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舞係此次秋季彙演,要表演經典芭蕾舞曲,《胡桃夾子——花之圓舞曲》選段。
這個段落,主要描述一位美麗的仙子,與花兒仙女一起跳舞的場景。
仙子的設定,簡直像為了祝蘿量身打造的。
管弦樂和豎琴喚醒舞台燈光,
左右側台,各有兩位伴舞出場,踩著鼓點跳到舞台中央,極儘所能展示自己。
經過老師改編的《花之圓舞曲》,總共有15個演出名額。
舞蹈學院學芭蕾的女生加起來,大概有五百多人。
僅僅3%的概率,即使登台跳伴舞,也是非常難得的展示機會。
表演最開始,十二名伴舞,分為三批依次登台。
然後,兩位副伴舞跳到她們前麵,先跳一段花團錦簇的齊舞。
伴舞和副伴舞的演出服類似,及膝的流蘇裙,隻有顏色深淺之分。
高高盤起的頭發,各自彆著一朵使用過無數次,邊緣發黃發黑的絨布花。
最後,首席祝蘿踮著腳尖,踩著繁花和星光,來到舞台正中間。
一襲工藝精製的藕色短款露背禮服,少女裙擺撐起一場清秋的春.夢,絕美顏值足以傾倒眾生。
“啊啊啊祝蘿!”
“終於等到你!我的小神女!”
祝蘿隻覺得自己身體緊繃,舞蹈生夢寐以求的裙擺,卻成為桎梏她的枷鎖。
起舞時束手束腳,毫無靈氣。
身體憑著肌肉記憶,機械性完成動作,根本沒有辦法享受舞台。
狀態很差。
祝蘿清楚的意識到,她甚至連60%的水準,都沒有發揮出來。
起跳不夠輕盈,滯空感聊勝於無。
不像仙子,倒像是偷了仙子羽衣和王冠,被逼到舞台上公開處刑的小醜。
然而,坐在觀眾席前排的觀眾,反應依舊熱烈。
他們大部分人看不懂舞蹈,眼睛直勾勾盯著祝蘿的臉和身子——
腦子裡開始澀澀。
瘋狂!
徹底瘋狂!
位置靠後的觀眾,隻能看清楚大概動作,相比之下反應真實很多。
“欽點首席?就這個水準?”
“校內論壇一直吹祝蘿多麼多麼厲害,感覺和她旁邊的伴舞比起來,也沒什麼區彆啊。”
“艸!這個年頭的女人不僅照騙,連視頻也能詐騙!老子為了看她,花了整整200塊買黃牛票,rnm祝蘿能退錢嗎?”
“真失望,早知道留在宿舍看我愛豆……喂喂!你們快看門口!剛進來的那個男生,比我愛豆還帥!”
“woc!他不是國體校草鶴令璟嗎?啊啊啊他怎麼來國藝了,早知道我應該化個妝的!”
鶴令璟回了趟家,換掉沾滿血汙的衣服,隨便找件能遮住傷口的長袖套上。
他踏進國藝的學生劇院,瞬間吸引一大片目光。
國體和國藝離得近,兩個學校的學生經常互相串門,很清楚對方學校的風雲人物。
據說國體校草鶴令璟,是個桀驁難馴,誰惹誰死的混子。
放眼整個國體,居然沒人知道他是大幾的,而且沒有人敢當麵問。
有人說鶴令璟掛科留級,有人說早兩年犯事被開除了。也有說他本來就是托關係進來的,沒有學籍。
鶴令璟平常不怎麼上課,偶爾來學校晃兩圈。
國體那幫子五大三粗的體育生,肌肉比腦子發達得多,日天日地誰也不服,卻都對鶴令璟服服帖帖。
學校裡都是些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未經世事,有的人單蠢,一眼就看到底了。
稍微有點心機,不過多看個兩眼三眼。
可鶴令璟不同,多少雙眼睛一直盯著他,也沒有瞧出什麼名堂。
深不可測,誰惹誰死。
“天呐天呐!我居然見到活的鶴令璟了,必須拍下來分享給宿舍的小姐妹!”
“他的發色好好看,是霧霾藍吧?我想染一個同款。”
“勸你彆染,那個顏色需要經常補色,否則洗兩次就會褪成綠的。”
“綠毛大帥比,我更可以了!”
鶴令璟右手一直放在外套口袋,大步走向潘奇,挨著他落座。
“鶴大!結果你還是來啦!”潘奇見到他,興致勃勃指著祝蘿,“瞧!那個就是我給你說的小神女。她跳得芭蕾舞有俄式技巧,英皇氛圍,簡直是人、間、仙、品!”
當今世界頂級的幾大芭蕾舞團,俄團是當之無愧的技巧巔峰,英團以盛大的舞美和服裝聞名。
潘奇這個誇法,是對芭蕾舞演員的最高讚譽。
祝蘿恰好聽見,心猛地一沉。
她擔不起。
鶴令璟抬眼,看向正在連續揮鞭轉的祝蘿。
揮鞭轉是舞蹈生參加考試、登上大舞台,必須掌握的動作。
起舞時以單腿足尖站立,作為軸心。
旋轉時旁腿儘量打開,像鞭子似的甩出去。
祝蘿動作基本到位了,圈數也沒有少,但是腿打不太開。
以她的天賦和實力,不應該做出這麼半吊子的動作。
“仙品?”鶴令璟淡淡評價,“看不出來。”
“呃,可能因為……她這兩年退功了吧。”潘奇尷尬,努力找補,“祝蘿高中時期狀態最好,次次拿金獎,每場比賽視頻都有好幾萬播放量。藝考的舞蹈還衝上了熱搜,網友都在底下說什麼‘三年起步’、‘妹妹喜歡什麼顏色的麻袋’、‘我願意等她長大’。”
“那時候的祝蘿,才是真正的神女。”潘奇搖搖頭,遺憾地說,“可惜啊,你要是能親眼看見……”
鶴令璟並不覺得可惜。
他回想暗巷的驚鴻一瞥。
祝蘿在光中的唯美轉身。
輕盈流暢,靈氣十足。
傳說中的神女,他有幸看到了一眼。
隻是台上這位,跟靈氣沒什麼關係。
美則美矣,還不夠之前十分之一的從容。
“有一說一啊,我的小神女現在跳的,是差了那麼點意思。”潘奇撓撓頭,“但她漂亮啊!瞧瞧這臉蛋,這身段!哪怕戳在舞台上動也不動,也是賞心悅目的花瓶。”
他聲音有些大,祝蘿聽得臉色發白,動作更加僵硬。
退功……
戳在舞台上,動也不動。
她,以後會變成那樣嗎?
鶴令璟認可潘奇的話。
台上一群人當中,即使祝蘿隻做到60%,也是最最好看的。
但——
“沒勁。”
鶴令璟直勾勾看向祝蘿的眼睛,明明是懟潘奇的話,卻好像故意說給她聽。
“原來國藝首席靠臉就能當,那我送你去整個容?”
.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回家早點休息。”
表演結束,帶隊老師讓其他學生先收拾東西,然後才來到祝蘿身邊。
“祝蘿,你今天……”
老師開了個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罵她兩句吧…
祝蘿今天沒有太大失誤,尤其後半段,發揮相對穩定,找回了一些場子。
但是誇獎她吧。
這段舞蹈,與祝蘿平常訓練的狀態差太多,老師實在誇不出口。
旁邊幾個伴舞幸災樂禍,一人一句講相聲似的譏諷祝蘿。
“哎呦,我們首席今天在台上沒失誤。”
“可是下台的時候摔了個屁股墩呢~”
“聽說國體校草還坐在下麵,肯定瞧見了。我要是摔個狗吃屎,以後沒臉登台了。”
祝蘿定定坐在那兒,翻找書包和抽屜,對她們的話毫無反應。
剛才,表演完退場時,祝蘿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
雖然沒有摔個屁股墩,但是狠狠打了個趔趄,小腿重重磕在側台的音箱上。
摔倒這種事,祝蘿早就習以為常。
合格的舞蹈生,摔過的跤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摔得次數多了,祝蘿甚至能在倒下去的瞬間改變姿勢,以屁股或者上身著地,保護重要的關節部位。
祝蘿不在乎多摔一次,她現在更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