分裂成了無數份……她為什麼沒有哭呢?
神殿在煙波瀚渺的星海中挑挑揀揀,終於在某個世界裡找到了神魂的轉生者。
它把自己那一縷破破爛爛的意識,小心翼翼地與轉生者進行了融合。
係統001號上線。
從此之後,每有一個轉生者覺醒,神殿便會分裂一縷意識,送去與對方融合。
它兢兢業業地扮演引導者的角色,希望能在轉生者中培養出一個可以承受神格的新神。
因為神殿還需要守護創世手記,再加上它本來也不是個高智商造物,所以神殿分裂的係統,最初都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傻是傻了點,所幸基本功能都有。
隨著轉生者的等級提升,係統也會跟著升級,漸漸變得智能。
等轉生者達到成神的條件,並且積攢到足夠多的能量時,封鎖的禦神道便會開啟,將TA送入神殿中。
我真是太機智了!神殿美滋滋地想。
這種喜悅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神殿發現自己送出去的分/身正一個個消失。
臻弑神之前,創世手記的地位沒有現在這麼重要,它隻是一本神用來寫故事的筆記本,平時被很隨意地放在大理石桌子上。
臻有段時間對這本可以創造世界的本子很好奇,她曾經偷偷從末尾撕下一頁,自己寫著玩。
幾次嘗試後,臻沮喪地發現她並不能發揮創世手記的全部功效,或許是神格不夠的緣故,臻隻能做到“側麵影響”,無法“直接創造”。
舉個例子,比如臻想要抹掉故事中的一個角色,她可以寫“XX在橫穿馬路的時候,聽到身後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於是停下腳步回頭”,“一輛路過YY路口的汽車突然刹車失靈”,這兩件事情交叉發生時,有很大幾率導致XX在YY路被車撞死。
借著創世手記殘頁的力量,臻汙染吞噬了幾個神殿意識分成的係統,充分了解了神殿的造神計劃,加以利用。
神殿把轉生者當成新神培養,臻就把轉生者當成養料和腳踏板,她一邊竊取弱小轉生者靈魂中的神魂殘片,一邊挑選有潛力的轉生者,適當培養,送送經驗,幫助對方快速攢夠能量,打開通往神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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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雖然不是第一個接近神位的人,但卻是第一個打開禦神道的人。】係統的聲音有些唏噓,【其他轉生者都死在了成功前。】
【……這充分說明你的計劃有問題!】源純已經對係統的智商沒有任何期望了,【這麼重要的事,你在一開始就得說清楚,哪能藏著掖著直到最後才說?】
一邊是手握劇本通曉一切的臻大BOSS,一邊是懵懂無知天真可愛的萌新轉生者,兩方誰能獲勝,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你這個係統其實是臻派來的臥底吧。
【開始我不能透露太多,知道的越多,越會被臻注意,根本活不過第一個世界。】係統也很苦惱,它委屈巴巴地說,【我隻是個神殿而已啊,不要要求太高了qwq。】
【行了,彆賣萌了。】源純歎了口氣,【跟我說說臻吧,她都有什麼能力?】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係統想了想,【她有的你都有,她會的你都會。】
【……這種時候你就彆吹我了,我覺得我什麼都不會呢。】源純前所未有地謙虛起來。
從她跟臻有限的幾次照麵來看,兩人似乎勢均力敵,但前提是世界法則限製了臻的發揮,她不能以本體降臨,隻能借助他人的軀殼,力量必定是大打折扣的。
【可你的力量也被限製了啊,】係統說,【為了不擾亂世界的運轉,你所表現出來的,頂多是所在世界的天花板,這話我很久之前就告訴過你了。】
【你彆慌啊,要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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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純終於來到了光階的儘頭。
那裡佇立著一座由星光構成的鳥居。
【這步邁出去,你就沒法回頭了,】係統突然說,【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源純挑眉,【你要是真想讓我放棄,就不會等我都走到這裡了,才說這種話。】
況且這是能放棄的事嗎?
源純從來對成神沒興趣,她隻想吃吃喝喝,帶著某個人在這美好的世間逛一逛,交幾個有趣的朋友。
為了這微不足道的小願望,她會拚儘全力,阻止臻得到權柄,毀滅一切。
係統沉默片刻,小聲說:【我……我很喜歡你——】
【哎,告白就算了,】源純十動然拒,【我有喜歡的人了,再說你連個人形都沒有……】
【——所以你彆死了!】係統氣得聲音都變了,【不管什麼時候,記得做你自己!好了你趕緊走吧!】
源純手腕一翻,亮出金光閃閃的大笛子。
她笑了笑,慢悠悠地走進發光的鳥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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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
白色的巨龍收斂雙翅,落地後重新變回嬌俏可愛的少女。
“……這個世界的屏障變得好薄。”康娜眨了眨眼睛,“咦,櫻去哪裡了?”
中也操縱重力將一隻大虛深深地壓進土裡,直至對方被碾得粉身碎骨,化為一捧漆黑的粉末,隨風消散在焦灼的空氣中。
隨後他的動作突然一停。
從天而降的虛發出詭異的嘶吼,動作敏捷地撲向中也。
一根指肚生滿粗繭的手指觸到了虛堅硬的外殼,下一秒,纏繞的紫色的異能光帶朝著四周倏然擴散,強大的斥力將虛遠遠彈飛。
“中原先生,請當心。”廣津柳浪語氣恭敬。
中也本該說謝謝的,他是很禮貌的人。
但這次他反常地沒有吭聲,而是死死盯著不遠處的虛空,目光疑惑而凝重。
廣津柳浪提高了聲音,“中原先生?”
“那是……什麼東西?”中也終於開口了,“是我看錯了嗎?”
廣津柳浪的目光順著中也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微一縮。
空中飄浮著如同海市蜃樓的場景——大片大片的濃鬱茂盛的深林,鳥兒成群結隊飛過樹梢,密林深處隱約露出一抹朱紅色。
中也謹慎地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試探著觸碰。
他明明什麼都沒摸到,但倒映在虛空中的畫麵卻好像被觸動的平靜水麵般流動起來,散開了圈圈漣漪。
詭譎的景色隨即破碎成斑駁模糊的一片。
中也像觸電似的快速收回了手。
他跟廣津柳浪麵麵相覷,兩人心裡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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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葉村。
自從回村那日發現神社出問題後,斑就在神社邊造了個小木屋住下,日夜監視神社的情況。
水門帶著顧問奈良鹿久過來找斑討論了幾次,由於線索太少,沒能理出頭緒,但三人一致決定將此地與村子隔離開。
在輪回眼的配合下,水門和玖辛奈給神社周圍設下了強力的封印。
“但願有用吧。”玖辛奈擔憂地說。
美好的願望大多經不起考驗。
第三天夕陽西下,情況突然惡化。
主宰夜晚的月亮過早地出現在天空中,空氣裡浮動著難以言喻的躁動。
積累到某個節點時,崩壞開始了。
一道道拖著長尾巴的耀眼的光劃破天空,朝著地麵墜落。
起初人們以為是流星,紛紛圍觀許願。
一個願望還沒說完呢,村中忽然響起了緊急避難的訊號,周圍嗖嗖嗖竄出許多暗部,大聲招呼著村民趕緊跑。
大家滿頭霧水,但命令是火影下的,讓跑就跑吧。
宇智波斑站在鳥居前,仰頭死死盯著天空。
輪回眼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遙遠的天際發生了什麼——月亮正在崩解,四散的碎片化為流星,砸向大地。
通靈出忍獸給水門傳遞消息後,斑抬手一招地爆天星,控住即將墜落進森林的碎片,淡定地將這枚差點兒把森林毀滅的隕石又打回了外太空。
墜落的碎片越來越多,整個忍界都看到了這猶如末日降臨的場景。
普通人驚慌失措,有能力的忍者也茫然摸不著頭腦,除了組織民眾緊急避難外,竟然沒有任何有效的反擊措施。
對付有形的敵人,可以列出方案一二三四,但麵對自然災害,人力終究太過渺小。
相比之下,有斑鎮場子的木葉就幸運多了。
斑能及時處理落在村子附近的碎片,避免村民受到傷害。
離得再遠的他就沒辦法了,他畢竟隻是人,不是全能的神。
在不知道打出了多少顆星星後,天上終於不下火球了。
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而且非常嚴重。
神社內流動的能量開始朝外擴張,迅速突破了水門和玖辛奈設下的封印。
這股能量霸道十足,形成一簇簇龍卷風,以神社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擴散,摧毀了大片大片的森林。
被颶風折斷的樹木漂浮在半空,在能量的操控下,形成牢不可摧的球形結界,將神社周邊方圓幾裡內的範圍都圈了進去。
斑在狂風中穩穩站立,完全不受影響。
“究竟怎麼回事,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似乎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呼喚著,斑微微一哂,用黃泉比良阪強行撕開了內層結界,絲毫不懼地踏進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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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純出現在神殿門口。
周圍非常安靜,安靜得仿佛時間都停止了流動,過於靜謐的氣息令人心中忐忑。
“哢噠”一聲輕響,有什麼東西忽然碎掉了。
下一秒,源純清晰地感覺到身體中流轉的力量在成倍成倍地暴漲。
湧動的威能形成旋渦狀的風,鼓起她的裙擺,掀起她的長發。
源純深深地吸氣,呼氣。
禁錮還在時,她沒什麼太大的感覺,禁錮消失後,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掌握了多麼強大的力量。
“好久不見,真令人懷念啊……”
身後傳來輕輕的歎息,一道恐怖的氣息卷了過來,像迅猛攻擊的毒/蛇。
笛子在指尖旋轉成花,隨後被素白纖細的手握緊。
源純沒回頭,她隻是反手一揮,臻釋放的威壓便被擊潰了。
一身黑衣的臻在距離源純大概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她歪了歪頭,望向源純的目光充滿怨/毒。
黑漆漆的、流動的液體從她的裙擺滑落,沿著她膚色蒼白的小腿流向翠色的草地。
黑泥觸到草坪的一瞬間,原本生機勃勃的植物迅速發黃枯萎,腐化成塵埃。
眨眼間,臻的周圍就被腐蝕出了一大片黑色的泥地。她站在咕嘟冒泡、不斷翻湧的黑泥中,恍若從地獄深處爬向人間的幽魂厲鬼。
令人作惡的血腥味融入風裡,朝著四周擴散。
源純終於轉過身,見到此情此景,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深深皺起了眉。
她動了動手指,釋放出一記利針。
源純的腳下浮現出一個碩大的圓形陣法,上麵刻滿了涵義晦澀的古老符咒,充滿生機的內力沿著符咒流動,向四周擴散,吸收到力量的雜草們開始瘋長異變,有的變成粗/壯的樹乾,橫倒在源純麵前,化為盾牌,有的抻長成細卻堅韌的藤蔓,朝著臻卷去。
臻發出一聲冷笑。
沒有言語上的交流,也不需要試探,兩人直接開打。
臻五指呈爪狀,朝地上一抓,抓起一把流動的淤泥。
那玩意兒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臻的手中化為一根纖細但鋒利的長劍。
臻朝前邁了一步,身影突兀地消失了。
源純心中一動,甩出太陰指急速後退,同時抬起笛子橫在胸前。
下一秒,臻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源純身前。
“叮”的一聲脆響,金光閃閃的笛子架住了烏黑的劍,二者相接處的地方,黑色開始蔓延,眨眼間便將笛子汙染了一半。
源純鬆開手丟了笛子,結了個飛雷神的印,再度後退,閃到神殿前的台階上,跟臻拉開距離。
“彆跑啊,”臻的聲音輕輕的,帶了一點魅惑的意味,“我們一起玩嘛。”
源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想誰要跟你玩啊!
“玩什麼?帶我一個!”
熟悉的歡快笑聲自頭頂響起,同時出現的,還有數不清的藤蔓,它們彼此糾纏在一起,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朝著臻兜頭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