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父知道盛歡被接回侯府之後,必定會引起一陣風波,他擔心妹妹受到牽連,立刻想方法設弄了大筆銀兩,為的就是讓她離京避風頭。
盛煊聽見父親的話,俊朗的麵上儘是錯愕,反應過來之後,滿臉怒容,“阿爹不是說你不知道姑母的去向?你當初還在我麵前發過誓,說你一點也不清楚!”
淩容與不以為然的哼笑:“盛侍讀剛才不也說了,你爹為了姑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養了十幾年的養女他都不在乎,你以為你這個兒子能比盛翊臻重要?”
盛歡看不到盛父的神情,卻能從語氣中猜出一二。
她勸道:“如今盛翊臻生死未卜,隻怕是有人想殺她滅口,你若願意告訴我當年實情,我可叫太子殿下立刻派人下江南尋盛翊臻,尋到後將她平安的護送回京。”
當然,盛翊臻還不能死,若尋到了人,將她護送回京後,第一個要見的便是她的親娘,牧婉清。
盛歡要讓盛翊臻親自麵對牧婉清,讓盛翊臻知曉永安侯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而盛翊臻又白白恨錯了牧婉清與她多少年。
盛父聽見盛歡的話,原有幾分動搖,可不知想到什麼,卻又瘋狂的搖頭道:“不可能,你們一定是在騙我,當年的事跟阿臻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淩容與淡笑一聲:“隻要盛翊臻死了,當年的事的確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太子妃不提,孤也會派人去尋盛翊臻,孤若尋到她的屍首,必定送到牢裡讓她與你做伴,讓你們兄妹團圓。”
他話裡雖帶著淡淡笑意,聲音卻陰寒得病態與可怕。
盛澤打了個寒顫,雖然他不願相信,卻知道太子這番話不是在嚇他。
“如今相爺與永安侯夫人都知道姑母是永安侯的外室,”盛煊英俊的麵容滿是痛苦,語帶哀求,“爹,兒子求你,你就將當年的事全都說出來,你若想姑母活,你得說,否則一旦永安侯殺了姑母,隻怕到時你再說也來不及了。”
“趙承平那麼愛阿臻,他怎麼可能殺她!”盛澤不信。
盛歡抿了抿唇,將一切道出:“永安侯愛她?你可知道我母親永安侯夫人,從未攔過永安侯納妾,他若真的愛盛翊臻,早就將她抬進府當側室,又怎麼會讓她當了一輩子的外室?”
她將當年永安侯主動追求牧婉清一事儘數說出。
盛澤搖搖欲墜,淚流滿麵,“阿臻她真的是無辜的。”
淩容與聞言,薄唇挑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盛歡整個人靠在淩容與懷中,隻輕聲道:“然後呢?她如何無辜?”
對於盛父,她無話可說,他既然能為了盛翊臻瞞騙她兩世,自然一顆心都是掛在自己妹妹身上,為盛翊臻說話再正常不過。
“阿臻當年與永安侯夫人一同懷上孩子,她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了沒有爹的私生子,原本想與趙承平斷乾淨,跟我一同下江南,找個願意接受孩子的兒郎嫁了。”
盛父想起當年的事,原本悲傷的語氣越說越氣憤。
“是趙承平自己跟她說,等他們的孩子生下來,他就將孩子抱進府,將牧婉清的孩子換出來,他不會讓阿臻的孩子成為私生子。”盛父咬牙切齒,“是永安侯趙承平提的,阿臻那麼善良,根本沒想過要偷龍轉鳳!都是趙承平蠱惑了我妹妹的!”
“當時我夫人難產,一屍兩命,我雖傷心卻也去探望妹妹,可阿臻卻突然要我將她剛生下來的孩子給扔了,一問之下我才知道發生何事,等我知道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盛父看著盛歡,眼淚直流,沉重又無奈。
“阿臻的孩子已經被換進府,盛歡被抱到了阿臻身邊,牧婉清搶了她的夫君,阿臻自然恨極了她,怎麼可能還會想養牧婉清的女兒,她叫我將孩子扔到乞丐窩,讓她自生自滅,活了也是當乞丐。”
“繈褓之中的盛歡可愛的很,白白嫩嫩,睡著的模樣十分乖巧,我見了實在不舍,可我攔不住阿臻,隻好陽奉陰違,騙她說我已經把孩子扔了,將盛歡給抱回家,偷偷養著。”
當年盛夫人把孩子生下來後,因血崩而離世,女兒也因卡在腹中太久,生出來時也已經沒了氣息,無力回天。
當年盛歡還是繈褓時,模樣實在太招人喜歡,可愛得緊,盛父想起了自己無緣的女兒,便一時心軟將她抱回去當親生女兒扶養。
可他現在卻後悔了,他當初不該不顧盛翊臻反對,硬要養下盛歡。
若不是他一時心軟,如今他的妹妹也不會被迫逃離京城,下落不明。
“後來阿臻發現我將孩子抱回去,跟我發了一頓脾氣,哭著說當年她為我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我若要養牧婉清的女兒,就帶著她離開京城,再也不要回來,不要讓她看到,再之後的事,阿煊應該都知道了。”
淩容與垂眸看著被自己緊摟於懷的盛歡,擔心她聽完這些事後又要傷心難過。
這些經過,前世他便都查得水落石出。
盛澤的確沒有說謊,當年是永安侯為了留下盛翊臻,不讓她離開京城,自己提出狸貓換太子一計。
他低頭親啄盛歡耳根,輕聲道:“歡歡莫傷心,孤與牧相已經快搜羅完永安侯一脈的罪證,待母後壽宴一過,中元節之前定可將他拉下。”
景成帝十分看重裴皇後,因而對她的壽宴極其上心,若在壽宴之前就揭發永安侯,永安侯身為太子妃的生父,到時景成帝極有可能將永安侯一案暫緩,免得裴皇後在壽宴上因為兒媳婦而難堪。
要是不能一股作氣將永安侯拉下,他便有機會翻身。
淩容與與牧逸春都知道永安侯為人有多狡猾,是以兩人早有共識,待過了裴皇後生辰再來辦他,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到時,他不會輕易讓永安侯死去。
就如同盛澤這般,永安侯也該嘗嘗這日日受折磨,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他定要永安侯比盛澤還要痛苦萬倍。
淩容與麵上原本因盛歡而溫柔的表情,立即被陰沉取代。
盛煊也是第一次知道實情,他一開始知道的就不多,盛父醉言說得丟三落四,他一直以為盛歡是姑母與父親連手調包的,沒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永安侯本人。
永安侯居然如此喪心病狂!
“如今草民都已經將當年的事全說了,請太子妃顧念草民當初一時心軟,沒將你丟到乞丐窩而是抱回家的養育之恩,請您一定要說到做到,將草民的妹妹安全的護送回京。”盛澤跪地磕頭,不停乞求。
盛煊見父親此時心裡嘴裡念的還是他的姑母,仿佛眼前的盛歡不是自己養了十五年的女兒,提也不提,肺都快氣炸了。
他雖然早就知道父親極為在乎姑母,但卻不知他的父親居然冷血至此。
盛煊除了氣憤,心裡更是絞痛得不行,立刻就後悔起方才在馬車上的一言一行。
“是臣愚蠢,是臣無知,臣罪該萬死,請太子妃忘了微臣稍早前的請求。”
盛煊表情沉痛,忍不住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痛苦萬分。
永安侯喪心病狂,可他父親方才的那一番話,又與永安侯有什麼差彆?他根本與永安侯一樣的喪儘天良!
什麼叫沒將盛歡扔到乞丐窩而是抱回家養,居然妄想用這件本就錯的事來挾恩圖報。
盛煊一想到盛父的話,便覺窒息難耐,甚至憎恨起自己,為何還會對盛父抱有一絲期望。
盛歡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聽到是永安侯自己提議時,亦覺得難以接受。
淩容與鬆開手,掏出腰間獄卒早先交給他的鑰匙,打開牢門,走進去朝盛父狠狠連踹了好幾腳。
盛煊痛苦的閉上眼,求也不是,不求也不是。
“養育之恩?”淩容與像是要將人往死裡踹那般,墨眸裡湧動著嗜血瘋狂,“這四字個真教孤覺得惡心。”
“你當初若覺心軟,為何不直接將盛歡送回永安侯夫人身旁?或是到牧逸春那?”淩容與雙眸赤紅,額間青筋暴起,俊美的麵容透著陰沉殺氣,腳下踹得越發凶狠。
盛父被問得答不出話來,嘴角溢著鮮血,痛苦難耐。
盛歡見淩容與瘋狂的模樣與平時截然不同,身上透著一股子陰寒冷戾,宛如羅剎,不由得心中一驚,連忙衝進去將人從後抱住。
將整張臉埋在他背上,細聲軟語道:“殿下,我們回去罷。”
她不願淩容與在這兒鬨出人命,就算他是太子,也不得無故將人活活踹死。
背後傳來少女獨有的馨香,柔.軟緊緊靠著他,一雙柔荑環在他起伏不停的胸-膛之上。
淩容與淺色的嘴唇微微哆嗦,全身因強忍著殺意而微微顫抖,好一會兒才將那漫天凜冽的瘮人殺意儘數壓下。
他急促地連換了幾口氣,才回過身,摸了摸她的眼角,確定沒有淚珠,彎身將人打橫抱起。
“孤沒事,是孤嚇著你了。”淩容與見她將自己抱得緊緊,心中一陣不舍,瞬間後悔自己方才的失控,他不該讓盛歡見著那一麵。
淩容與低頭親了親她,歉疚道:“我們這就回去。”
儘管盛歡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可知道自己生父與養父都如此狼心狗肺,又如何不傷心、不難過。
離開前,淩容與頭也不回地冷聲道:“盛侍讀若還有良知,往後就不要再做傷太子妃之事,也莫再做無用之事。”
盛煊眼裡滿是酸澀,眼眶脹痛難耐,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若能選擇,他真不想當盛澤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