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竹順勢打開殿門, 又扶著女子緩步離去,片刻間,整個內殿隻剩下吳婕妤一人。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坐在那緊緊握著椅背, 神色晦澀不明。
宮女從殿外進來,麵上帶著幾分急切, “怎麼辦, 蘭昭儀該不會覺得二皇子那些話是主子教的吧?”
說到這, 又麵露怒意, “都是外頭那些不長眼的蠢貨, 昭儀娘娘來了竟然都不知道知會一聲, 倘若真讓蘭昭儀聽了進去, 晚上再告訴皇上,那皇上指定覺得是主子您教養不利,說不定又把扶養之權給收了回去, 這可如何是好。”
吳婕妤疲倦的揉了揉額心,告訴皇上事小, 真讓對方以為自己彆有異心, 指不定她明日就落的個陳妃那樣下場, 對方清除異己的手段她也不是沒有見識過。
現在隻有兩條路, 無論哪一條都不好走。
“去取紙筆來。”她突然睜開眼。
宮女怔了怔, 也不敢多問其他,立即退下去取筆墨紙硯。
出了麗水殿, 外頭又下起了綿綿細雨, 聽竹立即撐起油紙傘,不由往後看了眼,“二皇子如今還小, 今日的事明日就忘了,想必隻要好好教導,應該不會記恨主子。”
但前提是需要好生教養,不然養母如此,二皇子日日耳濡目染,自然也就聽了進去。
就算日後真聽進去什麼閒言碎語,那也是日後的事,至少如今不能讓二皇子落在一些彆有用心的人手裡。
“他說的沒錯。”沈榆神色平靜,“教不教都一樣,如今不懂,今後也會懂,那不如讓他早些知道。”
這顆定時炸彈遲早都要爆炸,現在還不宜拆雷,那就先讓他炸傷引雷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聽竹好似明白了什麼。
沈榆撣了撣肩上的雨珠,並未多言。
雨勢漸大,回到頤華宮時外頭已經是瓢潑大雨,沐浴更衣後她才鬆快幾分,今天又是幾個太醫會診,言詞間依舊是那一套話,少出門少靠近那些花花草草。
宮裡的太醫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孕者怎麼樣滑胎的幾率更大,這都是曆經兩朝從業數十年得來的經驗。
把完了脈,幾個太醫也陸陸續續離開,隻是彼此心裡都個同樣的疑問,這蘭昭儀真是個怪人,他們見到過那麼多有孕的妃子,從先帝時期開始,每一個娘娘都會詢問腹中胎兒是男是女,沒有一個例外。
唯獨這蘭昭儀從來不問此事相關,其實也是可以看出來的,但是主子都不問,他們自然也不好開口,凡事也沒有十成把握,萬一說錯了,最後也是徒增是非,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送走了太醫,聽竹吩咐完小廚房上午膳後,又跟著進入內殿,小心翼翼將門關上。
“王嬤嬤說玉淑儀精神依舊萎靡,從太後娘娘薨逝後便一直如此,長久下去怕是會傷著自個。”
沈榆一邊翻著書,靜靜聽著窗外的雨聲,淡聲道:“你晚些時候去尚宮局一趟,傳玉淑儀母親明日進宮,自然而然就有人讓她藥到病除。”
玉淑儀如今隻是自責,自責太後死前還在替自己打算,自己卻還當眾忤逆太後,心裡頭肯定會過意不去,甚至開始懊惱是不是自己的抉擇錯了,如果當初聽了太後的話,那麼太後亦能安心的薨逝。
糾結一陣就好了,等到母子團聚,得知了母親的日子也不好過,自然而然就會清醒過來為自己和母親謀劃,屆時也會清楚,這宮裡不需要不切實際的幻想,唯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凡事皆有利弊,對方一入宮就被太後小心護著,也從來沒有經曆過什麼人情冷暖,自然也就體會不到那種如履薄冰的心態,這宮裡哪個剛進宮的新人會願意養彆人的孩子,基本都是久久無寵或者痛失子嗣的人才會有這個想法。
“奴婢待會就去。”聽竹立即點頭,不由暗歎主子想的的確周到。
春雨綿綿,如皇後所言,這一陣想來都是如此,如今殿內不燒地龍亦不會冷,透過窗口亦能看到外頭含苞待放的花朵,沈榆並未讓人全移栽出去,自己每日也不會經過那裡,隔著如此遠也聞不到什麼,何必杯弓蛇影自相驚擾。
皇後不讓去請安,她自然也懶得再去,再糾結這些禮數,反倒顯得惺惺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