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沒有人按著自己,張氏又咬著牙指著她痛罵起來,“你這狼心狗肺的死丫頭,我為你斷了手,你卻在宮裡當你的娘娘,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你也不怕噎死!”
她越說越氣,望著自己還未痊愈的斷臂,作勢就要如往常一樣動手教訓這臭丫頭。
聽竹眼神冰冷,“你動一下,今日奴婢就讓您另一條胳膊也斷了。”
被她駭人的眼神嚇到,思及外頭那滿宮的奴才,張氏突然意識到了今時不同往日,隻得憋著一口氣怒目瞪著兩人。
沈榆餘光一瞥,“母親不知,這世間不是所有權貴都能攀附的,想要得到什麼,自然就要付出什麼。”
“母親大概也許不知,但父親應該知曉。”她目光灼灼,“這條胳膊就當讓母親長個教訓,今後不要想著攀附任何權貴,不然下回丟的可就不僅僅是一條胳膊。”
張氏真的哭了,望著自己空蕩蕩的胳膊,差點痛嚎出來,她自然聽老頭子說過宮中勾心鬥角會殃及家人,卻不曾想真的殃及了自己,那日一群人突然闖進來,二話不說就砍了她胳膊,她去報官都無人理會。
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胳膊呀,她痛了幾天幾夜,要不是因為這死丫頭,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現在這死丫頭竟然還想不管她們,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休要唬我,你要是不給你弟把秀才那事給辦了,我就告訴滿京
城的人,你這個娘娘有多狼心狗肺,到時候傳到禦史耳中,勢必會有人彈劾你,到時候你肯定會被皇上厭棄,看你還如何逍遙快活!”張氏梗著脖子喊道。
沈榆嘴角微微上揚,對方哪知道禦史是什麼,可見是原主父親告訴她怎麼說才能威脅自己,都是一丘之貉罷了。
起身一步步來到張氏跟前,她眉梢微動,“母親還是不長記性,我說過下回丟的可不是一條胳膊,還有弟弟的命。”
對上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眸,張氏猛地癱坐在地,想說什麼又卡在了喉嚨裡,後背莫名冒出一絲寒氣。
沈榆靜靜的望著她,“我如今就可以讓你去告訴皇上,告訴皇上我如何苛待父母,狼心狗肺,但之後會發生什麼,我也無法保證。”
一個自幼飽受父母虐待的寵妃,多麼令人心疼,給她的形象又潤色了幾分。
張氏已經說不出一個字,她突然發現眼前的人再也不是曾經那個任由自己打罵的女兒,反而處處透著一股寒意,讓人從骨子裡發冷。
“該怎麼做,母親自己回去好好思量,弟弟若有本事,我自然也替他高興,至於母親斷的這條胳膊,我當然也會有所補償。”沈榆和顏悅色的道。
聽竹立馬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丟過去。
張氏忙不迭接了過來,可打開發現裡頭竟然隻有兩錠金子,換作以前她可能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摸到金子,但此刻隻有惱怒。
“我斷了可是一條手,沒有手怎麼乾活,你就用這麼點打發我了?”
說到這,她好像有所畏懼,不由緩和下語氣麵露哀求,“就再多給一點吧,反正你現在又不缺這點東西,你父親也辭了私塾的活,這家裡三張嘴,靠什麼過活,難道要我們活活餓死嗎?”
聽竹眉頭一皺,“以京城物價,這也夠你們三人幾年吃喝不愁,尋常困苦人家半生無憂,倘若你們安分守己,屆時主子自然會有所接濟。”
“可你若貪心不足,或者彆有異心,那後果自己掂量掂量。”聽竹麵上浮現一抹殺意。
都說父母愛子如命,她也是頭一回看到如此潑皮無賴的母親,眼裡心裡隻有兒子,將女兒的生死完全置之腦後,主子已經十分宅心仁厚,竟還給她一點接濟。
“我不敢了,我保證什麼也不說!”
張氏哪還敢說什麼,捧著兩錠金子連忙塞懷裡,生怕連這最後的東西也沒有,之前的氣焰早已消散殆儘,反倒害怕沈榆追究起幼時的事找自己算賬。
“我……我這就走,我馬上走!勞煩姑娘送我一遭,我……我不認路。”她怯怯的看著聽竹。
後者打開門,看向外頭的一個紫衣宮女,“慕衣,你送夫人出宮。”
聽到吩咐,慕衣連連點頭,又看了眼這個傳聞中粗俗不堪的主子母親,也未多言,立馬在前頭帶路。
張氏走的毫不猶豫,好像深怕被叫回去算舊賬。
經過宮門口時,迎麵碰上一行人,慕衣忽然屈身行禮,“奴婢叩見吳婕妤。”
望著眼前這端莊貴氣的娘娘,張氏也有模有樣學著下跪磕頭,“草民叩見娘娘。”
出門前她已經學過了,看到穿的好的就叫娘娘,磕頭準沒有錯。
“這是蘭妹妹母親吧?”吳婕妤連忙上去攙扶,“伯母何必多禮,我與蘭妹妹情同姐妹,伯母也算我半個母親。”
聽到這話,張氏猛地眼前一亮,一旁的慕衣突然輕咳一聲,“夫人該走了。”
張氏還想說什麼,可又不敢說什麼,隻能乖乖的跟著慕衣遠離頤華宮。
望著她那空蕩蕩的斷臂,吳婕妤駐足沉思了片刻,突然笑著搖搖頭,她這蘭妹妹的確果斷狠辣,有這份心智,難怪能掰倒德妃還扶搖直上。
“這蘭婕妤的母
親果然如傳言那般,倒是和蘭婕妤一點也不像。”宮女笑著壓低聲音。
吳婕妤瞥了她眼,“他人門前還如此多嘴。”
聞言,宮女立馬閉上嘴老老實實跟在後頭,她如今哪還敢小瞧這蘭婕妤,不僅是她,這宮中怕是也無人敢小瞧蘭婕妤了。
也是第一次來這頤華宮,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奢華用心,吳婕妤將一切暗收眼底,待進了內殿後,又笑著走上前,“聽聞妹妹身子不適,不知如今怎麼樣了,我這剛從長春宮請安回來,就過來瞧你了。”
沈榆正在看書,忽然抬眼,笑著道:“不過是懶得聽那些閒話,哪有那麼多身子不適。”
吳婕妤順勢坐在對方,神色嚴謹,“德妃那是自己作繭自縛,與旁人有何關係,你我也是受足了氣,再說如今還有誰敢說你的閒話。”
“昨兒個緒妃下葬,今日賢妃娘娘的冊封儀式也辦了,不過今後怕是得叫貴妃娘娘。”她意味深長的道:“這回德妃倒了,陳妃也遭皇後斥責,這宮中今後怕是無人再與她相較長短。”
“我之前與妹妹所說的事,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了?”
四目相對,沈榆麵露疑惑,“何事?”
吳婕妤望了後麵的人一眼,宮女立馬退了下去,聽竹也隨之關上了門。
待屋裡隻剩下兩人,吳婕妤才拉住她手,目光灼灼道:“自立門戶。”
沈榆放下手裡頭的書,目露不解,“何為自立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