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1 / 2)

病態喜歡 霧下菘 8472 字 3個月前

南方的晚上, 入夏後,總會有那麼幾分悶。

空調定時在半夜, “哢”一聲輕響,默默停止了製冷。

竹吟是被熱醒的,醒來後,趿了拖鞋, 簡單的洗了把臉,擦去脖頸上汗水,她忽然覺得再那麼困了。

二樓有個小陽台,剛一推開窗,吹進一股幽幽涼風,撩起她白色睡裙裙擺, 一身清爽。

竹吟推門而入,注意到陽台裡已經站了個高大的身影, 嚇了一跳, 看清後, 才鎮定下來, “哥?”

是趙微樹。

他聽到聲音, 回頭,臉龐籠在陰影裡, 竹吟嗅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看他修長的指尖一點火光明滅, 趙微樹看見妹妹, 手指動了動, 那點火光很快消失。

“怎麼還沒睡?”趙微樹微皺起眉,手在她額上探過,確定是正常的溫度,方才鬆手。

“空調停了,熱醒了。”竹吟誠實說,“哥,你倒是,怎麼還不去睡?你馬上就快高考,要好好睡覺吃飯養好身體呀。”

她擔心的看了眼哥哥的臉。

和她相似的五官,線條更加棱角分明,比起平時,似乎有些蒼白,卻依舊遮不住的英氣。

他已經基本上是個年輕男人的模樣了,寬肩長腿,冷峻寡言,隻是眉目間,帶幾分隱隱的陰鬱。

趙微樹平時作息一絲不亂,即使是高三,也很少有超過十二點睡覺的時候,現在都已經是淩晨兩點。

“吟吟,你想讓我留在寧市嗎?”趙微樹沒回答她的問題,沉默了半晌。

竹吟一愣,“哥,你不是想上B大嗎?為什麼要留在寧市?多浪費。”

她反應過來,彎唇輕快地笑了,“是為了我嗎?沒必要啦,我待這裡挺好的,能照顧好自己,司凜現在也沒那麼討厭了,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回G市,爸和韓姨他們明年也差不多辦完事回國了。”

“哥你就放心去B市上學吧。”她搖了搖趙微樹的手,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韓姨對我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我現在錢夠花,學夠上,什麼都不缺。”

她笑容很明朗,看不出一絲陰霾。

趙微樹收回手,良久,在她發上輕輕撫過,力道溫柔,隱藏在夜色裡的黑眸卻一片晦暗,他緩緩開口,“嗯,我走之後,自己照顧好自己。”

習慣了重逢後的朝夕相處了,想起他高考之後,很快,又要分開了,竹吟一頭紮進哥哥懷裡,拿毛絨絨的發頂蹭了蹭,仰臉小聲道,“哥,我到時候會想你的。”她頭歪著,抑製不住的打了個嗬欠。

趙微樹是她唯一的哥哥,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如果說,在彆人麵前,她總像個小刺蝟,時刻提防著,要豎起一身的刺,在他麵前,她就全然不用,隻需要做自己就好,可以舒舒服服的翻出柔軟的小肚皮。

趙微樹唇角終於漾起一絲笑,扶正妹妹,“去睡吧。”

他回了房間。

抽屜半開著,他從裡麵拿出一個盒子,裡麵裝著一張信封,從北城寄來的加快件,薄薄一封,是一張手術單,北城人民醫院,時間是二十年前,10月7號,人流手術。

病人名字叫趙芸,北城是趙默成和韓芸的家鄉,當年,他們都畢業於北城附中,同班同學。

喬韻和趙默成的婚禮定在二十年前的九月。

小時候,趙默成工作忙,經常不在家,喬韻在家一人帶著他時,經常給他講故事,說起以前和趙默成戀愛的種種瑣事,滿臉甜蜜。

他說一定要讓他們母子倆過上好日子;他忙起事業來,有時候可以幾天幾夜不睡,就連他們婚後,還沒度蜜月,趙默成就又接到緊急工作,去外出差了整整一個月。

像是一塊拚圖,被拚接上了最後的一塊碎片,嚴絲縫合,一切都塵埃落地。

趙微樹沉默著看了那張手術單很久,最終,閉了閉眼,一用力,撕碎了,盒子重新沉默著回到了黑暗裡。

竹吟看似聰慧大方放得下,有時候,卻很偏執,鑽牛角尖,雖然從沒說過,她卻把自己父母的愛情地位看得很高。

同學,兩情相悅,彼此都隻有過對方,深情又專一,趙默成和喬韻之間曾經的,短暫卻熱烈的愛情,一直是她向往,憧憬的對象。

小時候,趙默成忙工作,半夜回家,甚至都記得給妻子帶一束她喜歡的梔子花,就插在臥室床頭的花瓶裡,讓她一醒來,就能看到,在竹吟對母親模模糊糊的記憶裡,一直飄著梔子花清幽的香。

趙默成是愛喬韻的,竹吟默認這個事實,堅信了十六年,隻不過是因為去喬韻早逝,韓芸才有機會插足。

他不想想象她知道了這件事後的模樣。

他想讓這種齷齪不堪的事情,都遠離她,一輩子都遠離。

既然吟吟已經接受並習慣如今的生活了,那就讓這樣,一直維持下去吧。

*

竹吟第二天去上學,早自習還打著嗬欠。

果然,昨天晚上不該半夜起來的,沒睡飽,一天真的難熬。

她偷眼看了下身側。

越沂在看書,側臉冰冷,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垂著,清冷又疏離。

一上午了,他沒有往這邊看過一次,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甚至在上午最後兩節課時,他和後排一個男生換了座位,一直沒有回來。

竹吟心裡燃起一股壓抑不住的憤憤。

“這個題我不會,可以給我講一下嗎?”她落落大方,拿書敲了敲那男生的手臂。

那個男生平時在班裡悶聲不響,成績卻還算得上優秀,受寵若驚,臉一下紅了,忙不迭應好,混了半節課,倆人好像就一下熟了起來,竹吟本來話多,和誰都說得起來。

竹吟又打了個嗬欠,因為缺睡,腦子昏昏沉沉。

她回頭看了眼越沂,他坐在後排,背挺得筆直,薄唇抿著,下頜弧度緊緊繃著,卻依舊,一眼也沒看這邊。

因為想起了什麼初戀,所以一下就變成這個樣了?

看上他,她也是瞎了眼。

竹吟越想越氣,中午吃完飯上來,什麼都不想乾,直接伏在座位上,倒頭就睡。

直到感覺到有人站在麵前,輕輕敲了敲她桌子。

竹吟緩緩起身,睡眼惺忪,視野都模糊。

想起昨天和池硯聊天時,他說起了一本書,見竹吟挺感興趣,便說明天中午可以給她送過來借給她看。

女孩揉了揉眼睛,小臉上殘存著睡意,她天生一副軟糯的聲線,叫誰名字,似乎都帶著纏綿的甜,“……池硯?”她迷糊看著眼前人,叫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