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滿一聽, 轉頭“瞪”著林讓,說:“孤也很俊美, 你來擄孤。”
林讓看了看魏滿,一臉淡漠的對魏滿抬了抬手,魏滿立刻“顛顛”的湊上去, 說:“怎麼的?”
林讓上下打量著魏滿,說:“魏公……這樣子還需要旁人來擄?”
魏滿:“……”林讓隻是招了招手,自己就顛顛的跑了過去, 的確不需要旁人強擄……
一行人追到了逃跑的太守, 成功解救了原文若的侄兒, 天色已經很黑, 連夜趕回小郡的府署。
第二日一大早, 魏滿與林讓剛剛起身。
“吱呀——”
魏滿聽到聲音從裡麵走出來,一邊走出來, 一邊說:“林……”
林讓這二字還沒說出口, 魏滿登時看到門口站著兩個人,嚇得魏滿一跳。
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原文若和他的侄兒原攸。
二人天沒亮便在此了,魏滿是才醒, 沒聽到外麵有什麼動靜, 哪裡想到兩個人像是雕像一樣戳在門口。
魏滿差點喊了林讓的名字,便住了口。
林讓也從屋舍裡走出來,一邊走還在一邊穿外袍,一抬頭……眼神很平靜的看著原文若與原攸。
相對於林讓的平靜, 魏滿簡直是驚魂甫定,而原文若和原攸則是一臉震驚。
二人不由而同的看了看旁邊的舍門,這間房舍明明是魏滿的,林讓卻從裡麵走了出來,而林讓的房舍明明應該在隔壁。
他們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的確住在一起,不隻是昨天晚上,魏滿與林讓基本是天天晚上住在一起,這對於相熟的人來說,根本沒什麼值得驚訝納罕的,但是對於“純潔”的原文若和原攸來說,就……
信息量稍微有些大。
魏滿咳嗽了一聲,把二人的目光吸引回來,說:“二位先生,不知……有什麼事兒麼?”
原文若立刻拱起手來,說:“魏公仗義援手,救出在下的侄兒,文若……願意歸降魏公。”
魏滿一聽便笑了起來,這個原文若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看起來很是“講道理”。
其實魏滿還真是想錯了,原文若就是一個“不知好歹”之人,而且倔的很。
這次是他們抓住了原文若的軟肋。
原攸是原文若的侄兒,父母去世的早,也像小孔明一樣,跟著叔叔討生活,曾經在原文若那裡住過一段時日,因為有共同話題,兩個人的關係甚篤。
後來佟高叛亂,二人分彆,一彆就是這許多年,許久未見,所以原文若非常感激魏滿能將侄兒救出來。
這另外一方麵,原文若本就對陳繼死心了,陳繼優柔寡斷,有謀無斷,原文若本就不看好他,後來他看到陳繼的移書,心裡更是心灰意冷,本打算“告老還鄉”的,沒成想魏滿卻將如此大的誠意擺在麵前。
原文若的抱負至今還沒有完成,他一個有才學之人,如何能甘心就這般平庸無能下去,所以如今肯歸順魏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原攸就站在旁邊,彆看他是原文若的侄兒,但是身材比原文若高大了很多,如果原文若是一株蓮花,那麼原攸可能就是一顆參天大樹了,兩個人的氣場一點子也不一樣。
尤其侄兒反比叔叔還要大上幾歲,那模樣倒像是原文若的兄長一樣。
原攸本就不是陳繼的麾下,被陳仲路麾下的太守扣留,自然也不會忠心於陳仲路,他外表看起來憨厚,實則能忍,心機很重。
如今的魏滿如日中天,如果能跟著魏滿效忠,日後必然可以有一番作為,甚至名留青史。
原攸拱手說:“多謝魏公相救,攸遠為魏公效力。”
魏滿與林讓對視了一眼,這就是傳說中的好事成雙罷,不隻是原文若,原攸也一同歸降,一下子收攏兩名名士,旁人尋求一名名士,都是可遇不可求之事,魏滿卻一下坐擁兩個,可謂是富到流油。
魏滿笑著說:“哦?如此,那二位先生,應當改口喚孤……主公了。”
原文若與原攸一聽,立刻拱手說:“主公!”
魏滿說:“就勞煩二位先生,將人都傳喚到府署大堂,孤一會子就到。”
原文若和原攸答應之後,很快離開去傳話。
魏滿等他們走了,登時便笑了起來,與方才那種高深莫測的笑容不同,笑的頗為輕佻,說:“這二人還不是要歸順於孤?”
林讓見魏滿沾沾自喜,甚是無奈,不過無奈的眼神中有些許的寵溺,似乎覺得魏滿這種表情,還挺……可愛的?
魏滿說著,又蹙眉說:“不過……這二人還不知咱們的乾係,平日裡咱們還是應該謹慎一些,免得……”
他的話還未說完,林讓便說:“為何要謹慎一些?讓與魏公一不是偷情,二不是出軌,為何要謹慎?”
魏滿:“……”偷……偷……
魏滿說:“自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原文若與原攸不知咱們的乾係,若是一下子知道,恐怕……”
其實魏滿想多了,因著原文若何其聰明,而原攸這些年在外漂泊,又見識過了許多世態炎涼,怎麼可能看不出什麼呢。
尤其……
魏滿剛剛脖頸上帶著一塊紅色的痕跡,魏滿自己都沒發現,一看就熱情得很,其實原文若與原攸心裡早就有譜兒了,隻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眾人全都在府署的大堂中集合,魏滿與林讓走進府署,眾人起身行禮。
魏滿笑眯眯的說:“今日要給諸位介紹兩位新的同僚,其一你們早就認識,便是原文若先生,這其二嘛……是文若先生的侄兒,原攸。”
眾人早就知道魏滿想要收攏原文若的事情,因此根本不意外,隻不過沒想到,連同原文若的侄兒也一起收了?
魏滿又說:“二位先生都是大才,如今歸順在孤的營下,孤自然不會虧待二位,就分彆著二位為彆部司馬。”
又是彆部司馬。
之前已經說過,彆部司馬的官階雖然沒有什麼太守刺史大,算起來的話,相當於五六品的模樣,但卻是一個可以掌控兵權的職位。
原文若與原攸初來乍到,魏滿給予他們的待遇,可謂是非常豐厚了。
大家是沒什麼意見的,倒是席間的攸遠,有些個不樂意了。
這個原文若是陳繼營中的謀臣,攸遠也是陳繼營中的謀臣,不同的是,攸遠可是謀主,而原文若隻是名士,昔日在陳繼營中,待遇是不一樣的,攸遠不知道比原文若的待遇高出幾百倍。
如今到了魏滿營中,怎麼反而調轉了一個個兒?
攸遠如今還是個謀士,而原文若一來就冊封彆部司馬,還能領兵,攸遠這心中如何甘心?
攸遠日前被魏滿赦免,讓他於營中供職,攸遠是個貪心,且貪心無度之人,時間一久,就覺得魏滿肯定是中意自己的才華,因此不忍心殺自己,上次攻打陳繼,因為攸遠負責出麵羞辱陳繼,所以自己給自己記了一筆功勞,越發的自大狂妄起來。
攸遠已經忘了自己降臣的身份,覺得如果沒有自己,他們肯定無法拿下陳繼,而自己這般大的功勞,卻沒有分封,原文若一個不受待見的窮酸,卻當了彆部司馬。
連同著他的大侄兒,也一同冊封彆部司馬,好事兒怎麼都掉在他們原家的頭上了?
攸遠不服不忿,但是也不敢立刻說出來,心裡留了個心眼兒。
魏滿冊封了原文若與原攸,繼續說:“如今剛剛攻下小郡,民心尚且不穩,孤又看到沿街如此之多的難民,於心不忍,決定在小郡逗留些時日,開倉放糧,舍糧這個事兒……”
他說著,頓了頓,似乎在找人負責。
攸遠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開倉放糧?這可是個油水活兒,平日裡在營中,開倉放糧交給了武德,如今跟在身邊的隻有夏元允和段肅先生二人,夏元允是個粗人,不會開倉放糧,段肅先生又是個“清高”的,平日裡很多事情需要他張羅,根本忙不過來。
攸遠就想要把這個油水的活計攬到自己懷裡來。
魏滿見攸遠眼神鋥亮,就知道他怎麼想的,但林讓跟魏滿說過,攸遠這個人,貪得無厭,特彆喜歡錢財,而且口無遮攔,日後絕對壞大事兒,如今需要用的上攸遠,就利用一番,利用完了儘早扔掉。
因此魏滿怎麼可能把這種事情交給攸遠來處理呢?
魏滿在攸遠騏驥的目光下,淡淡的說:“文若先生。”
原文若立刻站出來,拱手說:“文若在。”
攸遠一聽,心裡“咯噔”一聲,回頭狠狠瞪著原文若,魏滿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把舍糧的油水交給原文若?
的確如此,因為舍糧的活計,交給攸遠,那就是個油水活,而交給原文若,那才是真正的善舉。
魏滿笑眯眯的說:“文若有王佐之才,讓你來負責舍糧,的確是大材小用了,不過百姓之於孤,就仿佛自己的身體一樣重要,因此孤就把這件事情,交給文若先生了。”
魏滿這兩句話,說的那叫一個“動聽”,什麼百姓和自己的身體一樣重要,就是告訴原文若,自己愛民如子,不著痕跡的把自己垮了一個底朝天!
原文若拱起手來,說:“主公愛民如子,實在是我等榜樣,文若定不辱命,請主公放心。”
原文若一口就答應了下來,攸遠在一邊看著,心裡憤恨的像是找起了火。
府署的會議很快散了,林讓與魏滿肩並肩離開府署,林讓低聲說:“方才魏公冊封文若先生,攸遠似乎有所不滿,還請魏公小心。”
魏滿冷笑說:“攸遠?哼,這老小子,留他一命就不錯了,竟想著搞花槍。”
眾人紛紛離開府署,原文若與原攸最後離開,一出門便看到了攸遠。
攸遠從旁邊走過來,對原文若說:“呦,原先生,恭喜了啊。”
他的話口氣陰陽怪氣,聽起來便不是什麼善茬兒,真彆說,與當年挑釁林讓的口氣,真是一模一樣。
攸遠冷笑說:“沒成想啊沒成想,昔日裡在陳營裡,名不見經傳的原先生,如今也能成為彆部司馬,主公的恩典,還真是浩蕩啊!”
原文若一聽,就知道攸遠是來挑釁的。
他曾經在陳繼的營中待過一段時間,還是不短的一段時間,因此多少知道攸遠的為人,攸遠身為謀主,一直打壓其他謀士,不想讓其他人出頭,搶占自己的地位,為人十分刻薄貪婪。
原文若這個人,性子很平淡,倒不是冷漠,就是有點不會生氣,是個清雅高潔之人,因此看到攸遠挑釁,沒多少感覺。
而原攸這個人,表麵看起來又憨厚又直爽,其實內地裡心眼子很多,是個非常能忍的人。
於是這二人看著攸遠,都沒什麼太多的表情,看過之後就與攸遠擦身而過。
走了……
攸遠一個人留在原地,看著那二人的背影,氣的差點子頭頂冒煙兒,冷聲說:“等著瞧。”
攸遠正兀自發狠,正好有個小城的官員走過來。
那官員是昨日裡開門投降的官員,乃是郡中的將領,將領本想來府署探聽探聽虛實,看看魏滿對他們的意思是什麼樣的,是不是已經不需要擔心。
不過很不巧,魏滿已經散會離開,將領根本沒有看到魏滿,隻看到攸遠站在原地。
說起來,攸遠與那將領還是同鄉,兩個人昔日裡認識,將領便趕緊走過來,和他套近乎。
“攸遠老哥哥!”
將領喊了一聲,攸遠回過頭去,是個不太相熟的同鄉,認識,但是沒怎麼說過話。
那將領孤以為攸遠在魏滿營下做事,便是魏滿的心腹,理解錯誤,所以便巴結著攸遠,想要探聽一番虛實。
將領執意請攸遠喝酒,一頓的巴結,攸遠平生最喜歡的兩樣東西,可能就是錢財與奉承了。
將領使勁奉承著攸遠,把所有的好話都說儘了,兩個人便談起了原文若這個人。
攸遠朝他抱怨了幾句,將領一聽,眼睛微微一動,說:“老哥哥,這還不好辦麼?教訓教訓他,讓這個原文若知道知道天高與地厚。”
攸遠眯了眯眼睛,說:“其實我正有此意,隻是苦於身邊無人,若能得老弟相助,那便萬事俱備了。”
將領一拍胸口,說:“是了!老哥哥請放心,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老弟我一定出手,隻是……隻是日後還請老哥哥多多提攜,在魏公麵前,多給小的美言幾句才是!”
攸遠聽將領這麼客氣,就“哈哈”大笑著說:“沒問題,這有什麼關係呢?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將領便說:“老哥哥你要多少人,隻管開口就是了。”
攸遠想到一計,魏滿不是讓原文若舍糧麼,城中那麼多難民,反正誰與誰都不認識,隻要找幾個人來扮作難民,哄搶糧食,引發騷動,再踩踏出事故來,原文若就是辦事不利,魏滿能不生氣?
攸遠說:“不多,給老哥哥調遣十幾個人就足夠了。”
開倉放糧很急,並不能拖,原文若當天就弄出了一個方案,交給魏滿來過目,明日一大早便準備開始放糧。
魏滿覺得原文若心思很細,放糧這種事情交給原文若,還真是不錯,便說:“文若先生辦事兒,孤是放心的,就按照文若先生的意思放糧,不用怕糧食不夠,但求百姓吃飽穿暖就足夠了。”
魏滿又開始飆戲,一秒進入愛民如子的人設,簡直就是切換自如。
有了魏滿的首肯,蓋上了驃騎將軍的印信,舍糧的事情便這般敲定了。
第二日一大早,府署外麵便開始舍糧。
熙熙攘攘的聲音很雜亂,林讓昨日睡得有些晚,早上還沒起身,將被子蓋在頭上,團起來縮成一個蠶寶寶的模樣。
魏滿看了隻覺可人,側臥在他旁邊,一臉寵溺的瞧著大型蠶寶寶。
就在此時,突聽“砰砰砰”的聲音,是夏元允。
夏元允的嗓音在外麵大喊著:“不好了不好了,主公!”
魏滿:“……”
魏滿趕緊披上衣衫,拉開門走出來,“噓”了一聲,說:“什麼事兒?”
夏元允很著急,說:“主公,外麵……舍糧發生了踩踏。”
“什麼?”
魏滿顯然吃了一驚,舍糧竟然發生了踩踏?
要知道踩踏事件是很可能死人的,這不是頑笑。
夏元允說:“舍糧的隊伍本來好好兒的,不知怎麼的,突然暴動了起來,好些難民衝過來哄搶糧食,不隻是難民們受了傷,而且連……連士兵也受了傷。”
林讓在屋舍裡,就聽到了夏元允的大嗓門,他本想繼續睡的,但是聽到有人受傷,登時就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趕緊套上衣衫,匆忙走出來,說:“誰受傷了?我去看看。”
林讓提上藥箱子,便準備去府署門口看傷,難民哄搶糧食,這可不是小問題,魏滿也需要親自去看一看。
二人並著夏元允一起往府署門口走,還沒走幾步,遠遠的就看到有人小跑著過來,那不正是攸遠麼?
攸遠跑著過來,一臉天塌地陷的模樣,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主公哎,難民哄搶了糧食,還打傷了很多士兵!這……哎,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一定都是那原文若管事不利,舍糧如此重要根本的事情,主公交給原文若處理,您看看他,連這點子小事兒都處理不好,簡直便是辜負了魏公您對他的莫大信任啊!”
原來攸遠是來給原文若穿小鞋,告狀的。
林讓關心傷情,魏滿則是想知道現場情況如何,誰也沒時間搭理攸遠,攸遠追著一路小跑,一直不停的嚼舌根,魏滿都沒有搭理他,連一個眼神都沒舍過去。
今日一大早,天色還沒有亮,原文若便準備起身,先在府署門口搭起舍糧的篷子,還要準備很多舍糧的物資等等。
原文若早早起來,就來到了府署門口,準備自己先忙碌一陣,等士兵們起身再一起忙碌。
哪知道到了府署門口之時,便看到篷子已經搭起了一半,有一個人站在棚子下麵,揮汗如雨的正在忙活著。
竟是原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