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修改之後的開頭,明顯比之前的內容要好了很多呢!”
學校的午休時間,花梨純看完了手裡的文稿,抬起頭來,高興地對響凱說道:“按照這種方向繼續寫就沒什麼問題了。”
上一次看過響凱的稿子時候,她建議響凱找到自己第一次認真寫完的,然後將這個故事的開頭重新寫一遍試試看。而響凱也確實按照她的說法去做了。隻是他不僅僅寫完了開頭——他把人生中創作的第一個不成熟的三萬字故事,從頭到尾重寫了一遍。
無論和這個故事的第一個版本對比,還是和響凱當初最先拿出來的稿子對比,現在的這個故事也一口氣進步了不少,從D級一躍而上C級了。
見狀,響凱鬆了一口氣:“太好了。我還在擔心會像以前一樣,反複修改卻沒有絲毫長進……”
“響凱老師,”花梨純有些不解地問道,“上周的時候,我隻是讓你重新試著寫一下開頭吧?但是你今天交給我的,卻是完整的故事。為什麼會一口氣寫完呢?”
響凱先是怔了怔,隨後目光移向了花梨純手裡的、自己的最新稿,臉有點發燙。
“我……非常開心,”他不好意思地承認道,“在不斷被否定的那段時間,明明是自己的故事,但我卻一個字都擠不出來了。那時候,寫作也變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表達也變成成了一件可怕又羞恥的事。好像沒有人需要我的聲音,想要說的東西也在經年累月的拉鋸戰中被消磨乾淨了。”
“但是現在,我重寫一遍自己人生第一次創作的,感覺就好像是剛開始寫時那種純粹的快樂又回來了一樣,心裡湧動著想要告訴彆人的事情。這樣不知不覺地,新稿就全部寫完了。”
“是嗎?”花梨純忍不住露出笑容來,重新將稿子遞給了響凱,“那就太好了。”
“花梨,其實我過去總是在想,成為家是不是某些有天賦的幸運兒的特權。”響凱看著自己的文稿,小聲說道,“而我並不是那麼幸運的人,所以每一次,我的稿子都會被退回來,我無法出道,無法讓自己的作品得到認可,更不能像職業家一樣靠吃飯。”
“那時候的我甚至在想,為什麼我會寫呢?我的人生,好像就是因為才會變得不幸。在那之前,雖然沒有,但我的生活平平淡淡卻又幸福。可能要放棄寫,我才能重新獲得幸福。”
“但是這一次修改的時候,我已經明白了。在寫的時候,我很快樂。我想起了剛開始寫作時的那種、最初的快樂,現實如何、自己的生活好壞都不重要,也不需要思考,彆人說什麼也和我沒關係。我隻想用擁有的每一分一秒,都竭儘全力地生活在自己創造的那個世界裡。”
“活在那裡,最終死在那裡。”
花梨純怔怔地看著響凱。而響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這個大概是身為創作者,最原初的、最本能的快樂吧。從我二十歲時寫出第一篇至今,已經過了十年以上。而我再一次體驗到了十年前的那份感覺。”
響凱的唇邊泛起微笑來:“或許我一直想成為特殊的人,想成為屈指可數的那些幸運兒。但現在,我的想法改變了。”
“就算永遠沒辦法出道,沒辦法成為職業級彆的作家,但能夠體驗到這些,我也足夠幸福。”
花梨純終於回過了神來。
“認真創作的人在死後,”她輕聲說,“靈魂是會被自己創造的世界和人們笑著前來迎接的吧。”
響凱愕然抬起頭看向她,隨後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稿子,眼眶也濕潤了起來。
“能夠寫,實在是太好了。”
……
筆尖點在稿紙上的聲音反複響起。到最後,筆尖在紙上重重一戳後停駐,暈開了漆黑的圓形墨水痕跡。
夏油傑看著自己的稿子,若有所思。
在他的麵前,除了《人間之苦》的稿子外,還擺放著白浪社的新人獎獲獎通知,以及星野社的投稿回複。兩張內容截然不同的回複形成了鮮明對比。
看著麵前的稿紙,夏油傑握緊筆的手突然放鬆了力氣。
“算了。”
他靠在椅背上,長長呼出一口氣,“我明明是咒術師,又不是家,為什麼要去考慮這些……”
如果放棄這些的話,應該會更輕鬆吧。執著於自己本來不該做的事情,就隻會給自己徒增負擔而已。
這樣想著,那隻握著筆的手將筆放在了稿紙上,轉而拿起了手機。
打開手機屏幕之後,夏油傑看見了郵箱裡的新郵件提示——那是白浪社發來的電子領獎通知。
新人獎結果已經出爐,前五名的作品都計劃在白浪社銷量最高、也是全國銷量最高的雜誌《文藝時代》上刊登。因此,白浪社需要得到前五名的領獎回複。
在刊登新人獎獲獎名單以及相應作品之後的,才是新人獎的頒獎儀式。儀式將在白浪社大樓的宴會廳舉辦,屆時會有大量媒體記者應邀而來。
而這一切過程,都會作為素材拍攝,最終使用到白浪社的節目《八千分之一》的下期內容之中。
看著這條郵件,夏油傑的表情有些複雜。
他的手指懸停在手機屏幕上,過了好幾秒後又移開,沒有回複,而是關閉了郵件頁麵。
***
“我回來了。”
從學校回到星野社之後,花梨純關上身後的門,朝著辦公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