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曦月嫌惡地翻了個白眼,皇室公主對人體結構不了解,她也不屑去了解,一劍致命可太便宜他了,她也不看能刺到哪裡,總之是一劍刺了進去:“這一劍,為的是太子殿下下令,掛在旗杆上以儆效尤的三位姑娘!”
又一劍:“這一劍,為的是那日被灌下墮胎藥的我母國諸多無辜女子,為的是那許多下來時已是人形的胎兒!”
再一劍:“這一劍,為的是不堪受辱自儘的婦人們,為的是我那被灌醉了受侮辱直到穀.道破裂含恨而死的姐姐!”
一劍,一劍,又一劍。
有的捅進了心口,有的沒有,但每一劍捅入顧翰源身體,金曦月都覺得自己肩上的重擔輕了一分,到最後,顧翰源成了個蜂窩,血流了一地,她身上的力氣也耗儘了,誅仙劍“嗆啷”一聲落到地上,她自己也軟軟坐倒,雙眸之中絕無半點與顧翰源多日夫妻的恩情,全然隻是大仇得報的快意。
“毒婦……賤人……”顧翰源的意識逐漸模糊,漸到分不清東南西北人間何時,腦海裡隻剩下了金曦月激情殺人的模樣,再深刻的戀愛腦在死亡麵前也得低頭,但他這時候再罵人,已經很難談得上什麼中氣了,虛弱得不行,“我當時就應該送你去做軍妓讓你知道什麼才是受辱而死……”
迷迷蒙蒙之間,他看完了人生的走馬燈,看過了自己對金曦月捧出去的一腔心意,看過了金曦月將那一腔心意都踩在腳底,雙眸漸漸不能聚焦,乃至於仿佛聽到了一陣陣仙樂之聲,又有天門大開,仙娥仙侍魚貫而出,要將他簇擁去天庭封神。
於是顧翰源快意地笑。
等我死後成仙,我必親自來將你這賤人打入十八層地獄……
“曦月姑娘。”卻在這個時候,一個冷靜的男聲響起,硬生生將顧翰源那已經快要離體的魂魄拉扯了回來,隨後,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將顧翰源的精魂死死地按在身體裡,不容他上天,“你這樣捅是沒有用的。”
金曦月迷茫地抬頭:“啊?”
然後她抓起了誅仙劍,用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站起來。
而玄明真人手上輕輕一動,一道靈光標記了顧翰源身上的一個地點:“這裡。”
“好。”金曦月想也沒有想,一劍惡狠狠地捅了下去。
然後,之前已經被金曦月捅成重傷,甚至三魂七魄都要開始跑路的顧翰源,不知道身體深處哪裡還潛藏著非常恐怖的力量,竟發出了讓軍營中每一個營帳都聽得到的恐怖而絕望的嘶吼。
這一聲嘶吼,止步於顧翰源靈光一閃,終於在自己的凡人肉身上,回想起來了自己是誰。
我是天庭儲君,你是侍奉仙娥。
你不趨奉於我也就罷了,還對我的神魂造成如此重創。
“賤人!我對你情深至此,你卻如此待我!”混合著神魂法力的最後一口中氣直接被捅穿,顧翰源——或者說白旭仙君這下是真成了強弩之末了,“你等著,待回了天庭,本座必廢你靈根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我必要你跪著求我給你一個痛快!”
感情你還能說啊。
金曦月眼眸中厲色一閃,直接操控著誅仙劍在玄明真人指點的那一處再剜了一刀。
顧翰源,至此,氣絕身亡。
連白旭仙君的魂魄都受到重創,再無力自主突破空間回到天庭,而這個時候,玄明真人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小玉葫蘆,念動咒語,將被鎖在顧翰源身體裡的魂魄強行收到了葫蘆之中,封印好,將葫蘆遞到了樂蕊仙子那裡:“仙子來保存此物,等仙子也要飛升了,再將此人魂魄放出罷。”
樂蕊仙子到底是一個溫柔敦厚,真·連雞都沒殺過的好姑娘,這陡然殺人對她的衝擊還是大,聽玄明真人此說,她抬頭,睜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複了生而為人應當有的眼神。
她伸手,顫顫巍巍接過了那個玉葫蘆,揣到懷裡。又休息了一陣子,方才一個用力,將誅仙劍拔出,神劍有靈,滴血不沾,沒有什麼擦拭的必要,她將誅仙劍雙手端起,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如釋重負:“多謝真人。”
“仙子客氣。”玄明真人拿回了誅仙劍,多問一句,“仙子今後是什麼打算?”
“找個不在乎那些過往,真正疼惜我的人嫁了,成婚生子。”樂蕊仙子沉靜道,“然後……活下去,作為一個看過國破家亡,受過各種折辱,卻沒有為名節而死,也沒有出家等死的標杆,好好活下去。”
玄明真人愣了一下:“啊?”
樂蕊仙子笑了笑,她情緒已經調整了過來,現在看上去隻剩下了柔軟的堅韌:“一則,如真人所說,我這一生既是為渡劫而來,自是世上各種心酸悲苦喜樂哀愁都要嘗過才算了結,猝然就死,如何磨練道心?二則,我也不能死,真人雖然救了我等的性命,卻救不了我等的名節,如今亂哄哄的暫顧不上也就罷了,他日政局清明,必有複古守禮的士大夫攻訐我們為什麼不死,又鼓勵女人以死殉節。為免女人們的路越走越窄,我必須活著,我隻有嫁人了,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兒孫滿堂的活著,我才能證明守節這件事就是個屁,我要活著和那些酸腐文人把道理辯清楚,我要鼓勵遭遇了不幸的女孩子們像我一樣忘掉傷痛好好活下去,我要讓女人們不再做卑弱順從的男人附庸。”
玄明真人聽得默然,就連誅仙劍都忍不住感慨:“樂蕊仙子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仙人應該有的模樣。”
許久,玄明真人歎了一句:“你實在是個很好的姑娘。”
一句很好,樂蕊仙子聽得眼眶都有些濕潤,但她卻挺直了背脊,梗著脖子道:“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