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晝, 樂園。
“晚上好啊,畫家。今晚畫什麼?”
生命之神薩瑟抱著一束花走進畫家的畫室。
畫家坐在角落的畫架前,其上繃著的畫布卻是一片空白。一旁散落的速寫紙上倒是有些字跡, 隻不過不是畫稿,而是一些潦草的力量推演過程。
世道變了, 連畫家都沒空畫他的畫了。
直到薩瑟拍了拍畫家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
“在看永晝?遇到問題了嗎?”
畫家:“沒有, 隻是維持永晝的光輝, 實在是很難的一件事。”
“……你辛苦了。”
畫家歎了一口氣:“祂把整個永晝的力量交給我,我才發現, 千萬個紀元來,永晝光輝燦爛的結構裡實在藏著很多黯淡的陰影。”
薩瑟說:“這是世界運轉的必然。”
獲得一個碎片,就是獲得了這個碎片的所有力量。有好的, 也有壞的。他們固然可以將那些混亂無序的力量剔除, 拋去永夜, 但那隻不過是讓永夜更加混亂, 世界破碎的進度變得更快罷了。所以, 多年來永晝總是照單全收。同時,永晝運行的過程中, 也會產生混沌的雜質, 就像戒律的計算總是會產生多餘的數據那樣。但那些冗餘的數據可以被不留痕跡地刪除, 永晝卻必須將其妥善安置。
那些混亂凶險的部分,就像平靜水麵下凶險的亂流。必須有更加高級的秩序加諸其上, 才能避免來往的船隻被其吞噬。還好,它們現在還都乖乖聽話。
畫家輕歎一口氣:“這些年,他總是在暮日神殿中沉眠,就是在麵對這些。或許, 很多時候都不得不犧牲自己的本源。永夜中的那些流言並不是全無憑據。”
他們說,那輪太陽看似耀眼,其實已到搖搖欲墜的地步。
薩瑟的尖耳先是失落地垂了垂,隨即又精神抖擻地豎了起來。
“但這已經是過去了。”他說,“我們現在正源源不斷從永夜中捕獲新的力量,足以抵禦過去的陰影。”
“嗯,沉屙痼疾正在被新鮮的血液治愈。”畫家終於調起了顏料,邊調邊說,“恰好就在這原有的結構搖搖欲墜的時候,迷霧之都開放,永晝也開始擴張,新力量湧入,像是一切都在祂計劃之中。”
“像是?你又怎麼知道這不在祂的計劃之中呢?”薩瑟笑眯眯說:“難道關於迷霧之都的誘人傳聞在永夜中廣為流傳,沒有巡遊神們的功勞嗎?”
“可我怕他的本源已經無法承受更多的力量。”
“祂無所不能啦。”
“不……多年來,我一直覺得,他手中有權杖而沒有長劍。”畫家輕輕道,“我曾見過一次永晝行將崩潰的模樣,隻是那時候你還小,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薩瑟似乎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那又怎樣呢?永晝還不是一直都在。”
畫家失笑,說:“來找我做什麼?找到什麼東西了?”
“也沒找到什麼好東西啦。”薩瑟說:“就是找到了一些世界的坐標而已。去往迷霧之都的人覺得自己能很快回來,其實在一進永夜的時候就和自己的領地失去了聯係。我們發現,迷霧之都的力量正在侵蝕那些世界,試圖據為己有。”
“然後,我就派人也去那些地方了。現在已經開始陸續收獲。可惜,還是沒有發現迷霧之都的確切坐標。”
“總會找到的,我們當外援的人,怎麼能讓他們幾個一直孤單地呆在裡麵。”畫家說,“如果可以,祂必定會給我們留下標記。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儘快收攏那些無主世界。”
“放心啦。”薩瑟說,“迷霧之都搶不過我們。”
就是不知道,當那些人從迷霧之都離開,卻發現自己已經一無所有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
說完後,他拿出一根柔軟的樹藤,手指靈活,很快將它結成一隻栩栩如生的飛鳥模樣。然後,薩瑟將它送出,飛鳥在暮色中滑過,掛在了巨樹的枝梢。
這些天來薩瑟一直在做這件事,巨樹上已經掛了許多翩然的飛鳥。
“你在做什麼?”
“樹精靈的祈福方式。”薩瑟輕聲說,“希望祂早日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