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盛歡頭一次見到大梁皇帝,瞬間心中一驚,想福身行禮,手腕卻被太子抓得死緊,甩也甩不掉。
不得已隻能以如此狼狽姿態,垂首行禮。
她滿臉羞紅道:“臣女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請皇上饒恕臣女。”
“不必多禮,”景成帝擺手,“朕過幾日便會為你與太子賜婚,你現下就先與太子回東宮。”
盛歡聽見景成帝的話一陣錯愕。
景成帝似是看出她心中擔憂之事,道:“你兄長趙傑早在半刻鐘前就候在東宮等著太子,不必擔心,朕聽說永安侯夫人也受召進宮,待會兒朕就命人過去皇後後告訴她這件事,永安侯夫人隨後就到,待太子清醒過來,你便能隨你母親回府。”
一旁周正聽見皇上的話,令刻跪地磕頭謝恩,道:“趙大姑娘,您現下趕緊隨奴才們回去罷,這殿下的身子拖不得啊。”
盛歡無法,隻能在景成帝的注視之下,硬著頭皮跟著周正走。
……
一路上淩容與未曾鬆開過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漂亮,骨節分明。
抓著她的那隻手,卻在兩人走到半路時忽冷忽熱起來。
盛歡不禁加快腳步,還催促起周正等人。
她突然有點擔心淩容與會真這麼沒了。
背著淩容與的小太監,自然也感受到太子異常變化的體溫,嚇得心肝亂顫,腳步隨之加快。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東宮。
趙傑果然如景成帝所言,人早就在東宮之中候時已久。
他見到自己的妹妹時微微一愣,目光緩緩掃過她與太子的手,登時心下了然。
盛歡見到兄長一副‘我懂’的眼神,一陣羞恥湧上心頭,抿了抿嘴,解釋道:“是殿下非抓著我的手不放的。”
由於淩容與緊抓著她不放的關係,宮人們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將太子安置於床榻上。
趙傑頷首,言簡意賅:“我懂。”
盛歡:“……”
不,你不懂!你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淩容與是右手抓著她的關係,趙傑又需為他診脈,盛歡沒辦法,隻能脫鞋上榻,縮著身子坐在一旁。
淩容與可真是太行了,不僅求得了景成帝的賜婚,兩人還未成婚她就被迫上了他的榻。
盛歡心中一陣冷笑,卻在瞪向昏迷不醒的少年時,所有的氣又瞬間散逸無蹤。
他昏過去的模樣看起來實在過於乖順,好看的麵容柔和幾分,沒有平時的冷峻與咄咄逼人,一點也不像初入京時不擇手段,霸道又無恥的逼迫她的混蛋。
盛歡發現自己居然又在不知不覺中可憐、心疼起淩容與,美目登時浮起一抹羞憤,又氣又羞的彆過頭,對自己惱怒不已。
她決定不再看淩容與那張臉,僅管她知道淩容與不是溫君清,卻常常不自主將他們當成是同一個人。
可他哪裡也比不上溫君清。
更何況……淩容與一點也不值得人心疼,這是他活該,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就像當初他私闖民宅,不管不顧硬將她擄走,將她困在床榻、困在雙臂之中肆意輕薄、掠奪她的唇.舌,不顧她的反抗欺負她,最後甚至拿盛煊的前途威逼利誘她,還硬搶走她的手絹說那是她贈予他的定情之物。
他步步相逼,她根本逃無可逃,若非那日她與永安侯夫人在宮門口巧遇,如今自己恐怕早已成了他的籠中之鳥,掌中玩.物。
淩容與做事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人並不值得她心疼,她怎麼能心疼一個曾經不顧她的清譽,故意顛倒黑白,甚至當街、當著寧紹的麵強吻他,將她當成勾欄女的人。
她怎能因為他吐血昏迷不醒就覺得他可憐,甚至還心疼起他。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現下這般也是,仗著景成帝心疼他就故意拿自己身子折騰自己,硬是求來了賜婚聖旨。
她原本還以為能有景成帝的為難能拖上一些時日,卻忘了淩容與對她的勢在必得。
盛歡閉上眼,原本不平靜的一顆心終於冷靜下來,臉頰與耳根的熱度再度退了下去。
一旁趙傑渾然不知自己親妹妹,在這短短時間內就想了這麼多事,此時他手指才剛搭上淩容與的手腕。
趙傑原本毫無波瀾的神色,難得的掠過一抹疑惑。
他麵色凝重地拿起早備在一旁的藥瓶,坐到床榻另一旁,親自抱扶起太子,連倒三顆藥丸喂進淩容與口中,再灌進一大碗水。
而後又讓周正端來早就備好的藥,喂予淩容與喝下。
淩容與還是沒有醒過來。
趙傑揉了揉眉心,坐到一旁木椅上閉目養神。
盛歡聽見屋裡沒了聲響,才又好奇的睜開眼。
隻見少年依舊安靜的躺在一旁,像是睡著那般。
盛歡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趙傑:“太子殿下的身子到底怎麼回事,為何總是動不動就吐血?”
趙傑仍閉著眼,“此事涉及到一些宮廷秘事,知道這件事的人大都不在了,不可提。”
盛歡道:“方才皇上已說明日會為我倆賜婚,我若成了太子妃,就能知道了麼?”
趙傑掀起眼皮,凝視她片刻,道:“殿下對你一片癡心,你若親自問他,想來他會跟你說的。”
盛歡聽見兄長的話,頓時覺得有些好笑,“他若對我一片癡心,當初我還是盛歡時,又怎會那般對我。”
趙傑不解的看著她。
“當初我剛入京時,根本不是我主動撲進他懷裡的,是他按住我的腰,我才摔進去的。”盛歡小聲抱怨。
既然趙傑是她的親哥哥,那麼她可以像以前跟盛煊相處時那樣,跟自己的阿兄告狀罷。
以前隻要她受了氣或被人欺負,隻要跟盛煊告狀,盛煊就會幫她討回那口氣,甚至動手修理欺負她的人,還說沒有人可以欺負他的妹妹。
盛歡雖然知道自己與趙傑才剛相認,趙傑不可能像盛煊對她那般,卻又忍不住想將淩容與的真麵目告訴自己的兄長。
趙傑聽完她的話,沉默許久。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跟自己的妹妹說,其實他什麼都知道。
“哦,我忘了你與太子交好,想必哥哥早就知道他的真麵目。”盛歡這時才想起自己的親哥是太子好友這件事。
她瞬間又蔫了下去。
趙傑看著她蔫了吧唧的樣子,心底泛起一抹笑意。
他這妹妹雖然流落在外十多年,看起來卻也是被嬌養寵大的,言談舉止儘顯單純可愛,知道自己是被人調包才流落在外,卻未曾說過一句盛家父子的壞話,隻說了盛翊臻是如何待她不公。
這樣善良單純的姑娘,如今卻對他抱怨起了太子,可見殿下之前真的將人欺負得太狠。
趙傑思索片刻,突然問道:“你以前可曾上過京。”
盛歡搖頭。
“既然殿下當初這麼欺負你,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殿下的一個秘密。”
盛歡雙眸微微睜大,興致盎然的看著兄長。
“殿下他其實從三年前──”
趙傑話說才到一半,原本雙眼緊閉的少年郎突然猛烈地咳了起來,他立刻噤聲上前查看。
盛歡:“……”
她現在嚴重懷疑淩容與早就醒了,並且有證據。
就在淩容與緩緩睜開眼的同時,殿外傳來了周正的唱喝聲:“永安侯夫人到──”
盛歡立刻掙紮著想下榻,“放開,我手腕都紅了,疼。”
淩容與握得緊,力道自然不小,她雪白纖細的手腕早就紅了一圈又一圈。
“父皇可賜婚了?”少年剛清醒過來的嗓音略微低沉沙啞,很是好聽。
盛歡見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這個,忍不住怒從中來,他果然早就算準了景成帝會心疼他,所以才故意這番折騰自己。
“皇上說明日便下旨賜婚。”這句話是趙傑說的。
淩容與聞言,才終於安心的鬆開盛歡的手,眼角眉梢,眼底嘴角,無法控製地浮上極致開心的愉悅笑意。
他的歡歡,明日過後,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太子妃了。
就在盛歡迫不及待的想越過他下榻時,淩容與卻忽然伸手,將她的腰往下一扣。
趙傑反應極快,立刻站直轉過身去,卻忍不住出聲勸道:“殿下請自重,皇上既已賜婚,您不必急於一時。”
盛歡猝不及防摔進淩容與懷中,她簡直沒想到這人能無恥到這般地步!
她的親哥就在一旁!
她的娘親就在門外!!
她簡直要被氣死了!!!
淩登徒子你還能再不要臉一些麼!
“孤沒想做什麼,孤隻是想……”
親一下孤的太子妃。
淩容與話未儘,大手便按上盛歡的後腦勺。
就在兩人的嘴唇要相碰之時,趙傑終究不忍自己親妹被這般占便宜,忍不住轉過身,說了一句‘恕微臣冒犯’,將妹妹救離魔爪之中。
懷中溫香暖玉驟失,淩容與有一瞬的失落,但當他轉過頭,看著被趙傑帶走的小姑娘背影,嘴角卻又再次揚起一抹滿足至極的笑容。
他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
盛歡被帶到永安侯夫人麵前時,一張臉紅仍得像熟透的柿子。
她低著頭不發一語,隻覺得自己以後再也沒有臉麵對自己的親阿兄了。
淩容與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