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港灣(1 / 2)

薛仲棠這話說得,讓溫拾感覺自己是作惡多端的惡婆婆,拆散苦命鴛鴦抱走孩子那一類。

可不願意見薛仲棠是溫浪自己的選擇,溫拾苦口婆心:“我不知道你從哪知道的這件事,但溫浪不願意見你,我想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你為什麼不能放手讓他好好過日子呢?”

放手?這件事薛仲棠想都沒想過。

像他這樣的大少爺,骨子裡都有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偏執和強硬,獨斷自我慣了。

他自認為自己能給溫浪和孩子足夠好的生活和足夠多的愛,他願意把自己全部的誠意和真心都掏出來叫溫浪看到。

更何況,“如果他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為什麼要留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的存在,似乎給了薛仲棠無限信心,他堅信溫浪還對他有餘念,不然怎麼會費勁千辛萬苦生下這個孩子?

“讓我見見他,好不好?無論怎樣,他都不該瞞著我孩子的存在,這個孩子,我也有責任對吧?他也應該叫我爸爸的。”

按理說,知道自己有個私生子活在世上,對薛仲棠這樣的世家出身來說,是一樁會惹人不快和尷尬的醜事,因為他的家族絕對不會允許小輩暴露出如此醜聞,落下一個任人戳脊梁骨的把柄。

但歡喜至極的薛仲棠已經無暇考慮之後重重如山困難,他滿腦子都是,他要做爸爸了,他有了一個融合他和溫浪血脈的孩子。

新生命的出現,證明他們之間的齷齪和嫌隙還有擱置和撫平的可能,他還有機會可以補償溫浪。

這話聽的溫拾簡直想一巴掌抽醒薛仲棠,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早就不興父憑子貴一步登天了。

雖然溫浪一開始懷著十一的時候是想找到薛仲棠,但誰叫這人沒在溫浪還愛他的時候找上門,也沒如原著一般,在溫浪最需要一個人成為支柱的時候出現。

這樣的錯誤,就好像連老天爺都不站在薛仲棠這邊。

就算這原本是為他們打造的世界,就算原本他們的相愛才是天命。

“這件事還是讓他們自己來解決。”五爺緩緩握住溫拾的手,阻止了溫拾繼續為這件事糾結。

事情到了這份上,無論宋庭玉和溫拾再如何煞費苦心隱瞞,也不肯能擋得住薛仲棠弄清楚一切的決心。

就算五爺讓人把他亂棍抽出去,恐怕也隻會在宋宅門口多

個隨時徘徊的可疑人物。

他小舅子是個成年人,且某些時候比溫拾更能獨當一麵,不需要溫拾總用小身板去充當巨人擋在他麵前。

“溫浪知道該怎麼做。”

於是負責接送溫浪和早教老師的阿四就接到了五爺打來的電話,因為薛仲棠在一邊盯著,奪過話筒的溫拾也不好通風報信,隻能說讓溫浪快點回來,有大事發生。

“我哥說有急事。”溫浪把大哥大遞回去,在溫拾那柔軟性子眼前能算得上‘大事’的可不多。

溫浪轉頭把十一放到了早教老師懷裡,“姐姐,你和阿四哥留在這裡吧,帶著十一再轉轉,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行哎,溫先生,溫少讓我送您。”

“沒關係,我哥那裡我去說,十一難得出來一趟,再帶他玩玩吧。”溫浪摸摸笑眯眯兒子的腦袋,而後自己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一路上溫浪也做了些預設,他發現最壞的情況無非也就是薛仲棠知道了十一的存在。

昨天晚上溫浪想了很久,怎麼才能讓知道十一存在的薛仲棠主動放棄這個孩子,然後發現,他是真的沒什麼好辦法,除非薛仲棠遇上了合適的人,有了新的老婆和孩子,說不定會絕口不提他這個‘情夫’的私生子。

但這個方法估計要等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溫浪決定快刀斬亂麻,說一點謊。

溫浪和薛仲棠最大的不同就是,溫浪可以確定十一絕對是他的孩子,但沒見過十一的薛仲棠不能。

守在入口第一個玄關的薛仲棠眼珠子都該望穿了,他迫切想見到溫浪和孩子。

薛仲棠這樣一個油嘴滑舌的人,竟然為一會的會麵開場泛難。

他該怎麼開口,先罵自己混蛋,再讓溫浪揮拳頭揍他解氣,最後求他跟自己複合可以嗎?能行得通嗎?

“你為什麼要在門口蹲著?”宋庭玉被還是不放心的溫拾派出來勸薛仲棠好聚好散,“進去談不好嗎?”

抬頭看到宋五爺的臉,薛仲棠大逆不道翻了個白眼,“彆理我,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從剛剛宋庭玉和溫拾的態度,他就能猜到這兩口子一早就知道,溫拾就算了,宋庭玉,都已經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怎麼也算是哥們兒了,竟然也溫拾跟著一起瞞著他。

/>看他哈巴狗似的望眼欲穿很好玩嗎?

還好意思用那種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

“重色輕友的小人。”

五爺對此很坦誠,薛仲棠哪裡配和溫拾比?

估計就算溫拾為了弟弟想出給薛仲棠‘毀屍滅跡’的極端行徑,宋庭玉也不會遲疑半分,畢竟溫拾才是最重要的。

五爺也不想自討沒趣,扭頭就要回去。

薛仲棠卻猛地回頭,“等等,我還有點事要問你。”

“說。”

“這次你不能瞞著我!”

“……”大發慈悲的宋五爺臉上浮現隱忍的表情,“說。”

“溫浪自己懷孕和養孩子這段時間,辛苦嗎?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薛仲棠的手掌忍不住攥緊,腕關節麻木的鈍痛讓他的拳頭止不住地輕顫。

“應該。”宋庭玉還記得宋武剛找到溫浪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在鄉鎮上的雜貨店打工,像是生了怪病。

而第一次見他那小舅子,宋庭玉也能看出,這是個吃慣苦的人,和溫拾不一樣,溫浪身上有很多勤勞的人才有的特質,而底層且勤勞的人,往往過的都是苦日子。

如果不是溫拾讓宋庭玉去尋找溫浪,或許,現在還流落在外的溫浪會比當時經曆的苦難多一萬倍。

薛仲棠垂下眼瞼,臉上顯出一種沉痛和自我厭棄,“我真的是個混蛋,對嗎?”

“是。”宋庭玉點頭。

“那你覺得,他會原諒我嗎?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給他,是我對不起他——”

薛仲棠的愧疚從未如此高漲過,其實他從不為從前自己的糜爛的日子而懊悔,因為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頭金不換,薛仲棠覺得他屬於棄暗投明那一支值得誇讚的。

“愧疚和補償是你應該做的。”宋庭玉清醒道:“而不是他原不原諒你的理由。”

五爺從不覺得一個人做了無數件壞事做一件好事就能稱之為人人稱讚改過自新的好人了,同樣,他也不認為做了一百件好事的人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就變成壞人。

人本來就是複雜性的動物,沒有任何一條明確的標準界限了好與壞。

所以,改過自新,回頭是岸,本質上是一種勸人向善的謊言

在海裡遊爛的魚就算一朝被漁夫打上岸,恐怕也沒有人願意付錢為此買單吧?

魚是如此,人不也是嗎?

溫浪是坐公交回來的,因而路程耽擱了點,薛仲棠已經從自我肯定到自我否定無數次反轉糾結過,但見到溫浪,他仍舊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像條哈巴狗似的衝了上去,眼裡閃爍著期待,“溫浪,我不知道你懷孕了,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會像個混蛋一樣離開你,也不會讓你在外麵流落那麼久,是我對不起你——”

不過,他的期待落空的也很快,因為他沒看到他心心念念想見的寶寶。

“我們的孩子呢?你沒有帶他回來嗎?不讓我見見嗎?”

“什麼‘我們的孩子’,誰說那是我和你的孩子?”溫浪蹙眉看著來人,緊繃表情,把早早準備好的說辭擺了出來,“你誤會了,薛仲棠。”

“我的孩子父親不是你。”

“如果你是為了這件事糾纏我,那你可以離開了。”

這是以溫浪現在的處境,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徹底和薛仲棠劃清界限的方式。

他一個人,也可以給十一足夠的愛,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薛仲棠對孩子負責,現在不會,以後也不需要。

薛仲棠張了張嘴,“你在騙我,對吧,你在說謊——”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溫浪那張單純的臉。

薛仲棠現在才發現,他對一年前發生的種種,記憶猶新,那些落在溫浪臉上的表情,他看向自己時憧憬又帶笑的模樣,自己從未忘記過。

“你是那年冬天懷上的孩子,那段時間我們在一起朝夕相處,怎麼可能不是我的?你不要再騙人了,溫浪,我不會信的。”薛仲棠扯住溫浪的袖子,固執的可怕。

“你就這麼想給彆人養孩子?”溫浪抽回自己的手,“你願意,這對孩子的另一個爸爸也不公平,他不會願意的。”

“不,你到底在說什麼,那孩子不是我的,那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有彆人?”薛仲棠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被溫浪一次次否定,他開始慌亂了。

“差不多吧,我和他認識的時候,你剛剛離開。”溫浪胡編亂造的故事聽起來足以以假亂真,“孩子是我和他的,不是你的,這點我很確定。”

“那不是你的孩子,不要自作多情了,還有彆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們

就不要再見麵了。”

“不對!你等等,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薛仲棠的眼眶逐漸浸濕,那雙風流相的雙眸向來盛滿自得和驕縱,眼下卻充斥懇求和痛苦,“你在騙我,你在考驗我,對嗎?”

薛二爺從前從不覺得不忠是什麼過錯,他隻是愛玩,隻是男人本性而已,可當這件事落到他身上,卻讓他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他心愛的人,除了他,還和彆人在一起,甚至於連他肚子裡的孩子,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另一個人的。

他沒辦法接受。

這件事讓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毀掉。

“不是。”對上薛仲棠通紅的眼睛,溫浪心底也彌漫起一種酸楚。

他也曾喜歡過薛仲棠,可那時候的薛仲棠不喜歡他,現在兩人調換了身份,溫浪卻意識到,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辦法強求。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薛仲棠一把揪起溫浪的領子,嘶吼起來,可很快,蓋過那嗆聲的是嗚咽,“你怎麼能這樣——你那時候明明喜歡我的!”

溫浪被薛仲棠扯歪了身形,他揪下鉗製自己衣領的雙手,實話實說:“我們當時的關係也算不上是情人,更沒必要對彼此保持忠誠,你走了,我找新的人,這不是最正常不過了嗎?”

這沒問題,這話太熟悉了,這是薛仲棠從前引以為豪的浪子標準。

“那個人在哪?”薛仲棠繃直了脊柱,像頭隱忍至極的雄獸,“那個混蛋在哪!他怎麼敢這麼做,他怎麼敢拋下你和孩子?!那樣的人,你還要和他在一起嗎?!”

“他沒有拋下我和孩子。”溫浪搖頭,“隻是我不喜歡他了,我不想強求自己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那我呢?”薛仲棠的淚順著臉頰落下,“你還喜歡我嗎?我願意和你一起——”養那個人的孩子。

在留下溫浪這巨大心願麵前,養育一個不屬於自己血脈的孩子變得半點不為難。

如果溫浪願意點頭,薛仲棠願意發誓,他會把那個孩子一輩子都當成自己的親子,不會讓溫浪和那個孩子受絲毫委屈。

“不喜歡。”溫浪緩緩鬆開薛仲棠的手,“我不喜歡你了。”

“不要再糾纏我了,薛仲棠。”溫浪看到薛仲棠的眼淚,拋卻最後的不忍和情麵,冷著臉道:“如果早知道今天會鬨出這樣

的笑話,我寧可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眼淚模糊了薛仲棠的視線,他幾乎脫力地跪倒在溫浪的麵前,喪失了所有尊嚴和體麵,他伸手去碰溫浪的褲腿,“我求你,不要說這樣的話,好不好——”

溫浪錯開了步子,趴伏在地上的薛仲棠似曾相識。

他還記得第一次幫斷了腿的薛仲棠洗澡的時候,這位先生有點放不開,洗完頭就催促著溫浪離開,剩下的衝洗工作他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