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高危(五)(1 / 2)

阮思澄還沒等行動, 邵君理就來電話了。

“阮阮, ”他說, “網上說的……我看到了。抱歉,整個下午都在開會,抽不出空來打電話。”

“沒事兒, ”阮思澄說, “一大屋子高管在等, 當然不要出來閒扯。”他們兩個都分得清公事私事孰輕孰重。

“揚清這兒也想了想, 思恒醫療現在可以——”

“邵總, 沒事兒, 我能搞定。”阮思澄卻打斷了他, “咱們現在分秒必爭,所以, 您去忙活揚清集團自身那些泥點子吧!思恒的事兒我來解決, 好嗎?”

“阮阮——”

“您彆分心思恒深度這邊兒的破爛事了。相信我, 我能處理乾淨的。”

邵君理略頓了頓, 說:“好, 那交給你, 辛苦了。”

這關係到揚清集團在AI的生死存亡,邵君理說相信, 是真的相信,並非出於個人感情。

阮思澄笑:“行!走著瞧!您去忙吧!”

在結束通話以前, 邵君理沉默半晌, 歎道:“阮阮, 是我連累你了。”

阮思澄驚:“沒有沒有!胡說什麼?邵總,我和思恒能有今天,您起到了重要作用。沒你,我們可能早完蛋了。這些波折會過去的,思恒和揚清,我和您,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挺好的,彆說什麼連不連累,不管是我還是思恒,都並非是隻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類型。”

聽到這話,邵君理的唇彎了彎。

…………

跟邵君理“再見”以後,阮思澄在自己心裡用一分鐘打完草稿,舔舔嘴唇,撥了那串已經兩年沒撥過的電話號碼,它的擁有者叫貝恒。

電話響過一陣以後,熟悉的聲音傳出來:“喂?”

“貝恒……”阮思澄說,“我是阮思澄。”

“……我知道。”

“今天下午上網了嗎,”阮思澄的語氣好像在談天氣,“錢納他說思恒曾經大量竊取患者病曆,前CEO因為反對才被咱們給罷免了,賊喊捉賊。”

“……嗯。”

“貝恒,我很清楚這個事兒跟你已經沒關係了,你早就沒股票了,但是,今晚6點,咱們倆在‘長緣日料’見見好嗎。”

貝恒稍微猶豫了下,不過還是很快答應:“好的。”

“不見不散。”

晚上6點,長緣京都懷石日料。

一切都是那樣熟悉,女服務生穿著和服正坐在地,倒茶、上餐。菜單還是5000元一份,根據當日食材的新鮮度製定。這裡見證了他跟她最重要的兩個場合,一次,是他答應讓她當上公司的CEO(第14章),一次,是他決絕地離開了思恒醫療,那天,他把桌上的餐巾紙給撕成了一條條的,全部丟在她的臉上,說自己真的瘋了(23章)。

貝恒看著穩重不少。他現在在愛未上班,職位已經衝到7級,結了婚,有了孩子。跟阮思澄寒暄時,貝恒說:“我們打算明年二胎。”

“恭喜恭喜!”阮思澄的嘴角帶笑,要了孩子的照片看,一頓誇,最後鼻梁有些酸澀地道,“貝恒,真的,為你高興。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在思恒的那一年多絕對不是被浪費的,在那樣的壓力以下,你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也會好好珍惜現在的日子。”

“……嗯,可能吧。”貝恒笑笑,“其實直到現在,我也經常會回想起一起創業的那一年,有酸有甜有苦有辣。現在過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做了選擇就要一直走下去呢。現在還是挺不錯的,也不太想有的沒的。怎麼說,就好像在超市排隊,一開始看這一隊短,於是排在這一隊裡,過一會兒看那一隊短,又跑到那一隊去,不管後麵哪一隊快都不會想再換的了,隻能不看,說現在說最佳選擇。”

因為,再換回去,排在最後,就是平白耽誤,平白損失,就要直視曾經的錯誤、曾經的彎路。

阮思澄把眸子垂下,道:“不提這了。貝恒,現在思恒被全網黑。”

“嗯。”

“你該知道我的想法。”阮思澄又抬起眼皮,直直盯進對方的瞳孔,“貝恒,當初,咱們打算罷免錢納那一陣子,董事會和股東大會召開之前的一星期,錢納曾經從你這裡尋求支持,你還記得嗎?”

“……記得。”當時貝恒含糊應了,給了錢納錯誤信號。結果,到了正式股東大會,貝恒根本沒有出席,而是早在邵君理的“脅迫”之下讓阮思澄代為投票了(第16章)。

“那,”阮思澄的聲音放輕,“我那時請你用移動公證的APP把通話給直接公證,你記得嗎?”

“……”貝恒沉默了好幾秒,才輕輕點頭,“嗯。”

阮思澄鬆了口氣:“好。”

一般來說,對電話的個人錄音無法成為法庭證據,需要公證。過去,當事人必須到公證處去,在公證員耳朵底下撥電話號完成通話,然而現在,在APP的幫助下,人們已經可以進行移動公證。靠譜的APP技術很強,能在對方手機上麵依舊顯示本機號碼,雲端錄音並且上傳。隻要用戶按照規定在電話中確認對方姓名、身份、各項事宜,就可在線申請公證,全國各大公證處會按照規定出公證書,公證書有法律效力。

當時,因與錢納已經“決裂”,阮思澄自己無法完成錄音以及公證,可她十分敏銳、謹慎,擔心以後有幺蛾子,拜托貝恒做了公證。

在那一通電話當中,高智商如貝恒,不著痕跡地確認了錢納的名字和他CEO的職務,又說了些“阮思澄她反對使用澎湃數據,要不咱們不要用了,彆傷和氣”這樣的話,被拒絕了。錢納當時是CEO,有自己的運營哲學,不會受製於阮思澄那可笑的罷免提案。

他們開了兩份公證書,阮思澄拿了一份,貝恒留著一份。

他們吃了幾口日料,阮思澄又再次開口:“貝恒,你能不能……出麵澄清?”

“……”

“我現在的形象很差。如果由我PO公證書,微博網友可能不信,覺得這是花錢搞的。就算信,也免不了被說兩句‘心機深沉’‘給人做局’……我思來想去,這個真相由你澄清才最合適、最圓滿。你是直接的參與者,又並沒有利益關係。順便,也能說說,阮思澄她並非一個喜歡趕走CTO的花瓶。”

“……”

“貝恒,”阮思澄的眼睛當中流露出了一絲依賴,在熟悉的日料店裡,她仿佛又再次變成當年那個小姑娘了,“當時,就在這個餐廳,你說,你祝思恒醫療鵬程萬裡。”

“……嗯。”那天,他把桌上的餐巾紙給撕成了一條一條,說自己真的瘋了,阮思澄的眼淚亂滾卻一直在努力壓抑,最終同意接收股份,也批準了他的離職。之後,他說“祝思恒醫療鵬程萬裡”。

阮思澄用眼睛看著,再一次把聲音放輕,“你說希望思恒醫療能好好的,貝恒,你記得嗎,思恒思恒,‘思’是我,‘恒’是你啊。”

聽到“思是我,恒是你啊”,貝恒身子劇顫了下。

阮思澄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卑鄙。貝恒這人內在很軟,抹不開麵子,拒絕不了彆人,她在做著跟幾年前他想走時一樣的事——放低姿態。

足足過了一分來鐘,貝恒才問:“電話錄音和公證書……錢納名字要打碼嗎。”

阮思澄被問的一怔,思索片刻,道:“先打上吧。這對錢納影響很大。咱們看看事情發展,再決定要不要曝光他。”不過,不管打不打碼,澎湃定能揪出他來,就看想不想管了。

“……好。”

他也想要強硬一回。事實上,在每一次看到思恒的成功時,他都會忍不住想,當時,如果他能堅強一點,如果他能不那麼軟弱,他的命運是否會有不同,他是否也能擁有波瀾壯闊的人生。

他並不嫉妒,並不希望思恒失敗用以證明他的正確。阮思澄,某種程度上講,是他希望自己能成為的樣子,就好像是平行空間當中堅持創業的他。要成功才好。

阮思澄眼竟有些熱:“謝謝你,貝恒。有些東西聽著很假,但其實都出自真心。貝恒,我一直都……非常感激,非常appreciate,經常想起共事那年。在被迫當這CEO以後,如果不是還有個你,我很可能撐不下去。”

貝恒長長歎了口氣,也說:“謝謝。”

阮思澄笑,拿起清酒,把貝恒的杯子斟滿:“來,乾杯。”

“嗯。”

…………

晚上8點30,貝恒發了一篇聲明:

【針對一些不實“爆料”,我在思考幾小時後決定出來說明真相,給老東家(思恒醫療,現改名叫思恒深度)一個清白。

我是思恒第一任CTO,也是聯合創始人,貝恒。思恒醫療,思字取自於阮思澄,恒字取自於我。2019年6月,我正式從思恒離職,並轉讓了全部股份(圖一是企業信息查詢平台“天眼查”的網頁截圖)。

在創業的第一年中,思恒醫療的管理層確實因為“竊取病曆”而產生了巨大矛盾和激烈衝突。但是,與媒體所報道的不同,“竊取病曆”的是前CEO,非常反對的是現CEO——阮思澄。阮思澄曾幾次試圖說服對方,均不成功,後來,邵君理先生也感到與前CEO的理念不合,於是召開股東大會,罷免前CEO,扶正阮思澄。在印象中,邵君理先生、另一個天使投資人、我、我們的CSO——德高望重的急診科退休醫生,都支持了罷免決議。這是股東正常決議,是為公司將來考慮,並不存在其他目的,一切流程合理合法。當時,在股東大會召開以前,前CEO“拉票”期間,為了避免以後可能有的糾紛,我曾經用“移動公證”APP將電話錄音、公證。(圖二是雲京方圓公證處出具的公證書,鏈接是錄音地址)。相信x浪的網友們可以看出孰是孰非。

在罷免了前CEO以後,思恒刪了澎湃病曆,用於訓練AI的數據都是後來逐步攢的。阮思澄她總結出了“對IT持開放態度”的外省市三甲名單,天天跑,才終於是有了東西。

另外還想補充一點,我的離職出於自願。當時技術遭遇瓶頸,患者病曆也拿不到,我壓力很大,整夜失眠,體重增加,最後認定“創業”並不適合自己,於是申請辭職,回到大公司。CEO阮思澄一直挽留,是我執意拋棄了兄弟姐妹們。

至於2019年6月以後的事,我並不清楚,也不多談。

本來以為與老東家早已經是平行線了,沒想到,竟會作為唯一一個不相關的證人出來。

冥冥當中許有天命。

@阮思澄 @思恒深度 @×浪科技 @財經網

貝恒

思恒醫療前CTO、聯合創始人

2021年×月×日】

這個東西一PO出來,思恒深度CMO(首席營銷官)梁言剛請的平台便紛紛轉載,配著各種“震驚體”的標題:

【反轉實錘?思恒前CTO隔空發聲!】

【思恒醫療上演現代“真假美猴王”:誰是那個偷病曆的?】

【思恒醫療兩位CEO誰是天使誰是魔鬼?】

下麵評論明顯呆了:

【吃土少女:阮思澄隊加一分,前CEO隊加油呀!】

【濁酒一杯:懵逼……不知道了……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