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活著!(1 / 2)

奸臣套路深 長生千葉 38179 字 2個月前

司馬伯圭聽著魏滿的話, 一時間都忘了掙紮,怔怔的站在原地, 仿佛方才那個發狂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魏滿看到這裡, 便微微鬆開一些手來,見司馬伯圭仍然沒有反應, 這才真的放開手來。

司馬伯圭目光冷淡,帶著一股濃濃的漠然,凝望著遠處無邊無儘的黑暗。

他的眼神與林讓的冷淡漠然一點子也不一樣, 漠然之中還帶著一股深沉的絕望, 還有心如死灰的寂靜。

林讓覺得,或許在他的心竅中,無論現在深秋的夜風多麼嘈雜,司馬伯圭什麼也不會聽到,隻剩下一片安靜的死寂。

林讓淡淡的說:“扶司馬將軍回去。”

白馬義從趕緊扶著司馬伯圭往回走, 低聲說:“將軍, 回去罷。”

“回營罷。”

“我們也想念少將軍……”

眾人扶著司馬伯圭回了營帳, 司馬伯圭一點子也不反抗, 便木然的,好像渾然一個木頭人一般, 走進了營帳,坐在榻上,也不除掉自己的介胄,目光盯著跳動的火焰, 眼睛一眨不眨。

林讓與魏滿從外麵走進來,魏滿歎了口氣,低聲說:“去查查偷襲的刺客到底是什麼人。”

白馬義從低聲說:“是。”

說著趕緊退出了營帳去。

魏滿看著司馬伯圭,一時沒有過去打擾他,隻是低聲說:“林讓,在你知道的軌跡裡,司馬伯圭和司馬越……是什麼樣的收場?”

林讓目光十分平靜,淡淡的說:“司馬越戰死,司馬伯圭為報弟仇,急功近利,最後敗給陳繼,火焚而死。”

魏滿聽罷了,更是想要歎氣,沒成想在林讓所知道的軌跡中,原來司馬越也是如此,這難道是一個不可打破的軌跡麼?

魏滿拍了拍林讓的肩膀,低聲說:“去看看司馬伯圭,能不能開點清心靜氣的湯藥吃吃?”

林榮點點頭,抬步走過去,說:“司馬將軍。”

司馬伯圭根本沒有反應,林讓便坐下來,給他把脈,司馬伯圭的脈象很亂,一看心思就非誠沉重,思慮太多耗神,如此以往下去,司馬伯圭就算是再健壯,他的身子也受不了。

林讓當下開了一個藥方,他一麵寫,就聽司馬伯圭突然開口說話了。

“伯圭……方才真的看到了,是越兒無錯。”

林讓看了一眼司馬伯圭,說:“司馬將軍,你現在需要靜養,其餘的不要再想。”

司馬伯圭卻沒有搭腔,而是自顧自的說:“我與他並非親兄弟,隻是同宗,從小便眼睜睜看著越兒錦衣玉食,而我自己,明明也出生在司馬世家,卻因為母親卑賤,吃了上頓沒有下頓,還要被本家的孩子毒打欺負……”

司馬伯圭似乎想到了很多往事,目光仍舊盯著燭火,喃喃的說:“我當年被欺負怕了,因此見到司馬越之後,就會想,他總是一個人,還那麼弱小,欺負他,狠狠的欺負他,讓他們說我娘親卑賤……”

像小雪球一樣的司馬越沒少被司馬伯圭欺負,嗚嗚大哭,但是他從來不告狀,還會傻兮兮的笑著跑來找好司馬伯圭頑耍。

“後來……我離開了家裡,出去闖蕩,等我歸來的時候,家裡已經落魄了。”

司馬伯圭成功的從一個卑賤女子的兒子,變成了司馬世家的一家之主,又遇到了司馬越,當年那個任人欺負的傻雪球。

“……他嘿嘿的朝著我笑,一臉的落魄,還在不停的咳嗽,已經虛弱到了極點。”

司馬伯圭當時就在想,永遠也不會讓他再落魄下去,隻要有自己的活頭,不管司馬越得了什麼病,都會讓他活下去,和自己一樣命大。

司馬伯圭喃喃的說:“我曾經許諾過越兒,相信為兄,一定治好你的病,讓你長命百歲……可為兄卻根本沒有做到,將你一個人扔在魯州……”

司馬伯圭說到這裡,眼睛赤紅,充斥著濃烈的血絲,雙手緊緊攥拳,不停的發抖,整個人仿佛就在暴虐的邊緣掙紮。

林讓抬起手來,輕輕的拍了兩下司馬伯圭的肩膀,說:“司馬將軍,你與少將軍感情甚篤,少將軍也不可能想要見到你如此落魄,現在該做的事情,是如何攻進燕州,討伐陳繼,為少將軍雪恨、正名。”

司馬伯圭終於動了,抬起頭來看著林讓,說:“燕州……”

林讓淡淡的說:“隻有大仇得報,司馬將軍才對得起少將軍,在大仇未報之前,請司馬將軍好生珍重,否則……少將軍或也會看不起將軍。”

林讓說罷,站起身來,便揚長而去。

魏滿趕緊追著他走出營帳,低聲說:“林讓,你不是安慰他麼,怎麼還刺激他,萬一他單槍匹馬去報仇怎麼辦?”

林讓輕飄飄的說:“不會。”

他頓了頓,說:“在司馬越心中,司馬伯圭是一個高大兄長的形象,讓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魏公覺得,他會毀壞自己這種兄長的形象麼?”

魏滿覺得有些道理,但……這隻是一個形象的問題。

對於司馬伯圭來說,這不隻是一個形象的問題,而是執念……

司馬伯圭養了幾日,配合的喝了幾日的藥,前去探查的白馬義從很快就回來了。

那日來偷襲的刺客,果然就是陳繼的死士,隻是來探查虛實的,還布了陷阱,如果當時司馬伯圭追出去,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幸而最後被攔住了。

魏滿冷聲一笑,說:“好啊,好一個陳繼!死到臨頭了,竟然還敢挑釁於孤!”

他說著,“嘭!!”的拍了一下案幾。

今日聯軍齊聚,會盟大營已經建好,各路軍隊的主公聚首在會盟大營之中,魏滿是小皇帝親封的總攬,而且還是驃騎將軍,因此坐在了最上手。

其餘人等分兩溜兒,依次列坐在幕府大帳之中,武德因著兵馬最少,所以坐在了最後。

魏滿一拍案幾,有幾個想要拍馬屁的,立刻拱手說:“是了,陳繼罪大惡極,藐視君主,不尊聖命,萬死難辭其咎!”

魏滿聽著大家阿諛奉承的話,提起手來,一時間營帳之中便安靜了下來。

魏滿淡淡的說:“廢話就不要說了,人主請大家齊聚而來,並不是要讓咱們喝酒吃肉,侃天說地的,而是讓咱們一舉拿下陳繼這個禍患的,各位有什麼好的看法?”

“下戰書!”

“對!直接打他!”

“我們聯軍三十萬之眾,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精兵,我便不信他陳繼還能翻出天去?!”

“無錯,陳繼兵馬雖多,但精兵遠遠不足咱們,而且還分散在各地,如今大軍已經兵臨城下,陳繼的麾下不可能全都前來撲救,咱們在數量上就有碾壓的勝算。”

眾人全都雄赳赳氣昂昂,魏滿便說:“好,那明日一早,諸位便隨孤出發,前去陳繼的府署城門……下戰書!”

大家都覺得直接打就可以,畢竟他們集結了這麼多號人馬,而陳繼的人馬雖然眾多,但是精兵絕對沒有他們夠看,不止如此,陳繼的麾下還分散在各地,各自領兵,常備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隻要這些分散在各地的兵馬沒有趕到之前,他們解決了陳繼,便再無後顧之憂。

翌日一大早,眾人便全部準備妥當,魏滿騎在絕影馬上,一身黑色介胄,肩披猩紅披風,在咧咧的秋風之中,披風猶豫戰旗一般飛揚。

魏滿抬起手來一招,說:“出發。”

“出發——”

“全軍出發——”

轟然一聲,整齊有素的聯軍轟然開動,整齊劃一的往陳繼的府署城門開去。

陳繼的府署城門口,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一片蒼涼的模樣,再加上此時乃是秋季,天邊漫漫的昏黃與黃沙,看起來便更是蒼涼,若不是裡麵隱隱有人聲,還以為這是一座鬼城。

城門樓上沒有士兵把手,不見一個人影兒。

魏滿蹙了蹙眉,說:“下戰書。”

“是,主公!”

士兵應聲,立刻將戰書送到城門樓下,大喊著:“賊子陳繼!驃騎將軍奉聖名討伐亂臣賊子,速速來接戰書!”

魏滿的戰書送出去,那士兵在城門樓下大喊,結果樓上一點兒聲息也沒有。

還是不見一個人影兒。

那士兵足足喊了半個時辰,眾人起初先是興奮,隨即是木然,最後喝了一嘴沙子,還是沒看到任何一個人影兒。

魏滿冷笑說:“陳繼這是打算耍賴,不應戰麼?”

林讓便說:“不如將戰書射進城中。”

陳繼不出來應戰,也隻能如此了,不然還要與他耗上一整天麼?

魏滿說:“薑都亭。”

“卑將在!”

薑都亭很快出列,拱起手來等待命令。

魏滿說:“將戰書射在城門樓上。”

“是!”

薑都亭接過戰書,翻身跨上馬背,一把將背上的弓箭取下來,將戰書紮在箭尖上,然後猛地策馬飛奔。

“呼——”一聲,薑都亭騎馬狂奔而去,朝著城池大門衝了過去,猛地將弓箭舉高,調整箭頭。

“錚——”

薑都亭幾乎無需瞄準,一點子也沒有卡頓,已經突然擋開手來,長箭“嗖——”的一聲,直飛而出,離弦破空,撕裂蕭瑟的秋風。

“哆!!!”

戰書釘在了城門樓正中的垛子上,不偏不倚,剛剛好。

薑都亭根本沒有停頓,放了一箭之後,立刻策馬向回,瞬間又回到了魏滿麵前,拱手複命。

戰書已經射在了城門樓上,結果大家又等了半個時辰,實在是等不下去了,陳繼沒有出現,他的麾下也沒有出現,甚至都沒有一個前來取戰書的士兵。

眾人起初雄赳赳的,鬥誌昂揚,後來都有些堅持不住,紛紛抱怨起來。

魏滿一看,今日不能繼續停留,便說:“撤兵回營。”

第一日作戰,他們根本沒有見到陳繼,隻是吃了閉門羹。

眾人回去之後,全都齊聚幕府大帳。

“要我說,陳繼必然是怕了咱們。”

“畢竟咱們可是三十萬大軍,他陳繼就算再橫,也要掂量掂量著。”

“這倒是。”

聯軍都有些誌得意滿,不將陳繼看在眼中。

魏滿坐在上手,手指“噠、噠、噠”的敲擊著案幾,淡淡的說:“如今陳繼不開城門,不應戰,不投降,按照諸位將軍的意見看,該如何處置?”

“殺進城門!”

“對,殺了陳繼!”

“要我說,咱們直接攻破城門!”

“殺陳繼一個措手不及!”

眾人都開始喊上了口號,魏滿便說:“如何攻進城門,如何排兵布將,誰願意做先鋒,各位可有什麼好的建議麼?”

他這話一出,眾人突然沉默了下來,一個個麵麵相覷,你看我我看你。

說實在的,還是那句老話,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

如今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大家都是麵和心不和的軍閥,根本不是什麼和尚,陳繼這碗水,他們該怎麼喝是個問題。

平日裡大家養尊處優,在地方都是一方之長,不見麵的時候,都是自稱“孤”如何如何,“孤”怎樣怎樣。

如今見了麵,大家平起平坐,各有各的勢力,都想要從攻打陳繼之中撈到一些好處,又不想處理。

打個比方,陳繼若是這碗水,大家千裡迢迢趕過來,都很是口渴,每個人均想喝水,而且做慣了大爺,喝水還不想自己端著碗,想要彆人喂他,最好把碗端到嘴邊兒來,一張嘴直接能喝進去。

這樣一來,解渴,還舒坦!

但是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多的好事兒,而且這個好事兒,大家還都想到一處去了,誰願意端碗?誰也不願意啊!

如今這個碗就擺在大家麵前了,裡麵裝著名喚陳繼的水,眾人虎視眈眈的盯著碗,怕裡麵的水不夠喝,想要爭先恐後的喝,但是又怕這個碗端起來太費神費精力,因此眾人明知道端起碗來就可以喝水,但最後卻猶豫了……

眾人雖然是聯軍,但說白了,兵馬是自己的,打完之後還要各回各家,因此誰也不想損兵折將,誰也不想耗神耗精力。

所以出主意的時候說,直接打進城池就可以了,但一到付諸行動的時候,大家就開始不願意了,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想當這個先鋒。

要知道,越是排在後麵打,那撿瓜撈的可能性越是大。

“這……”

“要不然咱們還是等等?”

“不知陳繼在做什麼貓膩兒!”

吳邗太守楊樾是特意從郯州趕過來支援的,這次攻打陳繼,那是來勢洶洶,因此怎麼能少了楊樾的好處呢?

楊樾他本身沒什麼兵馬,所以特意向他兄長借了兵馬,一借就是三萬,也得虧是親兄長,同父同母,若不然誰會借他?

楊樾這個人,有些義氣,但是最愛貪圖小便宜,所以這打先鋒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上的,再者說了,這些兵馬不是他的,是他兄長的,若是損兵折將回去,還不被罵死,退一層皮?

因此楊樾這時候也縮在後麵兒,不說話了。

楊樾一回頭,正巧便看到了同樣趕來支援的岱州刺史虞子源。

虞子源眯了眯眼目,剛要拱手說話,就被楊樾一把按住了,低聲說:“你瘋了?陳繼有多少兵馬你都不知道,他的兵馬總數肯定在魏滿之上,你那岱州小屁點地盤子,你就要請戰,你是不是傻?”

虞子源淡淡的看了一眼楊樾,默默將他的手一撥,沒搭理楊樾。

楊樾:“……”

說起楊樾與虞子源,這二人也很久沒見麵了,自從上次郯州一役之後,楊樾留守在郯州,虞子源就回了岱州去。

在虞子源臨走之前,其實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當時魏滿還沒認出林讓,但是心底裡因著林讓吃醋,當時小靈香讓林讓試探魏滿,去找楊樾表白,刺激一下魏滿。

魏滿偷聽到之後,便釜底抽薪的直接找到了楊樾,與楊樾一起喝酒,把楊樾灌得那叫一個酩酊大醉。

楊樾醉酒,糊糊塗塗的就遇見了虞子源,仗著酒膽子,指責虞子源背信棄義,背叛自己這個昔日裡的主公,離開自己去做了岱州刺史,升官發財,便不理會自己這個主公了。

虞子源隻是淡淡的問了他一句,想不想知道緣故。

楊樾當然想知道緣故,哪知道虞子源根本沒說緣故,低下頭來就狠狠吻住了楊樾。

楊樾當時嚇懵了,根本沒反應過來,喝了酒腦子也轉不過來,根本不知道虞子源為什麼要吻自己,而自己為什麼會和虞子源吻得難解難分。

而且當天晚上,自己竟然在虞子源的房舍下了榻,不隻是下了榻,還被當成榻。

……給睡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楊樾便醒了,頭疼欲裂,不隻是頭疼,感覺自己差點變成兩半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楊樾大驚失色,他飲了酒,有些斷片兒,因此發生了什麼根本不記得,眼看著尷尬的場景,便大喊了一聲,“我昨兒晚上飲醉了”,之後抱起衣裳就跑,抱頭鼠竄的走了。

那之後虞子源便離開了郯州,回到岱州去了,楊樾一直留在郯州,再沒見過虞子源。

如今眾人來到燕州,準備攻打陳繼,楊樾是一定要來表忠心的,這種時候一定要表達對小皇帝的忠心,因此特意管兄長借了三萬兵馬。

沒成想遇到了虞子源。

虞子源昔日裡乃是陳繼“提拔”而上,做到了岱州刺史的位置,不過因著這次陳繼犯了眾怒與天威,虞子源自然要一同派兵討伐,否則很可能被討伐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楊樾見虞子源不理會自己,心中那叫一個氣,心想著被睡的那個是自己,自己還沒氣呢,虞子源倒是好,小家子氣。

於是楊樾乾脆撇開頭去,也不理他。

魏滿問完之後,竟沒人搭理,大家推三阻四起來。

魏滿冷冷一笑,說:“怎麼,方才不是說,要速戰速決,出兵攻城麼?如今說到出兵,沒人願意出兵了麼?”

林讓沉思了一番,冷淡的說:“陳繼兵馬充足,而且糧草豐厚,如果陳繼閉門不戰,是將消耗降到了最低,反而是我們聯軍,隨時要應對陳繼的偷襲,將消耗升到了最高,這樣長久以往下來,陳繼又在自己的家門口,而聯軍長途跋涉,戰線太長,這都是兵家大忌,唯恐不適合長時間作戰,因此我以為……必須速戰速決。”

“魯州刺史。”

這時候有人站出來反對,陰陽怪氣兒的說:“若我猜的不錯,魯州刺史您以前也是陳繼的麾下罷?如今咱們這聯軍裡頭,魚目混珠的,一個魯州刺史,一個岱州刺史,都是陳繼的麾下,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來臥底的細作?”

“你說什麼!?”

“嘭!”

魏滿還在克製著,那邊楊樾登時克製不住了,虞子源方才不理會自己,他火氣就已經很大了,如今又聽這個太守對林讓出言不遜,怎麼能不火大?

楊樾絕不承認,那太守捎帶虞子源的時候,自己也很火大……

楊樾猛地站起來,臉紅脖子粗的說:“誰是細作?!你說什麼?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那太守見是楊樾站出來出頭,似乎根本不怕,誰不知道楊樾手上沒有兵權,全都仰仗他兄長手底下的十二萬大軍?

太守冷冷的說:“楊公,真不是我叨念什麼,若是我記得沒錯,昔日裡您與陳繼不是也十分要好麼?”

楊樾一聽,“嗬——”的冷笑了一聲,說:“你過來!你過來!我昔日還和你娘要好呢!你過來我不打死你!”

那太守一聽,楊樾這是公然羞辱自己,氣得大罵說:“諸位看看,看看啊,我隻是說了一句實話,楊公竟然口出狂言,大家看看,我要上本,現在就上本,向皇上討一個說法!”

楊樾說:“你快點上本,趕緊的上本,你不上就是我孫兒!”

一時間幕府之內吵得幾乎翻了天,魏滿的臉色十分不好看,氣壓很低,眯著眼睛看到他們大吵大鬨。

楊樾氣的頭皮發麻,在莊嚴肅殺的幕府裡,直接動起了手,兩邊推推搡搡的。

虞子源趕緊站起來,去阻攔楊樾,說:“楊公,楊公!”

林讓一看勢頭不好,也趕緊上前阻攔,說:“都安靜一些,這裡是幕府……楊公。”

林讓阻攔著兩麵動手,那太守打不過楊樾,沒有楊樾高大有力,也罵不過楊樾,楊樾罵起人來簡直是混不吝,便使勁撞了一下林讓泄憤。

林讓被使勁一撞,沒有防備,“嘭!!”一下向後跌去。

魏滿眼疾手快,一下拔身而起,猛地將林讓接在懷中,冷聲說:“夠了!”

眾人嚇了一跳,魏滿的嗓音雖然不大,但是低沉有力,擲地有聲,眾人一聽,誰也不敢再大聲造次。

這裡魏滿的官職是碾壓性的高,大家不是太守,就是州牧,或者是刺史,都是地方的官員,誰也沒有魏滿這個金印紫綬要位高權重。

魏滿扶起林讓,眯著眼睛說:“孤讓諸位討論如何攻打陳繼,不是讓你們自亂陣腳的。”

那太守還想評理,剛拱起手來說:“將軍,我……”

他的話還未說完,魏滿已經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說:“這裡所坐的諸位,都是人主親自批示的忠臣,帶兵多少,從何處前來支援聯軍,一個個都由人主過目首肯,是我武家的棟梁之臣,忠心耿耿,孤不希望聯軍從內部開始分化,聽懂了麼?”

太守瞬間被憋了回去,這下子沒話說了,臉色鐵青一片。

楊樾便得意了,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那太守,十分挑釁。

結果楊樾挑釁得意的笑容還沒擴張起來,就對上了魏滿森然的目光。

魏滿冷冷的說:“吳邗太守。”

楊樾:“……”

楊樾一聽,魏滿這嗓音和語氣不太多,硬著頭破說:“卑將在……”

魏滿聲音低沉,眯著眼睛說:“幕府是什麼地方?”

楊樾繼續硬著頭皮回答,說:“是……是置備顧問、謀劃決議……掌控軍要的行軍府署。”

魏滿冷聲說:“看來吳邗太守也明白,幕府是什麼地方,那孤問你,幕府可是你口出狂言,打人生事的地方?!”

楊樾:“……”

楊樾此時就蔫兒了,不敢再多說一句。

魏滿說:“來人,將吳邗太守拖出去,鞭笞十記,今夜的值崗,就由吳邗太守你,親自完成。”

楊樾低聲說:“是……”

召典親自進來,將楊樾拉出了幕府,準備鞭笞。

虞子源回頭看了一眼被帶出去的楊樾,冷淡的眼神中隱隱有些擔憂,但是並沒有太表露出來。

眾人一看這場麵,誰也不敢大聲說話,魏滿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燒了那挑事兒的太守,第二把火燒了魯莽的楊樾,第三把火還沒放出來,誰也不敢抻這個頭兒。

眾人趕緊悄無聲息的全部坐下來,誰也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等著魏滿發言。

魏滿也坐了下來,冷冷的掃了一眼眾人,說:“除了魯州刺史,誰還有建議,大可以提出來。”

林讓的意思是速戰速決,拖久了,他們雖然有小皇帝提供輜重和補給,但是國庫可不是無底洞,也不是惡龍的寶藏取之不儘用之不竭,早晚有一天沒辦法支援,如此一來,他們必然被迫撤兵,那麼這就是一次雷聲大雨點小的戰役,毫無意義。

現在還是那個問題,沒人願意出頭打仗。

就在此時,坐在最後的武德突然站了起來,拱手說:“魏公,武德不才,但也覺得魯州刺史說得極為有道理,但目前陳繼閉門城中,城內的一切動向我們都不清楚,因此卑將請命,帶一隊人馬,親自潛伏城中探看情勢,一旦有風吹草動,儘快稟報,之後再做決斷亦不遲。”

武德隻有五千兵馬,其他人帶的不是三萬兵馬,就是五萬兵馬,武德隻有十分之一的兵馬,卻突然站出來,想要去探府署城池。

好幾個人看到武德,都覺得武德是個癡人,要不然就是個狂人,也太不怕死了。

其實武德有自己的計較。

自己的兵馬數量太少了,如果真的打起來,武德根本搶不到任何功勳,這碗水,他根本喝不到。

如今大家都不願意做的活計,雖然肮臟鄙陋了一些,但是武德不怕這些,隻要小心謹慎,不要惹禍上身就好,隻有在第一時間去喝這碗水,武德才能喝到。

所以武德便站出來,出乎意料的提出主動探看。

魏滿看著武德的眼神稍微有些不一樣了,他以前不信武德是個能與自己三分天下的人,而如今這麼一看,武德除了逃跑之外,竟然莫名有些算計和膽識。

魏滿淡淡的說:“好,武將軍可領命。”

“謝將軍!”

武德一陣欣喜,趕緊拜謝,立刻領命出了幕府大帳,快速點兵,趁著天色昏黃,趕緊撲出去,準備夜探陳繼。

武德前去夜探,這次幕府議會就算是暫時散了,等到武德帶回來新的消息再說。

眾人退出營帳,便聽到“啪!啪!”的聲音,定眼一看,原來是召典正在行刑。

楊樾微微彎腰,袒露著後背,站在校場正中,背上全都是血跡,一片片血肉模糊。

召典的手勁兒可不是鬨著頑的,十鞭子下來,楊樾的後背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疼得他直喘粗氣,額頭上冷汗涔涔,整個人幾乎隨時都要倒下,卻因著麵子,強自支撐著。

虞子源看了一眼楊樾,眼神有些晃動,便調頭離開了,直接往自己的營帳而去。

楊樾受完刑,一轉頭,剛好看到虞子源冷漠的回過頭去,不知怎麼的,他的心臟一陣發擰,說不出來的難受,仿佛皮肉上的疼痛已經不覺得如何了,隻剩下心竅中的鈍疼。

林讓回了帳子,拿出一隻藥箱,轉身便要出去。

魏滿一看,說:“去哪裡?”

林讓淡淡的說:“自是去為楊公醫傷。”

魏滿聽罷,心裡醋溜溜的,說:“那孤隨你一起去。”

林讓也沒有拒絕,兩個人便一起來到了楊樾的營帳。

楊樾此時赤著膀子,趴在榻上,哪裡還有方才堅強的模樣,疼的“哎呦哎呦”的喊著,嘴裡好叨念著:“好你個魏滿,公報私仇是不是?哎呦我的娘喂,疼死了,彆讓老子逮到就會,不然我就……”

“你就如何?”

楊樾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到有人與自己聊天,當即順著他的話說:“我就弄死……”

弄死魏滿那個小子!

這句話還未說完,楊樾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因著……

回頭一看,不由“嗬——”的抽了一口冷氣,差點碰到後背的鞭笞傷痕,疼的他一個激靈,結巴的說:“魏魏魏……魏公?!”

魏滿笑眯眯,居高臨下,一副孤壓根兒不生氣的模樣,說:“楊公,您剛才說什麼?”

楊樾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我什麼也沒說!”

魏滿仍舊笑眯眯的說:“楊公,敢做不敢當,難道是大丈夫所為麼?”

楊樾一聽,新仇舊恨加一起,氣的頭皮發麻,要知道當年在趙梁,魏滿把楊樾的兩條胳膊都給折斷了,如今又讓人把他打得傷痕累累,這仇恨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楊樾心裡來氣,梗著脖子說:“怎麼,說你公報私仇,你還不承認?不承認是大丈夫所為麼!?”

魏滿一臉納悶,說:“孤很奇怪,孤與楊公,有什麼私仇可言?”

楊樾哼了一聲,說:“私仇?不就是因著先生?”

林讓見他們吵架,沒搭理,漠然的打開醫藥箱,將裡麵的傷藥拿出來,準備了一些乾淨的布巾,準備給楊樾清理傷口。

楊樾指著林讓,說:“你知道我傾慕先生,所以公報私仇,對也不對?”

他這麼一說,魏滿眼眸登時眯了起來,惡狠狠的盯著楊樾。

楊樾說話太直白了,擺明了要和魏滿做情敵。

魏滿心中冷笑,彆說是今日了,昔日你也沒有這個機會,林讓不管變成什麼樣,喜歡的都是自己,怎麼可能多看楊樾一眼?

魏滿稍微靠前一些,彎腰在榻邊上,低下頭來,似乎要和楊樾說悄悄話兒。

楊樾嚇得一個激靈,趕緊要躲閃,魏滿笑的一臉親和,說:“誒,楊公,您怕什麼?”

楊樾梗著脖子說:“怕!?我楊樾就沒有怕的東西!”

魏滿笑眯眯的低聲耳語說:“楊公,您可能還不知道,這先生的滋味兒,孤已經嘗過無數遍了,怕是楊公的一翻癡情是要落空。”

“你……你說什麼!?”

楊樾吃驚的看著魏滿,瞠目結舌。

又去看林讓,林讓不知他們說什麼悄悄話,也沒去理會,還在準備包紮的東西。

魏滿笑著說:“先生愛慕於孤,癡情的很,楊公這輩子怕是沒有機會了,等下輩子,下了黃泉見到你們楊家的列祖列宗,好聲說道說道,下輩子怎麼也要有孤這樣的容貌,那才行呢。”

楊樾:“……”

魏滿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說:“哦,楊公,您可能沒注意,剛才楊公說自己傾慕先生的時候,虞公正巧來送傷藥。”

“虞子源?!”

岱州刺史虞子源。

魏滿點點頭,隨即攤手說:“不過已經走了,怕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話兒罷。”

散會的時候,虞子源一臉冷漠的便走了,楊樾還覺得他不關心自己。

虞子源回了營帳,其實也是坐立難安,便拿了傷藥出來,準備去給楊樾上藥。

不過剛走到楊樾的營帳門口,便聽到裡麵楊樾聲音鏗鏘的說“你知道我傾慕先生,所以公報私仇”。

哪知道這麼巧,虞子源聽到這句話,不由苦笑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傷藥,心想著,子源啊子源,你還在奢望什麼,這不是早便知道的事情麼?

虞子源握緊了手中的傷藥,根本沒有停留,轉身便離開了楊樾的營帳,都沒有進去,揚長而去了。

楊樾一聽,“騰!”的坐了起來,碰到了後背的傷口,也顧不得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