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滿不能阻止, 楊樾與林讓已經往前而去,準備去找陳恩, 施展……
美人計。
陳恩還在糾纏魏子廉,召典根本脫不開身,隻好低垂著頭。
陳恩疑惑的“嗯?”了一聲,靠近召典幾步,說:“這個仆役……怎麼好像有點子麵善?”
召典的臉黑漆漆的,在黑暗中按理來說幾乎看不到麵容,但那身量是改不得的,身量過於高大魁梧, 在一堆的仆役之中顯得鶴立雞群。
眼看著陳恩走過去, 站在召典麵前,說:“我看你麵熟的很,抬頭讓我看看。”
魏子廉心中猛跳, 笑著說:“什麼麵善?他一個低等的仆役,下流人物兒, 也能與陳公子麵善?”
陳恩笑得一臉君子, 說:“什麼上流兒下流兒的, 父親經常教導我,不要隻看這些需的頭銜。”
他說著,又看向召典,說:“這位兄弟,我看你麵善的很,咱們是不是哪裡見過, 你抬起頭來讓我看……”
陳恩說著,伸手去撥召典,隻是他的手伸到一半,突然被人“啪!”一把拉住。
所有人屏氣凝神,回頭一看。
隻聽一個溫潤的嗓音說:“陳公子,讓我好找啊。”
是林讓!
林讓拉著陳恩的手,陳恩的臉色登時就不一樣了,盯著林讓的手看,似乎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魏滿從後麵趕到,一看到這場麵,臉色也不一樣了,倒不是飄飄然,而是吃醋吃到炸裂,如果此時他掉到河裡,絕對沉底兒,因為肚子裡再也裝不下酸水兒了。
魏滿連忙鬆開林讓與陳恩的手。
陳恩已經顧不及召典,果然一顆心似全都撲在林讓身上,笑著說:“刺史,您找我?”
林讓點點頭,說:“對,正找陳公子。”
陳恩說:“不知如此深夜……刺史尋陳某有什麼要緊事兒麼?”
深夜……
陳恩這語氣讓魏滿十分不舒坦,心裡的酸水兒變成了油,油遇到了火,瞬間“乓!!”就燃燒起來。
林讓麵無表情,淡淡的說:“今夜天色不錯,陳公子不覺得,正好適合下棋麼?”
“下棋?”
陳恩有些發懵,魯州刺史深更半夜的,來找自己……下棋?
林讓又是麵無表情的說:“正是,這弈棋之道,最講究的就是雅興,陳公不覺得今日的月色和夜晚,很有雅興麼?”
如果是普通人這麼說,簡直便是暗昧暗示的話兒,無疑了。
但是林讓一臉麵癱,麵無表情,冷酷無情,無情無義的模樣,再說出這樣的話,總覺得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陳恩雖聽起來怪怪的,但心中還是忍不住的動搖,心神搖蕩起來,仿佛一葉扁舟沉浮在汪洋大海之中,找不到邊際。
陳嗯立刻說:“刺史想要下棋,好,自然好,那陳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林讓點點頭,說:“陳公子,請。”
陳恩不疑有他,果然被林讓三兩句,毫無誠意的話就勾走了魂兒。
魏滿一方麵鬆了口氣,另外一方麵也心中暗暗磨牙,這陳恩果然對林讓不安好心,路人皆知。
陳恩跟著林讓往回走,早就將麵善的仆役忘在了腦後,扔在一邊。
魏子廉狠狠鬆了一口氣,看向魏滿,說:“大哥,刺史當真厲害,隨隨便便,三兩句話兒,就把陳恩給搞走了。”
搞?
楊樾湊過來小聲說:“都是我的功勞,我看到你被陳恩糾纏,就知道大事不好,所以專門請了刺史過來,勾/引陳恩。”
勾?
搞不夠,還勾?魏滿臉色陰沉的看著魏子廉與楊樾,心想現在不讓自己的從弟與楊樾來往,是不是已經遲了?
魏滿麵色不善的看著魏子廉與楊樾,二人似乎都感受到了,魏子廉縮了縮脖子,小聲說:“我……出發了。”
楊樾則是說:“魏公,您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刺史與陳公子就要獨處了。”
魏滿:“……”
魏滿無奈,隻能氣勢洶洶的殺到盟主營帳,“嘩啦!”一聲掀開帳簾子。
林讓與陳恩對坐在席上,棋盤已經擺好。
魏滿看到這場麵,便立刻走上去,“腆”著臉,笑眯眯的說:“陳公子,您有所不知,刺史他從來不喜歡自己下棋,反而喜歡看旁人下棋,不如這般,孤來與你對弈。”
他說著,讓林讓起身,自己坐在陳恩對麵。
陳恩有些悻悻然,錯失了與林讓下棋的機會。
林讓則是很順從的站起身來,他方才不過用下棋做借口罷了,如今有魏滿來替換他,再合適不過了。
魏滿摩拳擦掌的坐下來,冷冷的看著陳恩,心說小樣兒,當年怎麼整你,今日就怎麼故技重施,看你還敢招惹林讓。
他心裡這麼想著,全然已經忘卻,明明是林讓先招惹的陳恩……
林讓坐在一邊兒,看他們下棋,看了一會兒隻覺無趣,便自己找了一卷醫典來看,又看了一會兒,天色早就晚了,林讓的作息很有規律,已然困倦。
便站起身來,將醫典放回原處,隨即說:“魏公,陳公子,我少陪了。”
他說著,便自顧自走進營帳的插屏後麵,準備歇息了。
陳恩一看,想要阻攔林讓,畢竟他是衝著林讓來的,就算林讓不下棋,坐在一邊也好啊。
但是他的話還未出口,魏滿已經說:“陳公子,繼續下啊,該你走棋了。”
陳恩看著棋盤,已經“食不知味”,說:“魏公,您看這天色……”
魏滿不等他說完,笑著說:“月黑風高,多適合下棋?方才陳公子不是還興致勃勃麼?難不成隻想與刺史下棋,看不起孤?”
“不不不,”陳恩趕緊搖手,說:“怎麼會呢。”
魏滿又說:“即使如此,快些走棋罷。”
陳恩無奈,隻好繼續走棋,但心思已經十分厭煩。
魏滿就知道他厭煩,因此不讓他走,一定讓他留下來繼續下棋。
陳恩:“魏公,時辰不早……”
魏滿:“早得很,再來一盤。”
陳恩:“魏公,這已經是第三盤。”
魏滿:“孤還能再下三十盤!”
陳恩:“魏公,天都亮了,我還是……”
魏滿:“來來來,繼續下棋!”
林讓睡了一個好覺,等他自然醒的時候,便聽到外麵有些動靜,揉了揉眼睛坐起來,那動靜十分真切,是有人在說話。
陳恩的嗓音說:“魏公棋藝高超,陳某佩服佩服,甘拜下風!陳某這……這可以走了麼?”
林讓一聽,果然是下了一夜的棋,他穿戴整齊,從插屏後麵繞出來,隻看到了魏滿一個人。
林讓說:“陳公子呢?”
魏滿坐在棋盤邊,食指中指夾著一顆黑色的棋子,說:“被孤的威嚴嚇走了,怎麼?還舍不得了?”
林讓沒說話,走到魏滿麵前,伸手將他夾在手中的棋子拿走,不過並沒有放進棋罐裡,而是放到麵前,輕輕親了一下。
魏滿一看,林讓這是對自己威嚴的挑釁。
他立刻一把將林讓抱起來,惡狠狠的說:“昨日在孤的麵前勾勾搭搭,一大早還挑釁與孤,魯州刺史,你要造反麼?”
林讓麵無表情的看著魏滿,淡淡的說:“驃騎將軍要平亂麼?隻怕驃騎將軍徹夜未眠,此時是有心無力。”
魏子廉與召典成功離開魏營,快速往陳恩的贄敬隊伍迎上去。
按照燕州到魏營的距離,魏子廉選擇了一條必經之路,大家隻要埋伏在必經之路等待,就能看到贄敬的車隊。
魏子廉與召典埋伏了兩天,果然看到了贄敬的車隊。
車隊浩浩蕩蕩,都是仆役押送,沒有多少士兵,若說這樣的車隊是運送糧草輜重的,那也太暴/露,太心大了,如果有人來劫糧,一劫一個準兒。
不過這車隊上麵插著燕州的使者大旗,十分顯眼。
魏子廉伏在暗處,低聲說:“車轍印記很深,這些箱子裡裝的一定是很重的東西。”
車轍印記和之前魏子廉見過的泥印一樣深刻,說明這些箱子裡裝的也是沉重的東西。
召典突然說:“他們的腳程放緩了。”
魏子廉有些奇怪,按理來說這個地方還沒到魏營,也不接近魏營,為何突然放緩腳步?
而且如今天色正好,還能再走幾個時辰的路,在這裡停下來,肯定耽誤時日。
贄敬的車隊卻放緩了腳步,不止如此,竟然在野外一處大宅門前停了下來。
這大宅看似是富賈的彆苑一般,外形十分宏偉,門口有幾個家丁仆役,看到他們之後,恭恭敬敬的打開大門,將贄敬車隊迎了進去。
魏子廉說:“進宅了?”
贄敬車隊全都開進了宅子裡,魏子廉與召典便看不見了。
魏子廉讓人去打聽一下這個宅子,士兵很快回來稟報,說:“這是郡中一個富賈的宅邸,據說因為風水不好,不乾淨,所以荒廢很久,最近被一個有錢人買走了,但具體是誰,卑將就不知道了,也未打聽出來。”
魏子廉摸了摸下巴,說:“隻能自己探查一番了。”
召典說:“你想如何探查?”
魏子廉笑了笑,說:“走了這麼一路,也是渴了,不如咱們去討碗水喝?”
召典有些狐疑的看著魏子廉,魏子廉說:“一看你就沒有行商的天分。”
魏子廉把介胄退下去,換上了一套商賈的華麗衣衫,打扮的像模像樣,再讓自己的親兵也這般打扮起來。
又對召典說:“你還是不要去了,畢竟你人高馬大的,塊頭太大,實在紮眼。”
召典的外形的確紮眼,不好跟著一起去,魏子廉裝扮好了,就帶著親兵們過去。
“叩叩叩!”
魏子廉叩了幾下門,“吱呀——”一聲,這才有人將門打開,隻是開了一個縫隙,夾著門縫用眼看人,說:“誰啊?”
魏子廉笑眯眯的說:“實在對不住打擾了,我們是路過此處的商隊,帶的水都飲儘了,看到你這處宅邸,因此想要討碗水飲,不知道可……”
可不可以?
魏子廉的話還未說完,那小廝已經說:“不可以!”
“嘭!!”
隨即將門狠狠一關。
如不是魏子廉縮頭快,幾乎被門板砸到了鼻梁。
魏子廉後退了好幾步,險些坐在地上,說:“隻是討碗水飲而已!”
他說著,“叩叩叩!”又開始叩門,說:“行行好罷!大家都是經商的,沒準以後還會有來往,我們可以花錢買水!”
“走走走!快點走!”
“快點離開!彆怪我不客氣!”
魏子廉碰了一鼻子灰,隻好轉身離開大門,往回走去。
這場麵都被召典看了個精光,魏子廉麵上十分無光,摸了摸鼻子,說:“嗨,不讓我進去,說明他們心虛,而且我真的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魏子廉極力挽回自己的顏麵,說:“這個開門的家丁,雖然我沒看全麵,但他的手絕對不是家丁,看那繭子長得位置,絕對是軍營中舞刀弄槍的士兵,練兵留下的,也不是一般的江湖劍客。”
召典眯了眯眼目,說:“既然軟的不行,咱們便來硬的,今天晚上天黑之後,我去夜探。”
魏子廉不放心召典一個人去夜探,雖然召典武藝高強,他是唯一能與薑都亭打一個平手之人。
但召典為人太實誠,萬一對方詭計多端,魏子廉怕他吃虧。
於是晚上,魏子廉也跟著召典一起,二人便偷偷往大宅而去,準備夜探大宅。
贄敬的車隊全都開進了大宅,這宅邸雖然十分寬闊,但是車隊很多,因此必然藏不住。
果不其然,二人偷偷翻牆進入宅邸,便看到一輛輛輜車全都停在明麵兒上,庭院裡一個挨一個,停得十分擁擠。
魏子廉悄聲摸過去,掀開車簾子一看,裡麵空的,一個箱子也沒有。
“空了?”
他正說話,召典突然一把捂住魏子廉的口鼻,將人猛地一帶,兩個人一個旋身,靠入了牆壁的拐角處。
這黑燈瞎火的,兩個人縮在拐角的地方,因為召典高大魁梧,因此顯得十分擁擠,魏子廉一看,卻偷偷竊笑起來,這感覺還不錯,不由有些心猿意馬。
尤其召典此時一臉嚴肅,微微蹙著眉,整個人看起來威嚴厲害的緊,那就更是彆有一番風味兒了。
“踏踏踏……”
是腳步聲,幾個仆役打扮的人從旁邊走過來,口中說著:“這邊,就這一箱了,快點卸下來,動作輕點。”
幾個仆役卸下一隻箱子,抬著箱子便離開了庭院,往裡而去。
召典拍了一下魏子廉,把心猿意馬的魏子廉“拉回來”,打了個手勢,示意跟著那幾個仆役。
就看到仆役抬著箱子,走到了後院的地方,後院裡密密麻麻堆得都是箱子,好些仆役站在那裡,大約幾十人,正在忙碌著。
他們將箱子打開,那箱子裡赫然都是成堆成堆的糧草。
金燦燦的黃黍,堆滿了庭院,仆役們源源不斷的從箱子裡將黍倒出來,堆積如山……
魏子廉震驚的睜大了眼睛,怪不得箱子的車轍印記如此深刻,原來裡麵堆得都是糧食。
那些仆役們手腳麻利,將黃黍倒出來之後,便往箱子裡放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重新包裝一番,然後扣上箱子蓋。
果然是偷梁換柱,之前林讓還不能確定,是不是用的這個辦法,如今魏子廉與召典一看,果不其然,再真也沒有了。
燕州的贄敬隊伍在半路停靠,將糧食卸下來,換上禮物,送到魏營,這麼多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運過來,可千萬彆說是賑災之用,必然是作為打仗的輜重。
魏子廉覺得事情不容小覷,便與召典連夜往回趕,準備儘早告知林讓。
二人風塵仆仆的回來,也不敢怠慢,衣裳都沒換,便去找了林讓與魏滿。
將事情全都稟報了一個遍。
魏滿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冷聲說:“好啊,好一個陳繼,還有他的好兒子,還真想把孤頑弄於股掌之間麼?”
林讓突然輕挑唇角,說:“燕州這麼大手筆,咱們劫糧的時候到了。”
“劫糧?”
林讓點點頭,說:“陳繼為了不讓咱們起疑,運送糧車的隊伍,全都是仆役。”
魏子廉點頭說:“的確是這麼回事兒,基本全都是仆役,大宅裡倒是有一些士兵,守門和巡邏的都是喬裝成小廝的士兵,但是數量相當少。”
林讓眯眼而笑,聲音冷酷無情的說:“即使如此,那就更適合打劫不過了,一些仆役,還有零星的士兵,怎麼能是咱們正規軍的對手?”
魏滿說:“這倒是。”
林讓又說:“既然陳繼想要和咱們頑,那咱們也和他們頑,不要讓士兵們穿戴魏軍的介胄,也不要拿統一的武器,咱們就扮作山匪的模樣,打劫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次打劫糧草,其實魏滿不想讓林讓去的,畢竟舞刀弄槍的,不適合林讓。
但是沒辦法,誰讓陳恩還在營中,如果把林讓留下來,豈不是更危險?
再有就是,林讓自己也很想去……打劫。
眾人喬裝改扮了一番,林讓還給自己貼上了大胡子,魏滿一看,差點笑出聲兒來,說:“如此清秀的土匪,孤倒是頭一次見到。”
林讓對著鏡鑒照了照,似乎還是不夠威嚴,便把自己的胡子粘成了絡腮胡。
魏滿見他狂粘胡子,說:“彆粘了,已經快成獅子了。”
林讓:“……”
林讓不隻是粘了胡子,還在自己臉上戴了一隻眼罩,就跟電影中的海盜一般。
眾人準備妥當,便悄悄出發,撲向大宅,準備劫糧。
贄敬的隊伍還停留在大宅,這麼多糧食,卸下來再換齊禮物,可不是簡單的活計,尤其還都是手工活兒,難免費些時日。
一個仆役打扮的士兵在旁邊監工,說:“快,動作都快一些!”
“今天要把這批糧草運送出去!”
“贄敬的隊伍明日一早也要啟程。”
“都麻利兒著,彆耽誤了!”
他正說話,就聽到“嗷嗷嗷”的聲音,十分吵鬨。
士兵不耐煩的說:“什麼聲音?”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