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
暖色調的燈光也蓋不住男孩與男人對峙的冷寂。
陸沉死死盯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陸非遲,呼吸粗重,眼眸赤紅:“你說什麼?”
陸非遲神色冷峻,薄唇緊抿,聲音平靜無波:“我會親自聯姻,”說到這兒,他輕描淡寫補充道,“和花曉。”
“陸非遲!”陸沉聲音震怒,如被挖了肋骨的獵豹。
“我從未指望你真心實意叫我一聲‘大哥’,但是……”陸非遲抬眸望著他,對上他泛著怒火的雙眼,隻涼薄一笑:“以後,她會是你的大嫂。”
大嫂?花曉?
陸沉雙手緊攥成拳,再克製不住上前,抓著陸沉的衣領,聲音嘶啞:“陸非遲,你就是個禽獸!”
“禽獸?”陸非遲玩味般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目光從衣領上的拳頭上一掃而過,動也未動,“禽獸讓你爬到如今的地位?禽獸給了你一切?”
“……”陸沉靜默了,他看著眼前這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他比他大了六歲,早早扛起了陸家的責任。
最終,他鬆開了抓著陸非遲衣領的手,聲音低啞:“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除了她。”
陸非遲嘲諷一笑:“自以為是。你怎麼不去問問花曉,她願不願意成為你的人?”
話落,他伸手,將微亂的衣領整理利落,轉身走到辦公桌後,再未看少年一眼。
陸沉身形僵硬,他立在原處,看著正翻看文件的男人:“你以為,你靠著陸家家主的地位娶了花曉,就能得到她?”
陸非遲頭也沒抬,淡淡道:“最起碼,現在坐鎮陸家、能決策一切的人,是我。”
陸沉喉結一緊,臉色煞白。
可辦公桌後的男人仍舊容色平靜,一目十行地看著文件,拿過鋼筆,從容在文件上簽上了名字。
仿佛沒有任何事能擾亂他。
陸沉開口:“花曉很少會喜歡彆人。”
陸非遲恍若未聞。
陸沉接著道:“但她第一次真心說的喜歡,給了我。”
陸非遲拿著鋼筆的手一頓,卻很快反應過來,抬眸時人已經恢複如常:“還是要住在外麵?”
陸沉不語。
“慢走不送。”陸非遲已經垂眸,再不理會他。
陸沉盯了陸非遲很久,最終走了出去。
聽著關門聲,陸非遲翻看文件的手停了下來,他看著文件上剛才的簽名,最後一筆明顯的頓住,甚至劃破了紙張。
很少喜歡彆人嗎?
……
半月後。
花曉這段時間一直安分上課。
隻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走到教室門口,看見斜倚在走廊的少年,她才了然。
少年的眉眼帶著一貫的陰鬱,隻是微微垂落的幾縷發絲擋住了陰霾,頎長的身姿在窗外陽光映照下,有幾分出塵絕豔之感。
顧燃。
自他開始著手生意合作後,便再未到過學校。和陳先生談成的那樁生意,卻在這非富即貴的校園內傳播。
他也成了傳聞中的人物。
上次,花曉從陸家離開後回到公寓,顧燃已經消失了。
如今想來,竟是二人半個月來第一次見麵。
顧燃也看見了她,直直朝她望來,眸光漆黑。
她變了很多,本乾瘦的身姿曲線玲瓏,蒼白枯黃的臉頰白皙紅潤了許多,雙眉如畫,目光微眯著慵懶又奪目。
周圍不少人若有似無的朝這邊看。
花曉卻仍舊平靜如常,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
“花同學。”顧燃幽幽作聲,聲音清泠。
花曉腳步頓住:“顧同學有事?”
顧燃聽著她這疏離有度的話,目光陰沉下來。
她這語氣,就好像住著他公寓的女人、前不久還妥帖照顧他的女人、甚至他吻的女人不是她似的!
“或許,不該叫你花同學,”顧燃緩步走到花曉身側,聲音低沉,“該叫你……騙子。”最後二字,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花曉蹙眉:“顧同學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晚,你什麼時候回到公寓的?”顧燃用僅二人聽見的嗓音道。
那晚,他等到零點,她沒有回來。
她還欠他一天時間,說什麼“會還的”,騙子!
花曉笑了笑:“晚了些。”
“多晚?”
“顧同學,”花曉轉頭,終於望向他,聲音極輕,“你對合作夥伴的關心,會不會太過了些。”
顧燃表情一滯。
“而且……”花曉看著四周望過來的一道道目光,笑意微斂,“不是不想被人發現和我的關係?”
“花曉……”顧燃似是被戳中般,聲音一急,連名帶姓喚她。
卻在此刻,身後一聲低柔嗓音傳來:“顧燃,你終於返校了。”
欣慰的、嬌柔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兒惹人憐愛的小確幸。
花曉抬眸,正看見花央央穿著一身白裙站在陽光下,純淨如雪,朦朧美好。
花央央也看見了她,聲音低了下去:“姐姐。”
花曉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似乎注意到她的異樣,顧燃近乎示威般望了眼花曉,而後轉身,伸手攬著花央央的肩頭:“央央,有事?”溫柔而低沉的語調,帶著些許刻意。
花曉挑了挑眉。
花央央小臉微紅,看了眼顧燃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輕咬了下朱唇,不自在道:“是……關於上次的事,我很抱歉對你說了那些話……”說著,她眼圈一熱,“我那時的意思,並不是說你是趁人之危的人……”
那雙淚眼我見猶憐。
花曉饒有興致的望著。
顧燃餘光察覺到她的注目,眉心微蹙,繼而舒展開來,他上前,以指腹撫了撫花央央的眼下:“我不怪你,央央。”聲音溫柔的如能滴出水來。
“真的?”花央央容色放晴,抬頭望著他,“今晚在我們去過的餐廳,我請你算是道歉,好嗎?”
顧燃攬著花央央的手微頓,抬眸若有似無望了眼花曉:“花同學覺得呢?”
花曉笑:“妹妹畢竟是女孩子,顧同學記得把妹妹完好的送回家。”
話落,乾淨利落的轉身走回座位。
顧燃聽著她明顯隔開關係的話,還有毫無遲疑的背影,臉色越發陰沉。
“顧燃?”花央央忐忑喚他。
顧燃猛地回神:“好啊,”他笑開,“我會去的。”
隻是眼中,除了陰翳的漆黑,再無笑意。
……
陸氏,會議室。
陸非遲剛開完一場國際會議,空蕩蕩的會議室,唯餘他一人。
他揉了揉眉心,拿過一旁的手機。
仍舊死寂一片,沒有一通電話、一封簡訊。
沒心沒肺的女人。
那晚,他第一次主動去接近、去吻一個女人,那個纏綿的吻,無數次於孤寂無人處、午夜夢回時糾纏著他。
“叩叩”會議室大門被人敲了兩下,助理走了進來:“陸先生,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今天下午的工作推了。”
“嗯。”陸非遲冷然應了一聲。
助理卻沒有離開。
“還有事?”陸非遲抬眸。
“之前,您要我多注意著顧家那邊……”助理遲疑了一下,“顧小少爺回學校了。”
顧燃。
陸非遲眸光一冷:“先出去吧。”
會議室再次剩下他一人。
陸非遲摩挲著手中的手機,他很少主動,他習慣了設下陷阱等著獵物上鉤。
可是花曉獨獨是個例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他的例。
“花曉很少會喜歡彆人……”
那夜陸沉的聲音響在耳邊。
陸非遲薄唇緊抿,最終拿過手機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女人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幾絲慵懶:“陸先生?”
“……”陸非遲沒有作聲。
花曉在那邊等了好一會兒:“沒事的話,就先……”
“聽說,顧燃今天去了學校?”陸非遲垂眸,問的平靜。
花曉低笑一聲,笑的他心尖微麻,她才開口:“吃醋了?”
陸非遲攥著手機的手一緊,又是長久的靜默。
“陸先生打電話來,隻是查崗嗎?”花曉無奈問道。
陸非遲抿了抿唇,聲音淡極:“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吧?”
“嗯。”
“快了……”陸非遲呢喃。
“什麼?”花曉問。
陸非遲垂眸沉沉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莫名其妙,”花曉嘀咕一聲,“掛了。”
話落,已經結束通話。
陸非遲聽著聽筒裡“嘟嘟”的聲音,掛的真乾淨利落。
他垂眸,方才還煩躁的心思竟然平和了許多。
緩步走到窗前,他看著外麵如螞蟻大小的車水馬龍,許久撥通了另一個號碼:“花先生……”
……
花曉傍晚時,便收到了花母的消息,要她今晚回花家一趟。
天色漸暗,路燈逐漸亮起,夜風微涼。
的士穩穩停在花家彆墅門口。
這是花曉第二次來到這裡。
與第一次處處疏離與冷淡不同,花曉剛走進彆墅,花母已經等在主廳門口,便是花父都破天荒的坐在沙發上,見到她來,不自然的打了聲招呼:“回來了。”
花曉挑了挑眉:“二位有事?”
“我們是沒什麼事,”花母笑道,“隻是……有人想見你。”
“誰?”花母卻不再言語,隻指了指樓上,“他在你房間等你呢。”
花曉隱隱猜到些什麼,起身便要上樓,卻被花母叫住了。
“曉曉……”聲音遲疑。
花曉回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