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我不喜歡你(1 / 2)

溫浪雖然在外討了許久的生活,但在感情上,卻如同白紙一張,跟了薛仲棠那個冬天,是他情竇初開第一次。

他打小就從心底喜歡男人,可在桃花鎮那樣閉塞的地方,溫浪總覺得,自己多看幾眼男人都像是個異類,他像是捧著潘多拉匣子般,謹慎而小心地捧著自己的性向和身體的秘密。

單純的溫浪從沒想過和自己的主顧產生這樣畸變的關係,但無法否認,日積月累的相處和薛仲棠有意為之步步為營的試探,叫溫浪逐漸變得欣賞薛仲棠的長相,欣賞薛仲棠的談吐,欣賞薛仲棠的一切。

那時的薛仲棠在溫浪眼裡,興許是這世界上最完美無缺的存在。

因為愛上一個人的過程,就如同造神。

所以當愛消失的時候,當那親手捧起的神龕土崩瓦解,定睛一看,斷壁殘垣裡站著的,不過和自己一般,是個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的普通人罷了。

這就是溫浪在京市兩度見到薛仲棠的想法——原來會閃閃發光的先生,不過也就是個叫薛仲棠的普通人而已。

薛仲棠壓根不會發光,也沒有那麼吸引人,純粹是溫浪的喜歡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將平平無奇化作卓爾不群。

但真要說得知薛仲棠真實姓名的溫浪不落寞,且沒有半點難過,灑脫的了不得,那應該是騙人的。

明明是這樣好聽的名字,為什麼那時候自己怎麼問,他都不願意說出口呢?

他們原來是連名字都不配互通的關係嗎?

溫浪到現在恍然覺得自己半點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相愛,因為他看到了溫拾和宋庭玉的樣子。

相愛的人,彼此之間都不用開口就清楚對方的一舉一動。

哪裡像他,連名字都不知道,就連上床這樣親密的事情,那叫不出口的稱呼,都像是為彼此蒙上了一層麵紗。

溫浪突然有點後悔。

溫成頭那時候罵他罵的也沒錯。

因為這樣一看,他和薛仲棠的關係壓根不像是情人,倒像是街邊發廊裡的雞同客人一般,那也是單方麵知曉姓名的關係,也同他一樣,事後拿到手了毛票。

且溫浪一個人,打了兩份工,才拿到一份錢,明擺著吃虧了。

後知後覺自己似乎被坑了的溫浪嘴角繃成了一條線。

是不是該找薛仲棠把這第二份工資也討到手?

薛仲棠費儘心機死皮賴臉住進宋宅,結果壓根連溫浪的影兒都沒見到。

這宋宅該死的大,他就是想去半夜敲溫浪的房門,說不準都得找錯了屋。

如花孔雀一般翹首以盼的薛二爺隻好在客廳坐著,時不時往樓梯張望,期待溫浪能主動下個樓,和他聊幾句。

他覺得溫浪不會無情地無視他的。

就這樣,明明有客房住的薛仲棠硬生生在沙發上睡了一夜,直到天明,一個翻身從沙發上滾了下來,後腦勺在地板上磕了個大包,痛的他齜牙咧嘴。

溫浪早起到花園裡背單詞,看到捂著腦袋找傭人要冰塊的薛仲棠,連句關心都沒有,很平常地繞過了薛二爺走。

這下薛仲棠連頭頂的大包需要的冰袋都顧不得了,幾步追了過去,對上溫浪英俊的臉,竟然心跳漏了幾拍,就好像他第一次見到溫浪時似的。

薛仲棠低頭暗罵,這些年他跟浪裡白條似的日子,簡直白活了!丟人背興!

“你起的好早,要去乾什麼?晨練?”

“背單詞。”人跑到了跟前搭話,溫浪總不能裝聾,舉起手裡的詞典和隨身聽給薛仲棠看。

“你不是不認字嗎?”

“現在認了很多。”不知認字,中學生水準的溫浪現在洋文也能拽兩句呢。

或許是因為溫浪自己開始識字讀書學外語,他才越發覺得薛仲棠沒什麼厲害的,所謂有文化不過就是裝在肚子裡的墨水積攢多了,隻要肯學肯讀書,誰不能是個有文化的人?

學識和階級財富無關,但卻足以讓人平視一些東西。

“你還有彆的事嗎?沒有我要學習了。”不等薛仲棠回答,溫浪就把隨身聽的耳機戴到了頭上。

還想說點話的薛二爺閉上了嘴,找了個溫浪附近的石墩子坐了上去,等著溫浪結束晨讀。

溫浪嘴裡蹦出字正腔圓的洋文,這樣優秀的發音叫坐在石墩子上的薛仲棠變了神色。

他莫名有些不快。

因為溫浪身上出現了他不曾插手也不曾知曉的變化。

溫浪變得比從前優秀了,還學會了洋文,說不定以後外國佬都得為他傾倒。

沒有人會一直停留一個地方

一個瞬間裡,千變萬化才是永恒不變的東西。

可薛仲棠低頭審視自己的變化,他卻不曾優秀,隻是越變越差。

從前他哪裡會為一個人百爪撓心寤寐思服,更不會往自己脖子上套上那所謂忠貞不二的項圈,因為永遠和一個人在一起這件事在從前的薛二爺眼裡,和赴死沒什麼區彆。

專一和忠誠從不是靈長類生物該有的原始本性,不然它就不會被稱之為美德。

和熱衷於自我約束控製一切的宋庭玉不同,薛仲棠天生就是個風流的人,他享受在平原上失控的衝動,也不覺得自己見一個勾搭一個,萬花叢中過有什麼錯,人本來就是追求刺激和新鮮的生物,像宋庭玉那樣死板的人生才沒有體驗感。

可偏偏,薛仲棠早已形成的舒適圈被他親手打破了,就為了追著溫浪,他硬生生把一切都扭轉成了自己不習慣也不喜歡的樣子。

他第一次吃回頭草,可這顆回頭草卻似乎長腳越跑越遠了。

好不容易等到溫浪背完單詞,薛仲棠心一橫,從石墩子上站起來,不準備再畏畏縮縮,他要直白些,要溫浪一個準話。

要是溫浪對他沒意思,他、他——肯定扭頭就走,再也不在這裡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

“溫浪,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冷漠?”薛仲棠漂亮上挑的眼睛一眨不眨望著溫浪,“難道你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都忘了嗎?”

冷漠?“我沒有。”溫浪覺得他這是對待一個尋常熟人的正常態度。

忘了?“也沒忘。”肚子裡的貨都還沒卸,那第二份工資薛仲棠也還沒給,溫浪這輩子都忘不掉吃的這悶虧。

薛仲棠露出欣喜的表情,上前想拉住溫浪,“我就知道,你還喜歡我,對不對——”

這樣的態度,就是為了故意引起他的興趣對不對?

溫浪的身子往後仰了仰,看薛仲棠像在看一個精神病,“你胡說什麼?我才不喜歡你。”

“什麼?”

“我說,我不喜歡你。”溫浪無語地蹙眉,捂著自己的肚子又謹慎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才半年不見,薛仲棠怎麼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上趕著招人煩。

而且,“我們半年沒見麵,沒有任何聯係,我為什麼會喜歡一個半年沒見麵且連姓名都不清楚的人?”

常人都不會做這種蠢事。

現在回想起來,溫浪覺得自己能惦記薛仲棠三四個月,堅持不懈想找到這個人,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也算是對自己這混亂的初戀給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結尾。

再為這失敗的感情浪費明明可以用來賺錢和學習的寶貴時間,就太不禮貌了。

薛仲棠當然也知道惦記一個半年都見不到的人不正常,但是能怎麼辦?

他現在就是犯賤啊!就是放不下啊!就是連溫浪告訴他不喜歡也在心底找補說不定溫浪是在說氣話!

薛仲棠唇角囁嚅,紅了眼圈,眼泛淚光盯著溫浪,這模樣,仿佛站在他麵前的溫浪才是負心漢,才是薄情寡義沾花惹草的無情郎。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真的不能再真了。”溫浪郎心似鐵,再度重申:“我真不喜歡你。”

被冷酷而直白的溫浪拒絕,薛二爺不可置信的恍惚眼眸倏忽掉了一滴淚下來,晶瑩的,心碎的,我見猶憐的。

可惜,溫浪不吃這套。

“你哭什麼啊?”是不是男人啊,又沒斷腿沒流血的,哭屁。

溫浪長這麼大,除了他哥前一陣心情不好,多愁善感,真沒見哪個大男人說掉淚就掉淚的。

這薛仲棠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溫浪扯起自己的袖子管兒,把人一抓,胡亂蹭了兩下,跟刷盤子似的糊弄,“快彆哭了,再哭沒出息啊。”

一會叫其他人看見,還以為自己欺負了薛仲棠呢。

薛仲棠怎麼也算是宋家的客人,溫浪不想給他哥找事。

臉被布料粗糙到好似鋼絲球一般的袖子摩挲著,薛仲棠哭的更慘了,一伸手抓住溫浪的胳膊,“你在騙我對不對?你都在說氣話對不對?”

要是不喜歡他,為什麼還要給他擦眼淚!?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