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竹田淺子是想殺掉宮久司的。
那段被刻意破壞的護欄就是最好的證明。作為宮久司的同夥, 藤竹田淺子一開始就知道宮久司的計劃,也知道他會把兩具屍體運到護欄外。當人要踩上傾斜的峭壁時,會下意識地抓住身後可以穩住身體的物品, 護欄就是最好的平衡物, 所以宮久司一定會去抓。藤竹田淺子隻需要事先把那一段護欄破壞掉, 就可以等宮久司因為將全身的重力托付在破損的護欄上,而失去平衡摔下山崖。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宮久司因為當時生怕被人看到,沒有到達預訂的地點, 就翻出去把人扔下了。
“嗬…我就知道那個臭女人!沒安好心!竟然想殺了我!”
“你把嘴巴放乾淨點。”大和敢助一把拽起了宮久司的衣領,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但你這種對女性的態度。那個,這個, 你是沒媽嗎?再說一次,我不介意給你的罪名上, 多加個侮辱罪。聽到沒有!”大和敢助的一隻眼睛,緊迫地盯著他, 好像一雙無情地手, 掐住他本就呼吸不通暢的氣管。
“是…是…”得瑟久了,宮久司浮在表麵上的牛氣哄哄, 也被他當做了自己的真性情。被大和敢助這麼一吼, 那些軟弱無能的模樣一瞬間全部湧湧出來。
待大和敢助鬆手, 諸伏高明繼續說到,“發現宮久先生沒有如她預期的那樣,摔下山崖,藤竹女士今天早上才會推四時堂女士。”昨晚發現後, 藤竹田淺子不可能馬上把護欄推倒,因為她無法確定宮久司會不會再次回到懸崖邊,檢查她的完成度。想要殺一個各方麵都能壓製住自己的人,最好的選擇是不被對方知道自己的殺機,悄然進行。
但是,若藤竹田淺子不及時地處理掉破損的護欄,等警察調查起來,肯定會注意到,這樣即使她瞞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還是會被目標發現她的殺機。所以這就必須有人發生意外,不小心摔下去的同時,撞毀掉原本設計的機關。而四時堂麻紀就是這個被藤竹田淺子選中的人。
“我!”四時堂麻紀猛地站起來,拳頭捏緊了,她和藤竹田淺子無冤無仇,對方卻要她的命,就為了掩蓋一個斷掉的護欄。嗬…她的命在藤竹田淺子不過就是一個工具!
“麻紀!彆生氣,彆生氣,她已經死了…”四時堂穀詞從震驚中回神,拉住了站起身,已經捏緊拳頭的四時堂麻紀。“彆生氣!你說說這些年,我多少次讓你彆和他們靠近,你非要,這會直接要我的命!”四時堂麻紀隻有一個感覺,她是倒了八輩子黴碰上這種人!
“咳…”諸伏高明輕咳了一聲,“這些都是我仔細觀察過那段破損的護欄後,得出的結論。”破損的護欄,上麵有硫酸澆過的痕跡。因為護欄是兩邊木樁,中間兩條麻繩,這樣的串聯結構。應該是為了防止硫酸熔過後痕跡太明顯,所有被硫酸侵蝕的地方都在麻繩與木樁的邊緣。藤竹田淺子考慮的不少,隻選擇了一邊銜接處澆硫酸,繩子隻有一邊斷裂,才會顯得更加自然。
“四時堂女士你先冷靜一下。”
諸伏高明之前救了她的命,四時堂麻紀即使再氣憤,也在點頭後,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坐下。
“宮久先生,你們原本打算把罪名嫁禍到藤竹先生身上的吧。”
“我怎麼…”看到一旁等著他的大和敢助,宮久司立刻縮回支起的脖子,“我不知道,這些都是藤竹那個…藤竹女士她安排的。”吃軟怕硬,宮久司演繹的十分到位。像宮久司這樣的人,他們有一個特點,會經常用欺負的行為,來試探你的邊界,看看你是否能接受他的欺負。若是你能接受他的欺負,並且並不反駁,那很好,恭喜你,他對你的欺負會越來越多,甚至加倍奉上。
又或者,他會經常試圖給你強加一個弱者的形象。這種強力如此猛烈,時刻提醒著你,自身是一個弱者,是一個理應受到欺負的弱者。
一個欺軟怕硬的人,像宮久司這樣的,內心缺少愛與關懷,他把對人的憐憫舍棄,而其實他才是最最需要憐憫的人。他被大量的被欺負、屈辱包裹,正是為了緩解這部分不好的能量,他需要去欺負彆人,來找到自己內心的平衡。
就像剛剛錄音筆中錄下的,宮久司會把藤竹田淺子摁在地上,肆無忌憚地運動,甚至在藤竹田淺子發出痛苦的嗚聲時,能夠發出輕蔑的笑。
他在被定義的弱者身上尋求作為強者的快感,越發地堅定自己就是一個強者,但當他真的碰上強者時,宮久司慫了,唯唯諾諾地,隻是大和敢助的一個眼神,他就會馬上改變自己狂妄自大的語氣。
“我隻負責把茂裡女士和宮久誠迷暈,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都是藤竹女士她做的!我頂多算一個幫凶吧,對吧?”被大和敢助盯著,宮久司隻覺得頭皮發麻。張張口,什麼納稅人不納稅人的話,他已經完全說不出了。
“呼~趕上了嗎?”三川光從外麵跑進來,頭發還濕漉漉的,額頭上不知道掛著水,還是汗。
大和敢助收回了盯著宮久司的視線,“麻煩了,你親自下去的?”
“是啊,因為這件事牽扯到姐姐,隻是站在旁邊看著,實在等不及,就自己參與了一下。大和警官千萬彆怪我。”三川光將手裡的證物袋交到了大和敢助的手上。“這是從河裡打撈起來的,雖然被河水衝掉了不少,但上麵的血漬還是肉眼可見的,檢試人員剛剛提取完什麼的血液,我就匆匆拿過來給大和警官了。”
大和敢助舉起手裡的證物袋,仔細檢查了一遍,“麻煩了,我讓人給你拿塊毛巾。”
“謝謝大和警官!”三川光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已經被水沾濕。
“小光,你怎麼弄的?”諸伏玲奈站起身,握著諸伏高明的手鬆來,將脖子上的圍巾解開,遞給三川光,“彆等毛巾了,你直接拿圍巾擦。”
“沒關係,姐姐帶著好了,你現在就剩一條圍巾了。”另一條在藤竹明希那裡,估計是拿不回來了。說話間警員已經將毛巾拿來,三川光說了聲謝謝後,馬上接過,擦著自己的頭發。“毛巾挺好的。”
“那你坐高明邊上,這邊靠裡麵暖和。”諸伏玲奈退開兩步,把原本坐的位置讓出。
三川光也不客氣,直接忽略諸伏高明看過來的目光,坐下。剛剛他又是掛繩索下山,又是在河裡撈了一圈,更彆說最後跑上山的路程,再好的體力,也經不起這麼消耗。“姐夫,你往裡麵去點,給我留點位置。”
原本諸伏高明和諸伏玲奈坐在一起的時候,諸伏高明坐了長木椅的大半,諸伏玲奈圈著他的手臂,微微躲在他的他的身後,整個貼靠在他的手臂上。現在,換成了三川光…
諸伏高明沒說話,往旁邊挪了挪…
“這是什麼?”
“這…這我…怎麼知道…”
“山上沒有血,那血隻能在山下。在屍體周圍的峭壁上有四處血跡,是滴落式的血跡,都分布在屍體頭部朝下的位置上。還有河邊找到了帶血的刀子和用過的塑封袋。”三川光將擦頭發的毛巾放下,“大和警官,上原警官讓我轉告你這些,還有一句,和你想得一樣。她說,隻需要我跟你說這些,你就會明白。”
“哦,這樣啊。”大和敢助將手裡的證物袋放下。“是個很大膽的做法。”
“若是這樣的話,那確實不得了。”諸伏高明歎了口氣,起身,走到諸伏玲奈邊上,將注意力全都彙聚在毛巾上的她,帶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宮久先生你還想不到嗎?”大和敢助的威壓下,宮久司撇開頭,“我…不知道!”但額頭上冒出的西汗已經出賣了他。
血漬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質,凝固後和織物纖維混在一起不易脫落。血紅蛋白裡的二價鐵氧化成三價鐵,顏色變深,但它仍然是蛋白質汙漬。這就導致了,被血液沾染的衣物,再怎麼清洗,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去掉上麵的血跡。或許在剛沾染上時,應立即用冷水衝洗,可以減少血漬的殘留,但考慮到現場,藤竹田淺子一個人需要隔斷兩個人的脖頸,不可能有時間去處理血跡,要知道人類的脖頸並不是那麼好隔斷的,最少也要用上五六分鐘才能達到屍體現在的脖頸割裂程度。
想要不清理衣物上的血跡,又不會產生換下來的帶血衣物,是有一個辦法…
“把衣服脫光。”諸伏高明的一句話,讓眾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脫…脫光?!”四時堂麻紀沒忍住,顫抖著發出一聲。
“可是昨天晚上外麵隻有四五度…”諸伏玲奈也被這個答案驚了。這…她無法想象一個人脫光了衣服,在懸崖峭壁上,用手裡的刀子不停地割著昏迷不醒的人的脖頸,然後…
諸伏高明握住她的手,諸伏玲奈打了一個寒戰,被自己想象出來的畫麵惡寒到。
“不考慮天氣溫度,脫光衣物是最好的辦法。”大和敢助將手裡的證物袋轉交給身旁的警員。
“大和警官!”走進來的江戶川柯南,身後跟著低著頭的藤竹明希,比起離開前,她的身上套上了厚實的外套,還帶上了保暖帽子。諸伏玲奈的圍巾依舊圍在她脖子上。“已經給這個孩子換好衣服了。”附近沒辦法買到適合藤竹明希的衣物,隻能問同行的吉田步美借了備用衣物先給她穿著。雖然有些大,但比起之前單薄的模樣,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我…我知道的…昨天晚上,媽媽離開過。”說著話,藤竹明希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她好親親我的臉,叫我寶貝…”眼淚越滴越多。對於一個剛剛失去雙親的孩子,在場的人沉默了。
“諸伏,能麻煩安撫一下這個孩子嗎?”大和敢助轉頭看向,坐在諸伏高明裡側的諸伏玲奈。
她是不願意靠近的,因為藤竹明希母親的緣故。但是…諸伏玲奈歎了一口氣,父母的事是父母的,這孩子又有什麼錯呢?“明希,過來我這邊好嗎?”諸伏玲奈站起身,朝藤竹明希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