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婭知道,在博士不想要自己暴露的時候,他的演技和心眼能夠做到讓所有人對他亳不設防。
埃舍爾在踏韝砂的表現,幾乎可以說是個完美融入了這個稻妻版本“桃花源”的好人形象。
就算是她,偶爾也會在看到這個“楓丹人”臉上掛著的純樸笑意時恍惚一下。
但是。
阿麗婭:我的心是鐵石打的,尤其對於博士一刀捅死丹羽的畫麵印象深刻,吸煙刻肺。
所以……
埃舍爾擺出一副有點兒為難的樣子,勾住傾奇者的肩膀:“啊,我說,朋友,為什麼那位阿麗婭小姐……一直都對我沒有好臉色啊。”
對於博士能夠做到這一點,阿麗婭其實也是服氣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強行壓著自己的傲慢,違逆著自己的性格,強行和彆人交朋友還這樣動作親昵的。
傾奇者並不知道埃舍爾被揭開了外頭的那層皮之後到底是個什麼貨色,尚且把他當做是個新來的朋友,撓撓頭,笑著對他說:“啊,我也不清楚,興許是……你長得不夠好看?”
阿麗婭遠遠聽到這番對話,在聽到博士裝著為難問傾奇者為什麼她對他沒啥好臉色的時候內心“嗤”了一聲,心說原來至冬國千裡冰封的環境下還能夠長出綠茶來。
但是在聽到傾奇者的回答之後,直接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才相處了這麼點點時間門就已經被發現了顏控的屬性嗎?
不過這句話插刀插得真是相當不錯呢。
下一秒她就看到傾奇者用食指點著下巴,動作很可愛的微微抬頭,思考道:“唔……應該也不是完全這樣,比如說禦輿長正大人就不是。”
“禦輿長正大人為人端正肅穆,阿麗婭跳脫一點的行為在他嚴重就是叛經離道的,但是就算長正大人已經……咳咳。”
在背後說彆人人至中年容顏枯槁什麼的,也能算是壞話,因此傾奇者的神情看起來有點兒像是頭一次乾壞事的乖小孩。
他左手握拳,抵著下唇咳嗽兩聲,略過那個有點兒不恭敬的詞彙,道:
“總、總之禦輿長正大人在看到阿麗婭的時候,很少臉上會露出笑容,偶爾還會說她做太多的遊戲是玩物喪誌,但是阿麗婭也對他很熱情,嗯,就是這樣,所以……可能不完全是因為臉的緣故,那就是……眼緣?”
阿麗婭歎了口氣,心說這可不是什麼眼緣不眼緣的,而是因為禦輿長正雖然因為肩上壓著家族的重擔而平日裡總是一副嚴肅的神情,但他的的確確是個好人。
雖然嘴上說話不怎麼好聽,但是會很細心地意識到踏韝砂的暴風雨天,她阿麗婭的臂力很難在風中握穩雨傘,所以特地第二天給她送了一套雨衣過來的好人。
相比起來,倒也不是說丹羽就沒那麼細心,而是丹羽的行為……
丹羽一出手,就是直接把傾奇者本人送過來,並帶上一句話:“風雨大沒關係啊,反正咱們的傾奇者力氣很大,一定能夠在風雨中握穩這把傘對不對?可以嚴嚴實實蓋住兩個人的大傘呢,這還是從我自己的私庫裡麵翻出來的,尺寸最大的傘了。”
他不是不夠細心,他就是單純太會了一點。
阿麗婭時常懷疑,是不是丹羽對於陌生人應有的懷疑警惕,全都轉化到了他對於情侶關係的了解和撮合上。
她出神的這麼點兒時間門,回過神來就聽到傾奇者很單純地說:“如果你隻是想要和阿麗婭交朋友,但又覺得她好像不喜歡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問她呢?”
這時候的傾奇者完完全全就是個在大多數事情上都乾淨如白紙一樣的孩子,他擁有少年的身體,遠超過成年人的力量,以及一顆赤子之心,於是在他的觀念中,沒什麼事情是開誠布公地聊一下解決不了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樣乾淨又漂亮的少年,除了少許內心扭曲的家夥之外,還有誰會不喜歡他呢?
埃舍爾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根據阿麗婭鍛煉多年,但現在仍然不怎麼熟練也沒什麼正確率的看臉讀心術來看,他剛剛大概在想“我為什麼要找傾奇者來聊這個問題”。
但好像除了傾奇者之外,就沒有什麼更好的聊天對象了,畢竟丹羽和禦輿長正都忙,踏韝砂的其他成年人和阿麗婭沒什麼交流,孩子們倒是和她很是親近,但是孩子們的親近是他根本無能為力的,他就算能夠用和顏悅色以及糖果來收買孩子……轉頭阿麗婭弄出來的那些東西就全都碾壓他能拿出來的了!
頂著埃舍爾這個馬甲的博士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他能夠感覺到,阿麗婭和其他人不同,在其他人都對他很好、很快地接納了他的同時,阿麗婭仍然對他抱有相當的警惕,甚至表示既然是技術革新,那也不能運用得那麼快,畢竟萬一會出現一些意料不到的差錯來呢?
*
在前兩天關於技術運用到研討會上,大多數的工匠都同意了運用他的這項技術,表示現在鍛刀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唯獨阿麗婭拿出了反對意見。
阿麗婭:“丹羽大人您想,赤目先生和埃舍爾先生的理論都是在紙麵上推算出來的,還沒有經過實驗,倘若直接用在爐心裡麵,那倘若有些這二位先生智者千慮之一失,造成不小的損失可怎麼辦呢?”
阿麗婭微笑著:“將軍大人對我們踏韝砂的要求,是穩定、源源不斷地出產刀劍,重在穩定,倘若為了圖一時之快而造成諸如爐心爆炸這樣的災禍,豈不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欲速則不達?”
阿麗婭轉向埃舍爾:“埃舍爾先生,一般情況下,我們會把0.99近似成一,但是如果用0.99和自己相乘上一百次,得到的結果甚至小於零點四,這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裡的道理——現在咱們踏韝砂上所有的孩子都知道這個道理啦,您身為來自楓丹的工程師,又是大科學家,總不至於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當場埃舍爾就被哽得一口氣噎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來。
阿麗婭卻仍然在持續輸出:“但是這項技術呢,最好也不要白費,所以要我說啊,我們應該先小範圍地運用這項技術,作為試點,倘若運營了一段時間門,足夠證明安全性,再大量地運用進現在的爐心鍛造也不遲。”
她這番話明顯思慮周全,禦輿長正都捋著胡須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幾分讚賞之色。
“另外,我以為,為了避免意外發生,我們應該前往鳴神島,不管是向將軍大人也好,還是向宮司大人也好,總之請一位有大能力者稍稍照看照看我們的實驗點,這樣豈不是能夠將損失降到最低,最大程度上保證人員安全?”
阿麗婭微笑著侃侃而談。
“我在行商的過程中去過璃月,在那裡聽過一句老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每一位刀匠的安全,想來也是將軍大人最放在心上的,不是嗎?”
有理有據。
科學實驗。
阿麗婭在丹羽讚賞到甚至有點兒驚訝“我還以為你就是個有點兒本事的遊戲商人,沒想到這麼厲害啊”的目光中坐回了自己原本隻是蹭了蹭旁聽的座位上。
心說她上輩子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外加高中年全麵發展教育,哪怕大學確實沒有再接觸這方麵,但也不意味著她站在千百年後那些巨人的肩膀上,就不能俯瞰博士啊。
丹羽點點頭:“不錯,不錯,你說得對——長正大人是對赤目先生以及埃舍爾先生的這項技術很看好的對吧?我想,或許您打算鑄造的那把刀劍便可以成為一個試點?想來有兩位先生在邊上親自指導,新的技術也能夠發揮出更好的效果。至於爐心運用的技術,阿麗婭小姐說得不錯,在將軍大人心中,我等的性命、我等所掌控的技術,勝過鍛造出的刀劍十分,還是看試點情況如何再說。”
博士一想到當時自己的計劃就快能夠落實下去,卻被阿麗婭突然攪局,一旦落實不好還有暴露的風險就氣不打一出來。
甚至名為“埃舍爾”的好人馬甲甚至不能夠生氣——他應該為踏韝砂全局考慮不是嗎,而阿麗婭的提議難道不是站在踏韝砂以及踏韝砂全部刀匠們的角度提出的?
於是他隻能在心裡咬牙切齒。
要是這時候他能得知另一個世界的所謂“巫蠱之術”,想必他今天就能開始紮阿麗婭的小人。
此時傾奇者提出建議,他也就笑笑,而後仿佛已經很是無奈了似的點點頭:“好吧……好吧,或許我確實應該找個機會和阿麗婭小姐溝通溝通,也彆讓她誤會我了。”
這句話也聽得一清二楚的阿麗婭:我呸!呸呸呸呸呸!什麼誤會,剝開你那張人皮,裡麵摸出來的心是個什麼色的真當她不清楚呢?
阿麗婭:每天都會被博士綠茶到。
她也不忍著自己的情緒,在挽著傾奇者的埃舍爾走近過來的時候,她甚至都不給傾奇者好臉色了,直接冷哼一聲轉過身,走進屋子,甩了門。
——博士不是想要綠茶嗎?
那她就表現出個因為喜歡的人被占用了太多時間門,所以在公事之外對埃舍爾一點兒好臉色都不給的形象好了。
反正丹羽雖然不是個很能夠看出彆人心底藏著的惡意的人,但卻是個很能夠感覺到小情侶現在心底在想什麼的好“長輩”。
*
果然,被當著麵甩上了門的傾奇者摸摸鼻子,眼底浮起點兒委屈的神色來。
博士想說些什麼,他卻更早開口,道:“埃舍爾先生,我想……我可能要去找丹羽先生一趟。”
傾奇者轉身就沿著山路往最上麵,也就是丹羽的住所跑去。
留下埃舍爾一個人站在原地,麵部被陰影覆蓋,一瞬間門借著陰影露出了個相當駭人的猙獰表情。
阿麗婭站在屋內。
她雖然關了門,但她還沒從窗戶邊上離開呢。
透過一層窗戶紙,她能夠看到屋外的埃舍爾的身影。
對方朝著她的屋子這邊走了兩步,而後慢慢繞著屋子踱步。
——放在電視劇裡麵,阿麗婭絕對會覺得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是在踩點,想要大半夜的來暗殺她。
但是阿麗婭才不怕博士對她下手。
反正她現在還用著小馬二號給的這個身體,神之眼也掛在身上,怎麼看都是身穿——隻要是身穿,她的鎖血掛就在。
博士要是能夠豁出去捅她一刀,她就能一邊捂著血流不止的胸口,一邊握住他的手腕,僵持到傾奇者敲門進來看到凶殺案現場。
反正死不了,0.99條命換一命她還是很樂意的。
她死不了,醫生來了包紮好了傷口又是一條好漢,博士嘛……
那就很難說啦!
不過……她有了個想法。
或許她可以約著埃舍爾去禦前決鬥,她那麼弱雞一個人,提前請求雷電將軍將埃舍爾的勝利定義為“殺了她”,倘若被應允了,豈不是從一開始就贏了。
也不知道還沒有把自己製作出好多個切片來的博士能不能擋得住無想的一刀。
會不會和自己多年後的同事一樣連灰都不剩下了呢?
但是話又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