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推開牢房們,魏滿閒庭信步的走進去。
武子台就關在裡麵,比前些日子瘦削了不少,兩頰微微凹陷,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頭兒,跌坐在地上發怔。
他聽到腳步聲,猛地抬起頭來,見到是魏滿,趕緊衝起來,扒著柵欄說:“魏公!魏公您可來了!您是來看我的麼?!”
“我就知道,咱們是八拜之交的兄弟,你怎麼會如此狠心呢?”
“魏公,快放我出去,隻要放我出去,我就讓兄弟們都歸順於魏公!”
魏滿淡淡的說:“武子台,你可能誤會了,你的兵馬,早就歸順了,不過不是歸順我,而是歸順了魯州刺史。”
“什麼!?”
武子台吃了一驚,斷喝說:“不可能!我的兄弟都是錚錚鐵骨,怎麼可能歸順旁人?”
魏滿心中冷笑,那你是太小看林讓了。
魏滿淡淡的說:“咱們兄弟一場,孤也不瞞你,皇上已經下旨,用你的人頭熱血,祭奠軍旗。”
“哐!”
魏滿的話音一落,武子台猛地跌坐在地上,兩眼發怔,一臉呆呆的模樣,似乎失了魂兒似的。
武子台怔愣了一下,立刻又衝起來,激動的說:“魏公!我們是兄弟啊!結拜過的,你可不能如此狠心!魏公!你救我一救,我知道錯了,救我一救啊!”
“是了!魏公,我有一個妹妹,生得是如花似玉,魏公愛美憐香,我將小妹許配與魏公,如何?”
“還請魏公高抬貴手啊!”
魏滿一聽,心想著幸虧林讓不在身邊,否則又要炸!
就在魏滿這般慶幸的時候,便聽到“嗬——”的一聲冷笑,十分的輕。
何止是武子台嚇了一跳,魏滿也嚇了一跳,真的恨不能跳起來。
因為這嗓音十分清雅,又透著一股森然與冷漠,不正是林讓嗎?
林讓的嗓音從牢房外麵傳進來,說:“好一個叱詫疆場的老將,武將軍就是這樣用女子作為籌碼的麼?無恥的緊呢!”
武子台方才的說辭的確很無恥,之前他還想將自己的妹妹許配給吳敇,如今又把妹妹轉手給了魏滿,這個妹妹在武子台眼中,估計就是一個聯絡勢力的籌碼罷了。
武子台眼看到林讓,與往日裡的囂張不同,十分懼怕,臉色蒼白的說:“魯……魯州刺史……”
他日前還魯州小兒小兒的喊著,如今卻變了稱謂。
林讓淡淡的說:“如今後悔,已經太遲了,不是麼?”
武子台聽到林讓的話,隻覺後背發麻,一陣陣篩糠,沒來由的打冷顫,說:“你……你這個惡鬼!落井下石!我武子台在沙場上滾了一輩子,建功立業,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你以為自己一個奸臣,能好過到哪裡去?!”
“我今日難逃一死!好,我便在黃泉等你!看你能挨到什麼時候!”
“彆以為如今人主與魏滿都由著你,總有一天,你們的利益相碰,會反目成仇的!”
“你看著罷!看著罷!”
魏滿聽到武子台的叫囂,麵色登時寒冷了下來,死到臨頭還要拉著自己做墊背。
林讓則是淡定得很,似乎沒有聽到武子台的咒罵一樣。
但林讓的確是聽到了。
林讓嗓音冷清的說:“我不知道,日後會和誰反成仇,但我知道的是,不論如何,你都看不到了。”
武子台聽著林讓的話,猛地打了一個寒顫,如墜冰窟……
“祭旗!”
“祭旗!”
“祭旗——”
營地的牙門旗邊,魏滿令段肅先生宣讀了聖旨,將武子台的項上熱血拋灑在旗杆上。
將士們因為拿下了華鄉郡,士氣高漲,魏滿決定趁這個時候,再動員一下盟軍,好一鼓作氣的進攻燕州。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大喊著:“報——!!”
“武將軍送戰書回來了!”
“武將軍回來了!”
武德回來了!
日前林讓舉薦武德去燕州送戰書,其實目的很簡單,就想讓武德有去無回。
不過沒成想武德這麼能個兒,不久之前他們就得到了消息,武德並沒有死在燕州,陳繼沒能殺了他,讓武德逃出生天。
不得不說,林讓還真是有點子佩服他起來,都已經逼到這個份兒上了,武德的求生**也是真的強。
傳令士兵大喊著,眾人一陣喧嘩,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就聽到“踏踏踏”的馬蹄聲,一起快馬衝進營中,不過並不像眾人想象的那般光鮮亮麗。
武德一身風塵仆仆,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仿佛去大沙漠旅遊了一圈似的。
他騎馬衝進來,險些從馬背上掉落下來,狼狽極了。
看武德這模樣,也知道他並非是從陳繼的手上被放走的,而是……
逃跑的。
武德又又又一次使出了看家本事,逃跑。
卻說武德收拾了行囊,帶著吳敇給他的一隊兵馬,就準備去燕州送戰書了。
武德是個極其內明之人,他心裡有數,這陳繼與魏滿,就是一趟渾水老湯,怎麼也扯不清楚。
簡而言之,有陳繼沒魏滿,有魏滿沒陳繼,這是早晚的事兒。
而武德呢,就是其中的炮灰。
雖然小靈香央求大哥幫忙,吳敇也派了一隊兵馬給武德,但是吳敇其實也不是真心幫助武德的,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寶貝妹妹如此死心塌地,那就讓她死心好了。
這點子吳敇與林讓倒是想到一起去了,都想讓武德有去無回。
連吳敇這種小狼狗都清楚林讓的想法,武德能不清楚麼?
他在沒走的時候,已經看穿了,因此一直在做打算。
武德管魏滿借了一些錢,置辦訂婚宴,還剩下了一半左右,他拿著這些錢,也沒給自己用,而是不辭辛苦的收買了燕州的一個官員。
武德將自己的家當全都孝敬了那個官員,便是求他到時候給自己說一些好話。
那官員眼看著這麼多銀錢,又覺武德不過是一個送戰書的小兵,殺了他不多,不殺他也不少,因此並沒當什麼大事兒。
武德來到燕州之時,立刻就被陳繼的士兵拿下了,押解起來,直接丟進牢房中等死,甚至沒能見到陳繼一麵兒。
不過武德早有準備,收受賄賂的官員便找到了陳繼,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他說這武德,素來與魏滿不和,日前魏滿攻打郯州的時候,武德就是郯州這麵兒的,後來被魏滿抓起來,還逃跑了好幾次。
攻打淮中的時候,魏滿就派了武德去種田。
這些都說明他們關係很緊張。
陳繼聽了,覺得有些道理。
官員又說,武德一個小兵,而且是上了年紀的小兵,能有什麼真本事兒?但他倒真是有一個本事,那就是長得還不錯,因此得到了靈香郡主的青睞。
如今的武德,乃是靈香郡主的準夫君,就差最後成親了,一旦成親,武德便是破虜將軍的上門女婿,那日後與魯州軍必定十分親密。
雖林讓是魯州刺史,但刺史不過是個文職,魯州三代都在吳家手中,已經十分穩固,不是一個刺史就可以左右的。
說白了,魯州的兵權,還是握在吳家手中。
如今盟軍準備攻打燕州,如果陳繼能趁機和魯州打好關係,便能釜底抽薪,給魏滿一點顏色看看。
陳繼覺得官員說的有些道理,武德是個沒見過世麵兒的人,如果自己能把武德拉攏過來,指不定就能拉攏了魯州軍為自己所用。
到那時候,盟軍人多心雜,隻需要斡旋一番,燕州便可以趁虛而入,魏滿也沒什麼可懼怕的。
想到這種種,陳繼便令人把武德從牢中放了出來,不但沒有苛待武德,而且還好吃好喝的照顧著,奉為上賓。
若說這好端端的上賓,為何突然如此落魄得趕回來,其實也是有緣故的。
還能是什麼緣故?
武德知曉,自己能被奉為上賓,並不是陳繼打算重用自己,而是因著那些錢財,買通了陳繼身邊的官員。
隻是一時之便,如果陳繼慢慢發掘,自己這個姑爺,在魯州吳家心裡,並沒什麼分量,相反的,吳家上上下下,除了靈香郡主本人,其他人都盼著自己早點死,陳繼必然勃然大怒。
說不定,陳繼還會幫助吳家,斬了武德,也好能和吳家換個交情呢!
因著武德想到了這許多,所以根本不敢在燕州好吃好喝,得了一個空兒,便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兒,逃跑了。
陳繼知道武德逃跑,也是勃然大怒,一路追趕,武德喬裝改扮,風塵仆仆,可算是穿透了陳繼的防火線,成功與盟軍會師。
武德將一切稟報了一番,眾人一聽,不由全都嗤笑了起來,都覺武德雖然死裡逃生,但這逃跑的做法,並非大丈夫所為,聽起來著實丟人的很。
小靈香聽聞武德回來了,趕緊從營帳中衝出來,大喊著:“叔叔!”
她一邊喊一邊跑過去,“蹦”一下,就跳到了武德身上,武德趕緊去接,生怕摔壞了郡主,這可如何是好,自己已經窮得叮當響,根本賠不起。
小靈香看到武德,十分歡心,而且一點子也不覺得武德逃跑丟人,反而說:“我就說嘛!叔叔太聰慧了!去燕州送戰書,這樣九死一生的事情,叔叔都能手到擒來,若是挨在旁人身上,怕是就要歸根在燕州啦!叔叔你真的敲厲害鴨!”
小靈香一個勁兒的誇讚武德,把武德誇得不是很好意思。
旁人眼看著靈香郡主這麼“寵愛”武德,礙於魯州軍的麵子,也沒敢在說什麼,一時間有些冷場。
魏滿便打了個哈哈,笑著說:“各位,武將軍順利歸來,戰書也已經送達,這是好事兒,孤準備設置一個宴席,為武將軍接風洗塵,另外也好與大家夥兒,一同討論討論討伐燕州之事。”
“單憑盟主調遣!”
眾人立刻拱起手來答應,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什麼給武德接風洗塵,不過是個幌子,想要討論一下燕州的事宜罷了。
“叔叔,”小靈香笑著說:“去香兒帳中說話罷,香兒有好多好多話想與叔叔說呢!”
武德一聽,自己與靈香郡主還未成婚,若是進了靈香郡主營帳,這成何體統?
武德便硬著頭皮說:“郡主,卑將車馬勞頓,想先歇息,不知郡主……”
小靈香不疑有他,一拍後腦勺,說:“是啦!叔叔一定是累了,理應歇憩,快快先去休息罷!”
武德拱手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林讓與魏滿看著武德離開,魏滿低聲笑說:“看來你的‘毒計’沒有成功,這個武德伎倆真是頗多。”
若是伎倆不多,又怎麼能與魏滿三分天下呢?
武德已經經過這麼多考驗,估摸著吳家再想趕儘殺絕,也是沒有法子了,隻能接受這個姑爺,畢竟誰讓小靈香中意呢?
楊樾負責從淮中接應一批糧草回來,他來到營門的時候,大家已經散了,沒趕上祭軍旗的熱鬨,也沒看到武德的熱鬨。
岱州刺史虞子源在營門口接應楊樾,楊樾一進來,便笑著說:“哎,我走了幾天,怎麼樣,想我不想?”
楊樾沒個正型兒,一見麵就“調戲”虞子源,虞子源倒是坦蕩蕩的說:“自然是想的。”
楊樾一愣,擺明了戲弄虞子源,沒成想虞子源回答這麼正經,如今一臉懵的反而是楊樾。
楊樾懵在當地,慢慢的臉頰還有些發紅,好像被煮的螃蟹似的。
“那個……我……”
楊樾趕忙岔開話題,說:“我聽說,武德回來了?”
他說著,讓手下的將領們負責把糧草運到糧倉,便跟著虞子源往裡走去,一麵走一麵八卦,說:“我在路上便聽說了,武德從燕州回來了,是也不是?”
虞子源點頭,說:“回來了,便是方才的事兒,剛剛到。”
楊樾笑起來,拍著虞子源的肩膀,說:“我還聽說,他是逃難回來了,整一個難民模樣,破衣啦撒的,差點被城門口的守城給攔住!”
虞子源說:“這倒不曾聽說。”
“嗨!”
楊樾擺手,說:“你不知道,城門口的士兵都在談論呢,這武德,要將軍模樣沒有將軍模樣,手下也沒有個三兵倆棗,倒是氣派不小,生得人模狗樣兒,哄得靈香郡主團團轉。”
“嘶……”楊樾抽了口氣,頗為感歎說:“你說,我這也生得雄氣俊美,怎麼沒有郡主公主看上了我去?”
他口無遮攔的感歎著,突然感覺到一股冷颼颼的視線戳過來,抬頭一看正巧與虞子源的目光撞在一起。
楊樾:“……”
虞子源淡淡的說:“感情楊公不想建功立業,倒是想攀個郡主公主的高枝兒?”
楊樾聽著虞子源這口氣,怎麼覺得不太對勁兒,不隻是酸,還特彆的冷。
楊樾“哈哈”乾笑著說:“我……我開頑笑的,什麼公主郡主,我……我都看不上眼的。”
虞子源瞥斜著楊樾,淡淡的說:“那楊公,能看上誰?”
楊樾一聽,沒來由又有些麵紅耳赤,咳嗽了一聲,說:“你管得著嗎!”
他說著,拔腿就跑,仿佛身後的虞子源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眼看著二人離開,一個人影這才從旁邊的營帳後麵,默默的轉了出來,不是楊樾口中的破落戶武德還能是誰?
武德一身難民似的衣裳還未換下來,剛走到一半,便遇到了楊樾與虞子源,為了麵子,便躲了起來,沒有與二人打個照麵兒。
哪成想,楊樾那心直口快,口無遮攔的,竟然正說著武德的事情,那口氣與其他人一般,都有些嘲諷。
畢竟在將領眼中,上陣殺敵何其英勇,甭管武德是不是完成了任務,這逃跑說起來就不好聽,令人不齒。
武德躲在暗處,將楊樾的話語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雙手微微攥拳,掌心被指甲卡出了血紅色的淤痕,眯著眼目,眼神發暗,似乎其中氤氳著一股散不開的雨霧,彌漫而陰霾。
武德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久久的佇立著。
楊樾與虞子源沒有發現武德,武德並不知道,這一幕正好被林讓魏滿看見了。
二人本想回營帳歇息,哪想到正巧看到楊樾離開,武德從暗處走出來的背影。
武德陰霾的站在原地,似乎在冥想什麼。
魏滿沒有過去,低聲說:“看來楊樾這個小子,怕是要被武德記恨上了,也是他口無遮攔,背地裡嚼舌頭根子的事情,說得挺歡實。”
魏滿說著,大有些幸災樂禍的口氣在其中。
林讓想了想,據他所知,在魏滿與陳繼的對抗之中,武德是個不可缺少的環節。
而武德在正常的軌跡之中,並非站在魏滿這一列,而是陳繼的麾下,還曾與魏滿對戰數次。
林讓淡淡的說:“武德此人,不得不防。”
魏滿說:“知道了,孤會按住了他,不讓他刺棱。”
林讓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說:“隻怕……會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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