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內力深厚,自然聽見那聲動靜,他朝牆外望了一眼,目光飛快望了眼依舊練武的花曉:“你二人先練著。”
話落,便要朝寺廟門口走去。
“小師傅去哪兒?”花曉聲音幽幽問道。
九微腳步一頓,莫名心中微虛,隻道:“有事。”再未停留。
花曉望著那身著雪白僧袍朝門外走的人,腳步倒是一如既往的從容,山風吹得他僧袍拂動,如佛光盈身。
練武的心思登時沒了,她隻安靜走到一旁竹椅坐下。
吃齋念佛,日日忍著冰寒,武也練了,苦也受了,可那禿驢好感度不增不減。
連旁人牆頭上的驚鴻一瞥都比不過。
“師父去哪兒了?”玄憫卻是好奇。
“唔,去見他心上人了。”花曉應得隨意。
玄憫低呼:“李姑娘?”說到此,他可憐望了她一眼,“師父不喜歡你。”
“是啊,”花曉附和地頷首,冷笑一聲,“他不喜歡我。”
……
寺外。
九微看著正匆忙躲避在樹乾的女子身影:“李姑娘?”
李輕漓身子僵了僵,最終緩緩從樹乾後走了出來,一張小臉被凍的通紅,唇色微白,眼圈有些紅腫。
九微走上前去:“發生何事?”
李輕漓眼神遊移,聲音也忐忑:“抱歉,九微,我並非故意叨擾你,我來……隻是想偷偷看看花曉姑娘……”
九微蹙眉:“怎麼?”
“我……”李輕漓遲疑片刻,猛地抬眸,大大的眼睛看著九微,“我隻是想看看,怎樣特彆的女子能讓阿閱心神難寧,甚至……甚至想要將我們的親事作罷。”
親事作罷?
九微隱在僧袍下的指尖一頓,而後方才注意到,李輕漓的眸,竟像極了花曉。
並非以往的花曉,而是……來到般若寺後的她。
不同的是,李輕漓的眸是單純不諳世事,而花曉……卻是多情還似無情淡漠與魅色。
他曾因著這雙眸而對李輕漓心生異樣,卻為何此刻隻覺……陌生?
“九微?”李輕漓的聲音打斷九微的思緒。
九微回神,眸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訝色,卻轉瞬已不見悲歡,如入定境,寶相莊嚴:“她無甚特彆的。”
卻說出來,連自己都不信。
李輕漓終是離開了。
九微緩緩走回寺院,院中卻隻剩玄憫一人。
他雙眸動了動,無聲環視。
“師父,花施主說她累了,去歇息了。”玄憫忙道。
九微神色一沉,他的思緒如今已這般輕易被人察覺了嗎?
心中似是惱怒,又似自憤,他起身徑自回了禪房。
今日,他的情緒極為不穩,以往嗔癡喜怒皆無感,方才卻嘗儘個中滋味。
坐在床榻上,他盤腿打坐,一手撥弄佛珠,閉眸念著經文。
“我想看看怎樣的女子讓阿閱心神難寧……”
“阿閱甚至想要將我們的親事作罷。”
李輕漓的話,卻一遍遍在他耳邊響起。
他本以為豐閱與花曉的那樁親事,不過是花曉利用失憶的豐閱而已,從來沒有甚麼兩情相悅。
而今,他似乎錯了。
他有違佛心,拆了一樁親事。
卻並不後悔。
花曉未曾嫁給豐閱一事,他不後悔,甚至……慶幸。
冬日天寒,九微的額頭,卻有一滴汗自額角徐徐滑落,順著他的臉龐,滑到下頜、喉結,直至隱於僧袍之下。
九微猛地睜眸,眼中一片混亂,竟是再入定不得。
窗子被一陣風吹開,他轉頭望去,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雪。
“吱”的一聲,禪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九微抬眼。
花曉赤腳走了進來,腳踝上的鈴鐺一步一響,身上的紅紗被寒風吹的淩亂飛舞,露出半截蔥白小腿,她站在他眼前,望著他:“李姑娘來找你?”
九微眸微頓,避開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嗯。”
花曉輕笑:“果然,”說著,她低聲如呢喃道,“將你這個禿驢拖入凡塵實屬罪過,我本打算同你安生過段時日,未曾想……”
未曾想什麼,她沒說:“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倒不介意先得到你的身。”
話落,她身子如蝶一般,翩然飛到床榻旁,身形一閃已經跪坐在九微身前。
九微一僵,剛要避開。
花曉卻已經伸手攬著他的後頸,送上紅唇,手刁鑽的鑽進他的僧袍之中,輕輕撫摸他的胸膛。
冰涼的指尖觸到自己,九微身子頓住,呼吸都隨之一滯,五感皆是女子嬌媚的溫言軟語。
他伸手,想要將她的手拿出,她卻已飛快躲開,手順勢從僧袍內滑到他的後背。
用的,正是他教她的招式。
“小師傅,你當初毀了我的姻親,而今再還我,再合適不過了,不是嗎?”花曉在他耳畔嬌笑著。
九微身子頃刻一動不動,仍坐定在床榻上。
身上的溫香軟玉,那樁他毀了的親事,李輕漓那酷似花曉的眸……
“休得放肆。”九微聲音微啞,斂神沉道。
“這便是放肆了?”花曉嬌笑一聲,“小師傅,你不想嗎?你若不想,招式怎會出得這般慢?”
說著,她的目光緩緩落在他頸上那突出的喉結之上。
九微目光一沉,喉結微緊,心中的惱怒再難自控。
下刻他閉眸,兩手虛合,兩拇指置於中指指端,手腕處上下交疊,雪白袈裟無風而動。
“唵——”他低低吐出一字禪言,頃刻間似有雄渾內力迸出,輕易將花曉推拒開來。。
九微睜眼,看著近在眼前卻無法靠近自己的女子,如被戳中般沉聲道:“施主若當真想要,大可去找旁的男子。”
他分明本該一心向佛,便更加痛恨此刻自己竟身不由己,痛恨這身子竟被她輕易勾起的……情與欲。
花曉被推開,看著九微眼中若隱若現的赤色,許久勾唇輕笑,她隔著虛空撫摸了下他的眉眼,而後朱唇輕啟:“那就……儘如你願吧。”
話落,人已轉身走出禪房,院中雪已覆了大地一片白,她赤腳走著,墨發飛舞,紅紗漸亂。
唯有以往極為細微的鈴鐺聲,今日卻聲聲大作。
直至那紅影消失在寺廟門口。
禪房的門依舊大開著,寒風裹挾著細雪卷入房中。
九微的內力逐漸散去,雪白袈裟也緩緩歸於死寂。他仍舊看著門口處,想著有一道紅影重新出現在門口。
可是,沒有。
她……當真去找旁的男子了?
……
蒼城。
花曉慢條斯理走在無人的街巷之中。
【係統:宿主,你就這麼離開任務目標了?】
“當然不是,”花曉笑了笑,“會回去的。”
【係統:……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禿驢讓我去找旁的男子,我剛好要去找個人。”花曉隨意應道。
【係統:誰?】
花曉眼神眯了眯:“這個世界,我隻想安分守己完成任務,得到修複值的,怎奈,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壞我的好事!”
【係統:豐閱?!】
“嗯哼。”花曉隨意應了一聲。
片刻後,腳步停在一處院落前。
裡麵傳來陣陣嘈雜聲。
她左右環視一眼,一點腳尖躍上牆頭。
院落中,豐閱正執手舞劍,眉目比冬雪還要冷冽,渾身不見“劍聖”的清貴,反而添了幾分煞氣。
一旁,有人疾呼:“公子,都三個時辰了,您歇息會兒吧。”
豐閱卻充耳不聞。
他心中有一團火,發泄不出,亦咽不下去。
這段時日,他越發頻繁的記起那些過往,那個在山茶花叢裡赤腳奔跑的女子,和那晚在客棧、蜷縮在九微懷中的女子交疊出現在他腦海中。
甚至……連輕漓都忽視了。
“公子,再這樣下去,您身子也吃不消……”下人仍在叫著。
豐閱手中寶劍卻帶著劍氣舞的越發淩厲,竟生生將飛雪劈開,隻是轉瞬雪花落下,複又恢複平靜。
“入土不念。”
這四字再次鑽入他腦中。
豐閱攥著長劍的手一緊,氣血微微翻湧。
花曉眯著眼睛看著臉色明顯蒼白的白衣男子,下瞬突然從牆頭朝他襲擊而去,紅影翻飛,速度極快。
豐閱冷眸一頓,肩頭朝後一避,已經躲開她這一掌。
花曉收回掌,轉而以足尖踢向他的死穴,鈴鐺聲“丁呤”作響。
豐閱手腳僵硬,這次未躲,伸手攥著她的腳踝,微微用力一拽。
花曉嬌笑一聲,身子卻已如紅練一般,將他纏繞在其中。
嗅到熟悉的幽香,聽見與記憶不謀而合的笑聲與鈴聲,豐閱身軀一滯,任她行動飛快,他伸手如疾風一般,已抓住她的手臂。
“豐公子好功夫。”花曉湊到豐閱耳畔,聲音嬌媚。
豐閱雙眸一凜,將女人扯開,死死盯著她的模樣,從她如絲的媚眼,到臉上的黑疤,無一處放過。
“看我作甚?”花曉挑眉。
豐閱啟唇,聲音如三寒天的寒冰,字字低啞:“武功,九微教你的?”
她的武功早已被廢,而今竟還能與他對上一招半式。
她曾心安理得的躺在九微腿上、懷裡,他教她功夫也無甚奇怪。
花曉眯眼笑開,湊到他跟前,朱唇輕啟:“是啊。”
豐閱雙眼緊縮,像是心口的火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攥著她手臂的手一用力:“妖女。”
他低嗬,突然伸手攬著她的後頸,唇重重覆在紅唇之上。
她的唇與她的嬌媚全然不同,一片冰涼。
他的唇與冷冽的氣場亦不同,儘是熾熱。
飛雪仍舊慢悠悠飄落。
白衣,紅紗,在冬日裡糾纏。
不知多久,豐閱終於放開了她,唇色殷紅,氣喘籲籲。
係統卻突然作聲【九微好感度+20,當前總好感度:40.】
花曉疑惑,轉頭。
院落半掩的門口處,一人身著雪白袈裟,靜靜立於風雪之中,風不大,他的衣袍卻簌簌作響。
他正看著這方二人,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