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瑾笑意深了些,說:“謝謝。”冰涼的手指捧著牛奶,頓時有了溫度,連同心口一並升溫。
木枕溪將手放回衣兜裡,淡淡偏開眼,道:“餓嗎?要不要吃個早餐?”
肖瑾:“!!!”
木枕溪約她吃早餐了!
肖瑾把關在柵欄裡的小鹿放出來一頭,任由它橫衝直撞了一會兒,再度關回去,欣然應允:“好啊。”
木枕溪左右張望一會兒,皺眉說:“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好吃的,M記和KFC你挑一個?”
肖瑾低頭看看手裡的牛奶,眉眼柔和,說:“M記吧。”
木枕溪道:“行,我剛過來的時候那邊開始供應早餐了。”
木枕溪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箱,兩人並肩往十幾米外的M記走,肖瑾邊用吸管吮吸著牛奶,邊偷偷用餘光注意她,發現木枕溪露在外麵白皙晶瑩的耳朵比臉部皮膚紅了一些,察覺到肖瑾的目光,木枕溪不自在地抬手撥了一下長發,擋住耳廓,加快了腳步。
肖瑾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咬唇忍笑,將視線從她耳朵上移開。
木枕溪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到了M記門口,木枕溪上前兩步將門拉開,目光追著肖瑾的背影,肖瑾挑了個靠窗的位置,把喝了一半的牛奶放在桌麵上,坐下了。
木枕溪:“……”
她將行李箱放在肖瑾腳邊,將大衣脫下來,搭在椅背上,從容折起一點袖口,說:“我去點餐,你要什麼?”
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領的豆沙紫毛衣,非常女人的顏色。
肖瑾視線在她胸前曲線停留零點五秒,說:“隨便來個套餐吧。”
木枕溪看她一眼。
彆人的隨便是什麼都行,肖瑾的“隨便”以前有一個確切的解釋,叫:這也不吃,那也不吃。
肖瑾低頭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笑了,說:“你先點吧,我待會兒點,反正這會兒沒什麼人。”
木枕溪挑了下眉,走開了。
肖瑾撐著下巴望她,眉眼彎彎,像是欣賞一幅畫。
木枕溪點完餐回來,坐在她對麵,朝她努了努下巴,肖瑾不動身,問:“你點的什麼?”
木枕溪給她看自己的小票:板燒雞腿堡套餐。
肖瑾記下來,和她點了一樣的,木枕溪又看她一眼。
剛喝了牛奶,又點豆漿,吃得完嗎?
肖瑾問:“怎麼了?”
木枕溪搖頭:“沒什麼。”她繼續處理方才沒回複完的消息,反正自己不會幫她吃。
櫃台那邊叫號了,木枕溪抬手製止肖瑾起身的動作,跑了兩趟將餐端了過來,肖瑾滿心隻想著和木枕溪吃同款,上來以後才輕輕地咬了下唇,小聲道:“怎麼這麼多?”
一大杯豆漿、麵包、雞蛋、板燒雞腿排,還有一份薯餅,她剛剛喝牛奶都快飽了。
木枕溪咳了聲,將笑意壓下去,睨她道:“你說呢?”說完喝了口原味豆漿,不疾不徐地補充道,“浪費食物是可恥的。”
肖瑾嘴角下撇,苦著張臉。
木枕溪眼裡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一本正經地催促她說:“吃啊。”
肖瑾用一次性叉子將能切的都切成了小塊,好像這樣就能讓進到肚子裡的食物體積變小似的。木枕溪咬了一口薯餅,肖瑾跟著咬了一口,木枕溪看著她,肖瑾把薯餅咽了下去。
木枕溪好整以暇地問:“好吃嗎?”肖瑾的這也不吃裡,包括薯餅,嫌太油膩。
肖瑾口是心非道:“……好吃。”她順便喝了口豆漿想解解膩,但是她事先沒和點餐台說,上的豆漿是紅豆口味的,這一口下去差點給她甜吐了。
她梗了梗喉嚨,艱難地咽了下去。
木枕溪觀她這副臉色,不由得起了壞心眼,笑道:“我再給你點一份?”
肖瑾:“……”
木枕溪變了,以前都不會這麼耍著她玩的。但她也沒變,她表現出來的親昵足以讓肖瑾忽略甚至享受於她的惡趣味。
肖瑾眨一眨眼睫,笑意湧上來:“好啊。”
彆說一份了,就算是十份,她肯定……是吃不下去的,木枕溪應該不會那麼狠心吧?
肖瑾戰戰兢兢地看她一眼。
木枕溪不吭聲了,低頭悶悶地喝了口豆漿。
她控製住自己幫她吃掉不愛吃的衝動已經很辛苦了,更彆說再點一份,估計到時候都要進自己的肚子,木枕溪選擇放過肖瑾,放過自己。
一份套餐對木枕溪來說也頗多,她最後剩了半杯豆漿。肖瑾在和餐盒裡的腿排、雞蛋、麵包作著最後的鬥爭,麵包太乾,腿排太油,雞蛋太軟,以上都是十年前肖瑾的原話。
木枕溪學生時代在M記這類的快餐店打過工,乾兼職,肖瑾是不愛吃快餐的,但又想陪著木枕溪,就會點一份餐在店裡坐一整天,大小姐每回都隻吃一口,嫌這嫌那,等下了班,全都進了木枕溪的肚子。
木枕溪單手撐著下巴,眼神裡閃過柔軟的懷念神色。
肖瑾用叉子叉起一塊腿排,聞了聞,皺著眉頭往嘴裡送。木枕溪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叉子取了下來,溫聲製止道:“彆吃了。”
肖瑾抬眸,訝然道:“你不是說浪費糧食可恥?”
木枕溪說:“吃多了胃不舒服,身體要緊。”
肖瑾:“啊?”
難得見到聰慧穩重的肖博士露出這副神情,木枕溪忍住了揉她頭發的欲望,伸手將她麵前的紙質餐盒蓋上,宣告了早餐的結束,用嚴肅的神情讓肖瑾回神:“牛奶喝完沒有?”
肖瑾晃了晃杯子,點頭。
木枕溪起身,將椅背的大衣拿起來,重新穿在身上,說:“走吧,該回去了。”
肖瑾怕冷,即使裡麵開了空調,她身上的羽絨服都沒有脫,抬手便去握行李箱的拉杆,木枕溪恰好在此時也朝行李箱伸手,兩人指尖在半空中碰到了一起,從相觸的地方開始,帶起一陣微妙的電流,一路蔓延到頭發絲。
俱都心神一顫。
四目相對,靜了一秒鐘。
肖瑾指尖發麻,率先抽回手,說:“……你來吧。”
木枕溪嗯一聲,拉過行李箱的拉杆,萬向輪在瓷磚上滾動,心臟跟著跳起了鼓點。肖瑾眼睛掃過木枕溪握著拉杆的修長手指,意味不明地舔了下唇,口乾舌燥,喉嚨滾動。
木枕溪目視前方,從玻璃上看到肖瑾的眼神和動作,念頭跟著動了一下,手指微蜷,心裡長歎了口氣。
完了,待會回去又要抄經了。
從車站到停車場有一段路是沒有空調的,肖瑾早早地將羽絨服的帽子戴上了,邊緣一圈灰色的毛邊,本來就小的臉掩藏在其中,顯得更小了,像過冬的小動物,探頭探腦得可愛。
木枕溪假裝不經意地回頭看了她好幾眼,目光聚焦到她臉上。肖瑾猜到她大約喜歡自己這樣,故意走到她前麵,不時地轉過頭看她,一見她就笑。
木枕溪這回完全控製不住了,唇角不知道往上勾了幾次,無可奈何地提醒她:“好好看路,小心一會兒摔了。”
肖瑾有些忘了形,眉開眼笑地說:“不會的。”
誰知她倒退著走,身後恰好是減速帶,一腳踩上去,人登時往後一仰。
木枕溪大驚失色,鬆開拉杆,搶上一步拉了她手臂一把,將人往回一帶,肖瑾朝前跌進她懷裡,木枕溪又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肖瑾兩手搭著木枕溪的肩膀,臉埋在她脖子裡,近乎貪婪地小口呼吸著。木枕溪早上出門得急,沒噴香水,身上完全是她自己的氣息,令人著迷。
儘管肖瑾已經加以克製,但頸間撲上來的熱氣還是讓木枕溪敏感得不斷冒起雞皮疙瘩。
她推開了肖瑾,無事發生過似的,輕聲責備道:“讓你不看路。”
肖瑾被她推開也不惱,嘴角噙笑,往前小步蹦了兩下,有恃無恐道:“反正你會接住我。”
木枕溪:“……”
她重新拉起行李箱,抬手捏了捏眉心,開始後悔出來這一趟了,她隻想著往前進一小小步,現在的發展是怎麼回事?再這麼出來兩次,她們倆豈不是孩子都要有了?
木枕溪悚然一驚。
好在肖瑾尚有分寸,沒再得寸進尺,走到車旁的時候她已經恢複了肖博士的端莊,束手立在副駕駛旁。
木枕溪看著卻又想笑了,連忙板起臉。
她開了後備箱,肖瑾在一旁看著她麵沉如水地放行李,接著一起上了車。
肖瑾嘴唇動了動,想說句什麼,木枕溪開了車載音樂,音量調得不低,正常人聲說話會聽不清。為了避免自己再掉進肖瑾的陷阱裡,木枕溪采取了這樣的抵抗措施。
肖瑾將話咽了回去。
她偏頭看向窗外,深埋在心底的種子再度開始發芽。
木枕溪這樣的表現,是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了嗎?
繼而她開始反思:要是這樣的話,自己今天是不是太放肆了,嚇到她了?
肖瑾浮起這個念頭後,越來越覺得是,她是追過一次木枕溪的,知道她是個什麼性子,對待感情跟個烏龜似的,慢吞吞的,稍一收到驚嚇就得往殼裡鑽,等安全了再慢慢地探出腦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肖瑾手肘撐在車窗邊緣,眯了眯眼,陷入了沉思。
車停進車庫,木枕溪終於鬆了口氣,肖瑾沒再作妖。
她發現這會兒有點類似肖瑾剛失憶的時候,不,比失憶的時候還要可怕,失憶的時候木枕溪好歹能揣摩出她幾分心思,現在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肖瑾將行李箱接過,問她:“要上樓喝杯水嗎?”
這個小區很安全,現在天也蒙蒙亮了。木枕溪送到樓底下,自詡仁至義儘,再往上送,恐怕……她本能覺察到危險,搖頭:“不用了。”
肖瑾指了指電梯門,說:“那我自己上去了?”
木枕溪立馬說:“我回家補覺了,拜拜。”
其迫不及待擺脫肖瑾的心思,昭然若揭。
肖瑾望著她疾步而走的背影啞然失笑。
自己有這麼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