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爭執(2 / 2)

“嗬,他攝政王都敢夜宿陛下寢宮,還怕人議論不成?”

他不怕旁人誤會他“司馬昭之心”,隻擔心風向會朝另一個方向去。

……

兩人關係轉變後,私下相處也變了許多,他們在無人的地方儘情的廝混親吻,常常待在一塊,溫以瑾有時會回府中,多數時候留在殷玄夜的寢宮。

在溫以瑾回朝幾日後,殷玄夜發現了他和從前有些不同,從前他很少會在朝堂上不留餘地的駁回他的話,有何問題,亦或者見解不同,隻會在私底下同他說,這幾日上朝,卻毫不留情。

這日亦是如此。

再次被溫以瑾駁回話之後,他坐在高位上,垂眸往他那掃了過去。

二人方才爭執過一番,朝中官員均數不敢出頭,寂靜無聲的低頭,隻怕這戰火殃及池魚,他們已然能感覺到,上頭那位已經是有些許慍色了,而溫以瑾仿佛分毫不覺,依舊駁著他的話。

簡直就像是將兩人維持的平靜表麵撕碎了,露出了底下暗藏的波濤洶湧。

殷玄夜唇線繃直,咬了咬後槽牙,腮幫子鼓動。

一直到退朝時,朝中眾人往外走去,殷玄夜揮著袖子離開。

一名頭發發白的官員同溫以瑾一塊往外走,“攝政王,你又何必激怒陛下?”

溫以瑾咳了兩聲,說:“不過是不同見地罷了,何談激怒。”

“從前也不見你是如此執拗不懂變通之人……”同僚看了看一旁的人群,低聲道,“你可知,如今朝中風向,都覺你野心勃勃,已不加掩飾——”

他覺溫以瑾不是那樣的人,才是越發不懂他此番作為。

“這樣……”溫以瑾輕笑一聲,“謠言罷了,何必在意。”

那官員同他說了幾句,摸不清他心中所想,歎息著離去。

溫以瑾換了一身衣裳,到了宮中殿內,太監說殷玄夜不在,去了校場,溫以瑾到那時,就見殷玄夜穿著一身勁裝,同身邊侍衛在比試場上過招。

一連五個身手矯健的侍衛被撂倒在地,殷玄夜勁瘦的腰間束著,沉著臉色,讓他們一起上,侍衛起初還束手束腳不敢動真格,接著就發現不動點真格,他們起碼得在床上躺上一兩個月,都認真了起來。

殷玄夜上過戰場,身上功夫了得,一招一式帶著淩冽的風,殺伐果斷,一盞茶的時間,那裡就倒下了一片的人,殷玄夜喘著氣,陰鬱的麵色緩和了些許。

溫以瑾在一旁看完了全場,握拳抵在唇邊,低低咳了兩聲,這兩聲和這裡的動靜比起來,本不算什麼,但不知怎麼,就是隨著風落在了殷玄夜的耳朵裡。

他側過頭,一眼就看到了陽光下的溫以瑾。

溫以瑾抬腳走了過去:“陛下。”

殷玄夜轉頭讓那些侍衛去領賞,往另一邊走了幾步,從身旁人手裡拿了弓箭,“攝政王,同孤比一比。”

這口吻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好。”溫以瑾應下。

兩人走至靶子對麵,殷玄夜讓溫以瑾先射,溫以瑾順著他的意,射了一箭,正中紅心,然後,殷玄夜便從箭筒裡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瞄準的是靶子上的那支箭。

今日有風,他的箭偏離了些,落點在溫以瑾那支箭旁邊,亦是紅心。

殷玄夜舌尖抵了抵腮幫子,昳麗的麵龐有些陰鬱,“再來。”

溫以瑾射出一箭,沒有再刻意的惹惱他,射他的箭,又是一箭正中紅心,殷玄夜卻還是不愉,冷笑一聲:“你這是看不起孤?”

溫以瑾放下弓:“陛下為何這般想?”

“犯不著給孤放水。”殷玄夜拿起一支箭,搭在弦上,這一箭射出去,將溫以瑾的那支箭從靶子上擊落了。

“孤玩得起。”他說。

剛才還在朝堂上同他爭執的人,這會兒便若無其事的找來的。

當真是公私分明的很。

殷玄夜在他身上,便做不到這般的公私分明,一直對他千好萬好的人,突然這般行徑,難免會有落差,他心裡有氣,卻是不想朝他撒。而溫以瑾也明白這點,來尋他,就是想讓他把氣撒出來。

“陛下誤會了,臣沒有放水。”溫以瑾說。

兩人射箭幾個來回,殷玄夜把弓箭扔給了一旁的太監,太監手忙腳亂的接住。

看來這氣是憋大了。

溫以瑾把弓放在一旁,跟了上去,殷玄夜步伐邁的很快,溫以瑾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頭,時而低咳兩聲,每逢換季時,他就容易嗓子癢。

終是殷玄夜忍不住問了一句:“今日喝藥了?”

他語氣故作平淡,愣是叫溫以瑾聽出一分彆扭。

他左右看了看,此處無人,上前借著袖子遮擋,小心又試探的牽住了殷玄夜的手,“喝了。”

殷玄夜掙紮了兩下,沒掙脫,便由他牽著了,心裡氣性實則已經先消了大半。

“陛下彆氣了。”溫以瑾道。

殷玄夜轉過身,似貓般又清冷又撩人的眸子看著他,溫以瑾一說起這事,他就藏不住心思了,“今日早朝,你為何又要同我作對?”

“外人皆說你我水火不容,臣不過是把這坐實罷了。”溫以瑾說,“今日那禮部尚書,想讓陛下選秀,被臣一打岔,便沒了後文,這樣不好嗎?”

殷玄夜眉頭蹙了蹙,覺著並沒有這麼簡單。

若隻是因為這個緣由,那之前呢,之前和他對立又是為何。

溫以瑾低了低頭,看著他手上關節處的血痕,是方才同侍衛比試時弄出來的,他道:“回去替你上些藥。”

“不過一點小……”

下一瞬,他被迫止住話頭,溫以瑾攬著他的後腰,光天化日之下,頗為放浪的吻住他的唇,這一點也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唇上柔軟的觸感讓殷玄夜睜大了眼,瞳孔緊縮,垂落腿邊的手收緊,掌心沁出了細密的汗。

在一起後,不是沒有親密的接觸過。

隻是頭一回,在這光天化日下。

……

攝政王惹得陛下龍顏大怒的事,不過幾日,便是人儘皆知,而溫以瑾恍若未覺,每日依舊如往常一樣進宮,待在帝王寢宮比在自己府邸的時間還長。

兩人說不上真正吵架,也談不上和好,但就有一種彆扭的勁在裡頭,兩人每回朝堂上吵完,下了朝堂,溫以瑾便來後宮哄他,不厭其煩。

太後生辰快到了,殷玄夜挑了個不上朝的日子,去太後宮中請安。

沒有人知道,先前國舅的事,曾有太後插手其中,殷玄夜才能那般快的得到鐵證。

太後宮殿清靜,殷玄夜去時,她在院中修剪花草,見他來了,就吩咐身邊的宮女去沏茶,兩人坐在殿中,說起壽宴這事,她隻道不必大肆舉辦,看到太後,殷玄夜就想起了先前的那壺酒。

他頓了片刻,問:“母後為何騙兒臣?”

太後:“騙你?”

“那酒。”

“你可用了?”

“自是沒有。”殷玄夜這句話答的快極了。

那壺酒他後頭讓人瞧了,的確隻是普通的烈酒。

“那便得了。”太後說,“既然沒用,哀家又怎談得上是騙你,不過是拿錯了一壺酒罷了。”

殷玄夜:“……”

“陛下要治哀家欺君之罪?”太後問。

殷玄夜:“……”

“聽聞近日陛下和攝政王關係僵硬,哀家還以為是陛下將那酒予他喝了。”

“你早知道孤對攝政王的心思。”殷玄夜說,“卻還那麼騙兒臣,你便是想讓兒臣同他決裂。”

太後笑了聲,慈眉善目的麵上多了幾道皺褶。

殷玄夜臉色難看的起身,“兒臣告退了。”

“愛之深則為之計深遠。”太後道,“陛下若為攝政王著想,也就不會叫他喝那烈酒了。”

殷玄夜邁出門檻的步伐停頓了一下,沒回頭,往外走了。

翠容在她身旁喚了聲:“娘娘……”

太後收回視線,“茶涼了。”

她知曉愛而不得是何感覺,更知曉,攝政王對殷玄夜是有情意的,兩情相悅,何必平白錯過。

她也隻想要他,得償所願。

殷玄夜一路回到宮中,見溫以瑾在甘露殿內批奏折,他走近了,他才抬頭,“回來了,祿喜說你去了太後宮中。”

昨夜溫以瑾沒在宮中夜宿,看到他批的奏章,殷玄夜愣了一下,忽而就想起了太後說的那句話——愛之深則為之計深遠。

一刹那,這些天溫以瑾的反常均數湧上了來。

“怎麼了?”溫以瑾見他愣愣的站在那,起了身,走到他麵前。

“你……是不是早打算好了?”殷玄夜抬眸。

溫以瑾:“嗯?”

“你是不是想著往後若我們關係被人疑心,想叫彆人以為,孤是受你牽製,不得不讓你宿在宮中,讓你鳩占鵲巢,還是更壞的結果,叫彆人以為,孤被迫同你如此,以身來換權?”他抬手揪住了溫以瑾的衣襟,額角青筋暴起。

溫以瑾薄唇微張,眸中略過一絲詫異,他停頓的那一瞬,已經給了他殷玄夜答案。

“為何……”殷玄夜氣的尾音發顫,“為何你總如此,總這般,孤便這麼不值得你依靠嗎?你便如此,不信任孤?”

總是想要一個人承擔下一切,不信他能處理好那些。

他以為在一起了就好了,在一起後,才知道,原也會有比從前更多的爭吵和矛盾。

溫以瑾把一切都算好了,一步步的鋪路,想把他放在一個更安全的位置,那他呢,到時候,殷玄夜做的越好,溫以瑾便越會遭受萬人唾罵。

此時此刻,他前所未有的清醒,又氣,又不知怪誰,無力的被蒙在鼓裡,如果今天他沒想到,他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就會如他所預料的一般發展。

他心裡頭難受。

殷玄夜呼吸發顫,怒容滿麵,抓著他衣襟的手指骨節處都發著白,眼尾卻泛了紅,眸底濕潤,他咬緊了牙關。

“陛下……”溫以瑾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你先冷靜。”

“孤不冷靜!”他壓著嗓音,“孤做不到你這般冷靜。”

眼睜睜的,看著他將自己置於萬劫不複的位置,換來他的一世清白。

殷玄夜氣的發了狠,一滴清透的淚從眼尾滑落。

又讓他哭了。

溫以瑾指腹擦了擦他眼尾,扣著他後腦勺,抱住了他,“臣沒有那麼想——”

“那你怎麼想的?”殷玄夜反問,不待溫以瑾回答,他篤定道,“你就是那麼想的!”

他不是少年時的他了,為什麼溫以瑾不能依靠一下他。

劈裡啪啦一陣響。

外頭的祿喜聽到動靜,忙抬腳進了門,喚了一聲“陛下”。

隨後,他就看到了裡麵的場景。

殷玄夜背對著他,桌上毛筆、茶杯和茶壺摔了一地,滿地狼籍,祿喜抬頭覷見溫以瑾的神色,也不是平時帶笑溫和的表情。

“滾出去。”殷玄夜壓著嗓子低低嗬斥了聲。

祿喜忙彎著腰退出去了,還把門也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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