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鈺聽了氣惱極了,瑞初眉心緊蹙,按住她的手,忽然起身,“安王府?哪個安王府?”
“安親王府的安王府!”公子哥哈哈大笑:“哪來的鄉巴佬,連安王府都不知道,就在這充大頭?”
瑞初盯著他,目光微變,公子哥又道:“小妞生得不錯,雖說嫩了些,可再養養,瞧這一張水靈的小臉蛋,張開了倒也能中看,不如就跟我回府。等爺今兒個送這羅雀姑娘去過了好日子,回頭就來接你!這兩個服侍丫頭也水靈,到時候一起開了臉,你們一道做姐妹啊!”
“哪來的混賬!”法喀倏地站了起來,雙眼冒火地看著那公子哥,周遭侍衛齊齊上前,瑞初按住了法喀的手,反而笑了。
倒也不是笑,她扯了一下唇角,目光冷冷。那公子哥已經招手命人撞開小攤後巷子裡不遠處的一個院門,揚聲吩咐:“活著給我帶出來,是要給那位爺的,手上都彆過火了,傷了那張小臉蛋咱們可擔待不起!”
他身邊另外幾人嘻嘻哈哈地就笑出來了,指揮著護衛去了,又嘴裡一邊打趣:“今兒穆哥也不知是什麼好運道,事要辦成了,德爺必得好好嘉獎你不說,那位爺沒準都能另眼相看。這還碰到這麼幾個美人——啊!”
原是瑞初不知何時取來了在攤位邊上的馬鞭,揮手抽到了他們幾人身上。瑞初的身手極利落,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了出去,一眨眼間已甩出四下,那幾公子哥一個沒跑,身上都掛了彩。
為首那個下命令又調戲瑞初的傷得最慘,馬鞭的材質較軟鞭硬,瑞初使著其實不大順手,便用了十足的力氣,揮出去時甚至能聽到破風聲。
手上那樣大的動作,瑞初臉上卻始終平平淡淡,看不出一點表情變化,鬢邊的發絲也分毫不亂,雙足從始至終一寸未移,鞭子打在四個成年男人身上返回來的力好像半點沒影響到她。
甚至連鞭子揮出去的動作都是有快而節律的,若不看她手上的動作,隻看身姿神情,真是一副端雅貴女模樣。手裡的馬鞭把人抽得都見了血,表情卻好像在剪花插瓶、信手烹茶一般。
這一切都發生在頃刻間,那幾個公子哥被抽得猝不及防,反應過來怒瞪雙目要還手的時候,已經被侍衛們死死按住趴在地上。
瑞初提著鞭子走了兩步,慢慢踱步到為首的公子哥身前,手裡馬鞭一卷,強抬起了為首那個穆哥的下巴,“滿人?包衣?”
瑞初的眼神冷得好像已經在看死人了,那穆哥咬著牙道:“你可知我是給誰辦事的?”
另外幾人也不斷掙紮,侍衛不著痕跡地加重了踩著他們的力道,恭敬請示瑞初:“主子?”
瑞初冷笑一聲,“我倒真想知道知道,你們是給誰辦事的。”
她手尖輕動,勾著穆哥下巴的馬鞭被輕輕一甩,又揮成一條直鞭,直接刮破了穆哥的臉。
瑞初一麵說,一麵轉身往回走了兩步,站在棚子底下,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幾個人,手中馬鞭輕輕點著凳子,剛要張口,忽見街口大搖大擺走來幾個年輕人,衣飾華貴,遠比這幾人不凡,身後跟著一群家丁侍衛,瑞初定睛一看,又是一聲冷笑。
“大膽!京師之中天子腳下,你們竟敢如此欺辱良民,真是目無法紀,還不快把他們壓到京兆尹衙門去——”其中行走間落後一些的一華服公子見到如此局勢,心裡猜測緣故,反正知道“穆哥”他們是吃虧了,事也沒辦成,便快步上前來嗬斥道。
“打住。沒瞧見這麼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彆嚇著小美人了。這花兒似的美人,是哪家的姑娘啊?”一直為首的那人走過來打斷了他,上下打量瑞初一番,見她披著鬥篷,內穿上下兩截的衣裳,隻當是哪家漢人,因而更不在意。
斐鈺見他如此輕佻言語,實在氣急,走過來站到瑞初身前,氣道:“你可知我們是什麼身份?”
“這姑娘長得也不錯,就是也嫩了點。若再養上幾年,還有些看頭。這樣,爺就不治你們目無法紀的罪了。你們倆,就回家好好學學你們漢人那些什麼德訓。這刁蠻性子,大了想是沒哪個男人看得上,看在這兩張如花似玉的小臉的份上,爺倒是能接你們過府做個格格。
爺也享一下娥皇女英的福,就是這性子吧……你就是朵帶刺的花,到了爺身邊,也得老實著!至於你們這幾個護衛的手……就先留在這吧。給爺看著,這給人出頭的事,也不是隨便就能出的。這是大清的,不是前明了!敢跟爺對著乾,先掂量掂量你老子的分量!”
他說著,瞥了眼地上的穆哥等幾人,擺手命侍衛:“還不快把這群當市行凶的賊人控製住?你,餛飩姑娘呢?”
穆哥急忙道:“德爺,我們剛要請到餛飩姑娘,就被這群不講理的匪徒摁住了,那女人還拿鞭子抽人!還口口聲聲看不起安親王府,實在囂張!”
他正說,踩著他的侍衛足下便狠狠一用力,然後彎腰捏起他的臉就是一巴掌,冷聲道:“敢對主子不敬!”
要動手的德爺帶來的護衛家丁們,也被不知何時湧上來的侍衛們快速控製住。
瑞初此時方冷冷看了那德爺一眼,拍了拍斐鈺的肩,淡淡道:“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你老子和我老子,究竟是什麼分量。舅舅,這是哪家的?”
她一麵說著,一麵拎著鞭子慢慢上。
一直隱在一側的法喀得了瑞初的話,才上前來,瞥了那德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小主子,這位爺他老子分量可重了,這是經希經十七爺家裡獨一根的苗苗。”
“哪個經十七爺?”瑞初抖了抖手裡的鞭子,目光茫然,似乎真有幾分疑惑:“我們家排行第十七的還沒出生的,這十七爺是哪來的分量?”
說著,手裡鞭子一甩就抽了出去,那位德爺來不及閃躲,便被鞭子糊了一道,體驗到了方才穆哥等人享受的待遇。
然而那德爺也沒法躲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才露麵的法喀,“果、果毅公?!舅舅、小主子——”
他麵露驚恐之色,立刻看向瑞初,瑞初手裡第二下鞭子已經揮了出來,這回半點力氣沒留,結結實實的十成力道,儘數落在了德爺身上,打得他連向後退出二步去,直到撞上了跟他同行的人才勉強止住身形。
法喀已歎息著對瑞初道:“老安和親王的嫡親兒子,如今安郡王的親兄弟,分量能輕了嗎?這位您可不興打呀。”
他這一句話,就點出了方才那穆哥自稱為安親王府辦事的逾矩之處。
而就在他慢吞吞說這句話的時候,瑞初裹挾著疾風之勁的馬鞭已經又重重落在德爺身上,瑞初信手重重甩出兩鞭子,打得那德爺身前的衣裳都破了,四條血淋淋的道子落在上頭,瞧著好不狼狽淒慘。
血都見了,法喀的最後一句話才傳入眾人的耳中。
那德爺也顧不上什麼九門提督,什麼果毅公小主子,咬牙切齒地道:“大膽!大膽!這刁民是要造反嗎?!法喀你竟然眼看著我挨打,我要告訴伯伯,我要告訴伯伯去!”
他身後架住他的人已經被鞭風嚇得腿軟了,欲哭無淚地看著法喀——您老若誠心要勸,話倒是快點說呀!
那邊法喀長歎一聲,搖頭晃腦地道:“臣的小主子啊,您這鞭子是愈發急了。”
瑞初冷冷道:“強搶民女,目無法紀,有什麼打不得的?”
“好歹是您的堂兄弟不是。”法喀慢悠悠地一句一句跟她搭,那德爺心裡那股子火氣下去,聽到法喀這句話,心裡又慌了起來。
瑞初生得膚色白皙、五官精致,眼角微垂又有幾分冷意,她身量不及德爺,卻令人感到她是在居高臨下地看著德爺,好像清清冷冷的天宮仙人,正俯視一根手指就能摁死的螻蟻。
瑞初口吻平淡,帶著幾分敷衍的疑惑,“可皇父說,普天之下的皇家血脈中,除了太子哥哥,便是我最尊貴,我為何打不得他?妄欺民人、強搶民女、言辭逾矩、輕慢犯上,我代皇父教訓宗室不肖子弟,有什麼打不得的?!”
法喀狀似無奈,“小主子——”
“也罷,我就給舅舅個麵子。”瑞初慢吞吞地應了一句,信手又揮出幾鞭,和那德爺同行來的幾個紅帶子一個都落下,“一群紈絝膏粱、妄稱皇親、愧對祖宗之輩!”
她挨個抽完,將鞭子一甩,擲到地上,走到街前,對著圍觀的百姓們鄭重一禮,“諸位,皇父曾言天下一家,無論滿漢,九州之上皆是我大清之民。吾皇父愛民如子,若知宗室之中,有此紈袴膏粱逞凶作惡之輩,竟敢禍亂欺壓百姓,而以勢壓人迫百姓不敢伸冤,必痛心疾首!
吾身為人女,秉持孝道,不敢知父之憂而視而不見,雖為女子之身,亦鬥膽一言,日後再有此等子弟作惡,請諸位便至衙門尋求幫助,我大清官員們,無論官職貴賤、出身滿漢,皆有惜民如子之心,相信他們定會為我大清百姓尋回公道!”
言辭鏗鏘,擲地有聲。
法喀聽完瑞初之言,心內稍稍安穩,知道今日的關卡好過了,旋即迅速跪下高聲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先把馬屁拍實誠了,等會好辦事,沒準還能撈點好處。
也不知這會報信的人到了沒有。
姐姐應該……不會很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