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 / 2)

宣芝揚首往山下望去一眼,“再稍等片刻。”

她話音未落,眾人便聽見一陣喜樂遙遙從遠處傳來,那嗩呐的主音極為響亮,洞穿夜色而來,又有一股說不出的縹緲空茫之感,聽著總讓人心底發毛。

而就在這時,眼力極好的修士也看到了那喜樂傳來之處,一行人憑空出現在了久黎城通往神山的主街上。

那行人身形飄飄,行進之間像是踩不到實處,擔著一架華麗的紅底金紋轎輦,彩綢翻飛,吹吹打打,拋灑到半空的竟然是紙錢。

“那是什麼?有人今夜要接親麼?”

有修士按住腰間靈劍,說道:“那一看就是鬼煞。”

“你還記得之前那位宣姑娘說,要嫁給惡鬼嗎?難道是真的?”

“現在?在馬上要請神開光的時候?”

四周的修士都朝宣芝看去,見她果然一身紅裝,麵色平靜地望著遠處的畫麵。

宣禮文一直在場,隻是害怕乾擾宣芝為神像開光,才一直按捺沒有上前去,到了此時他已是忍無可忍,三兩步衝上前,難以置信道:“宣芝,你瘋了嗎?你真的要嫁給惡鬼?!”

“阿爹,你彆動手……”宣磬及時按住激動的宣父,宣芝才沒有被他拽下台階。

她退後兩步,朝神廟住持看去一眼,“若想神像能順利開光,最好彆讓人來指手畫腳。”

那神廟住持猶豫片刻,連忙叫人將宣禮文拉開。

那行迎親的鬼魅速度極快,就在這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到了祈神山下。陰寒鬼氣彌漫開,祈神山下很快起了夜霧。

普通人看不見陰鬼,隻能感覺到周遭驟降的溫度,但春夜本就寒涼,他們便也並未當一回事,隻有迎親隊伍從他們身上穿過時,能驟然聽到一兩聲突兀的喜樂,讓人摸不著頭腦。

那行陰鬼長驅直入地越過底下兩重殿宇,最終停在了聖昭殿前。

這還是第一次有這種陰邪之物踏足神山,無異於是對神靈的褻瀆,要不是宣芝誅滅邪魔又帶回了元崇天君像,他們實在難以容忍她這般胡鬨。

饒是如此,這些神廟修士依然個個都滿懷敵意,手按刀劍和符籙,全神戒備地盯著這一行做迎親打扮的陰鬼,雙方一照麵,氣氛緊繃得就像是下一瞬就要打起來。

那行陰鬼最前,一名身穿紅袍的男子高坐在披掛紅綢的駿馬上,那壓在絹花下的馬眼睛渾然無光,顯是一匹死馬。

馬上的男子雪膚銀發,眼瞳卻赤紅如同身上喜服,雖五官妖異俊美,但麵目看上去卻十分僵硬,翻身從馬上下地的動作亦十分不自然。

宣芝看著走到跟前來的申屠桃,總覺得有點怪異。

申屠桃抬眸看了一眼她插入發間的桃木枝,抬手捏住她的手腕。

落在腕上的握力很輕,觸感頗有些奇怪,宣芝忍不住覆上另一隻手,在他手背上來回摩挲片刻,終於知道那怪異感是怎麼回事了。

這隻是一具畫有鬼帝麵目的紙人。

申屠桃被她來回撫摸著手背,詫異地偏頭看向她,滿眼都寫著“你怎麼這麼喜歡動手動腳,竟然連紙人都不放過。”

宣芝察覺到申屠桃控訴的目光,默默縮回手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申屠桃拉著她,抬腳想要踏入神殿。

“且慢!”神廟住持終是忍不住開口,“宣姑娘,陰鬼踏入神殿,恐冒犯神靈,終究是不太妥當啊。”

宣芝:“……”這些人怎麼好像不認識鬼帝陛下這張臉的樣子?

申屠桃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對住持的話語置若罔聞,攜著她大步踏進神殿。

殿外修士立時一陣騷動,宣芝甚至聽到了身後修士拔劍出鞘的聲音,不過那之後卻也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許是被住持製止了。

申屠桃和宣芝站定在那尊高大地玉石神像前,神像上的紅綢已經被揭開,如同披帛一般搭在神像臂彎。這玉石神像雕琢得極為精細,連頭發絲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元崇天君端坐座上,一手執玉牒,一手搭於膝上,身旁侍立著兩名垂髫仙童。

眾人也相繼步入殿中,住持道:“那便請宣姑娘點燃金香,為神像開光。”

宣芝看向申屠桃。

申屠桃直接探手從供桌上拿起一壺酒,斟滿一杯,舉杯對神像,“今夜乃孤大喜之日,邀元崇君下界一飲。”

宣芝:“……”申屠桃給她說的喝喜酒,竟然還真的就是請人喝喜酒。

在場的修士和族老聞言,遠比宣芝更加震驚,他們甚至沒有聽清那陰鬼的自稱。

這是什麼彆具一格的請神方式?你區區一個陰鬼成婚,竟然想要邀請仙界神君下凡喝喜酒?

“簡直荒謬!”

神殿中,不知是誰沒能忍住的一聲嗬斥才吐出口,就見殿中突然靈光大盛,那玉石雕成的神像便在這靈光浸潤下,脫去了凡俗之物的匠氣,變得湛湛生輝,神力浩蕩。

宣芝還是第一次見著這種場麵,連眼都沒眨一下。

她恍惚見到那玉石雕琢的神君低了下眼眸,耳旁一道和煦如春風的聲音說道:“恭賀陛下。”

殿中的諸人愣了半晌,終於有人回過神來,連忙小聲催促道:“快,快進行禱祝。”

隨後殿中禮樂聲響起,便有人捧著絹帛上前,跪拜到地上高聲唱禱,禱祝的內容就是用一些極儘優美又特彆詰屈聱牙的詞語介紹一下求神君庇佑的地界,風土與人情,祈求神君降下福祉,護佑眾人平安之類。

有鬼帝陛下相邀,元崇天君自然是允了。

隨後,宣芝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跟隨申屠桃退出神廟,坐進轎輦。

直到坐進花轎,宣芝都還在想,看得出來鬼帝陛下和那位元崇天居真的很不熟,純粹就是被綁架下來當保鏢的。

這轎輦自然也是紙裁的,但內裡頗為寬敞,坐榻也極為軟和,宣芝隨著轎輦輕微的顛簸,慢慢闔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身處北冥之中。

宣芝一睜眼便看到鬼帝陛下放大的臉孔,距離她極近,兩人鼻尖相觸,是一個能彼此呼吸交融的距離——如果申屠桃有呼吸的話。

“陛、陛下?”宣芝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瞪著眼睛看向他。這是在做什麼?這麼快就直奔正題嗎?他們是不是還沒有拜堂吧?就直接洞房了?

申屠桃撐著手臂俯在她上方,冰涼的指尖抵住她的下頜,貼上她的唇。

宣芝:“……”想到申屠桃曾放言要讓她知道厲害,宣芝就緊張地心臟忽上忽下,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申屠桃貼著她的唇半晌,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最後反而先生氣了,不悅地說道:“喘氣。”

不用他說,宣芝也再憋不住了。

她一口氣息吐入申屠桃唇中,鬼帝陛下眼眸微眯,隨即滿意地退開去,躺在了她身邊。

宣芝等了好一會兒,身邊都沒有動靜。

她的小腦袋裡充滿了疑問,偏頭看向陷入賢者時間的鬼帝陛下。

“????”

這就是你說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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