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對不對……應該是先把蒸汽設備圖紙給分解出來,看能不能給厲害的墨家工師們一些新的設計思路。
“陛下!”
匆匆而來的呼喚聲打斷了張嬰的思索,他抬眼看去,原來是趙文、扶蘇還有尉繚人快步走了過來。
尉繚走在最前麵,拱手低聲道:“陛下,有新的……情況。”說話的時候,還瞟了張嬰一眼。
“嗯。”嬴政微微頜首,順手將張嬰放了下來,對他道:“晚上我們再秉燭夜談。”
張嬰一愣。
然後他就看見嬴政與尉繚兩人快步離開。
嬴政微微側耳,尉繚一直在嘀嘀咕咕,顯然是在彙報重要的相關事件。
“阿嬰。”扶蘇的聲音響起。
張嬰這才收回看向嬴政背影的目光,喊道:“阿兄。”
扶蘇抿了抿唇,停頓了一會才道:“聲音怎麼有氣無力?”
“……沒有。”
張嬰搖了搖頭,說是這麼說,但嬴政以前會主動讓他參與政務。
過去他還覺得有些麻煩,有點避之不及。
但今日排除掉他,張嬰心裡又覺得有些怪怪的。
他正想著,忽然感覺自己的眉心被人戳了一下。
張嬰抬頭,恰好與扶蘇溫和的雙眸對視上。
扶蘇道:“這事,你遲早會知道。”
張嬰一愣,沒想到扶蘇一秒就猜中了他的心思,有些彆扭道:“阿兄,我沒有在意這個。”
扶蘇笑而不語。
張嬰伸手挽住了扶蘇的胳膊晃了晃,道:“阿兄,我沒啦,我最多是一丁點一丁點的好奇。”
“嗯。”扶蘇滿臉溫和地看向張嬰,“聽父皇說你在學新書。來,回宮默寫一下。”
“什麼?默寫?”
張嬰震驚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十七度的嘴為何能說出這麼冰冷的話,“不不不,阿兄啊!我還沒學完啊!”
“那就先默寫學過的。”
張嬰看著扶蘇溫和地接過話,都快落淚了。
阿兄,你過去不是這樣的啊阿兄!
你過去不是這樣的啊!
扶蘇見張嬰賴皮地站在原地,眉毛一挑,直接拎著他往鹹陽宮內走。
趙文跟在一旁,越看越覺得奇怪。
怎麼這一趟巡遊回來之後,扶蘇對待張嬰的態度,有一點點向著陛下的方向開始轉化了呢?
……
……
與此同時,鹹陽宮之外。
劉邦右手拎著頭冠,左手拎著酒壺,喝得有些微醺,他踩著歪歪斜斜地步伐走近了一處花街柳巷,大膽地與攬客的老鴇調笑,老鴇也給了他幾個回應。
劉邦一笑,正向對方伸手時,老鴇忽然說道:“哎呀,在外麵不好意思,我們還是去屋裡吧。”
劉邦哈哈一笑,道:“行呐。”
老鴇向著隔壁走,劉邦扯住鬆垮的細帶,也跟了過去,就在他剛剛進入房間時,老鴇宛如良家婦女一般的尖叫起來,道:“這人要強迫我啊!救命啊!”
旁邊“唰”地衝出來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壯士。
劉邦酒都被嚇醒了。
他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局,先是偷偷丟了一個袋子在那老鴇身上,然後罵罵咧咧道:“艸!一個老鴇居然陰我,我不過是鄉野來大秦討生活的小吏,身無分文!這是想要逼我去死呀。”
有幾個壯士臉上閃過一抹不忍,劉邦趁著一點空隙把腿就往外跑,但劉邦跑不過這些人,他剛衝出房門,壯士們揮打棍子就落在他身上。
劉邦痛得齜牙咧嘴,他腦子一轉,對著大街上喊道:“我冤啊!救命啊!我這是得罪誰了啊!正經去秦樓花個錢,還被誣告說是強迫婦女,我錢都在那老鴇身上了,還打我!這是誣告啊!救命啊!”
街邊蹲在攤位前吃餅的樊噲一愣。
他連忙衝了過來,將那些青壯年撞開,護著劉邦,連手中的餅都給扔了。
其他聽到動靜的街坊鄰居也衝了出來,他們看了一會,也指指點點道。
“對呀,這確實是老鴇,還是鳳樓的。”
“各位壯士們!見義勇為是沒有錯,但萬一這兩人隻是在調情喊救命呢,豈不是打錯人了。”
“對呀。這位老丈剛剛不也說了付了錢?難道是價格沒談妥?”
……
劉邦躺在地上不起來,摸著身上的傷口連連拱手道:“花兒!做錯了什麼!我們好好聊一聊,難道是剛剛的姿勢你不滿意嗎?”
“呸!”老鴇扯著衣服走了出來對著劉邦罵罵咧咧。
什麼上了秦樓鳳樓不給錢,一而再再而地白嫖,這和強迫婦女沒什麼區彆。
還怒斥到,下次還敢進任何一座秦樓妓院,她都會將劉邦告上官府,按《秦律》官吏與民女通奸,情節不重的會被罰錢,情節嚴重的甚至會被判為隸臣,或者被強製執行閹割、喂狗的刑罰。
放下一堆狠話,老鴇甩著水蛇腰乾脆利落地推開擋路的黔首走了。
其他壯漢也烏啦啦離開。
附近街坊見沒了熱鬨,也慢慢走了個乾淨。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路過,負責地方官員考核的監察禦史忽然探出頭來,似是無意間撞見這一幕。
他隻讓身旁的小吏出來傳話,大意就是:
監察禦史已記下劉邦的大名。日後若沛縣、或其他地方,再傳出你強迫女性,即便女性隻是老鴇的消息,他們都會做革職處理。
那小吏說完,便利落地去駕駛馬車,風一般地離開。
樊噲整個人都懵了。
短短半個時辰,怎麼就經曆了這麼多倒黴的事。
他氣得拳頭攥緊,怒道:“大兄!都是這老鴇害的!她以為自己是個甚人物,萬人騎千人枕的賤人。回頭就去殺了她,大不了落草為寇……”
“彆彆彆!”劉邦忽然攬住樊典。
他雖被打的鼻青臉腫,但臉上並未出現擔憂、害怕的神色,恰恰相反,他眼底閃爍著精光,片刻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樊噲嚇了一跳,喃喃道:“大兄你是不是傻……”
樊噲話還沒說完,就被劉邦狠狠的揍了幾下,怒罵道:“你這豎子!還好意思說我傻,今日這擺明是一個不痛不癢的教訓。”
樊噲看著劉邦臉上的傷口,露出不認可的目光,道:“哪裡不痛不癢。”
“你這豎子!你可曾還記得前幾月的巡遊車隊!之前我還不敢確認,但連監察禦史都出來警告我,我就確認了。”
劉邦摸了摸下巴,忽然苦笑,“對啊!料到小福星有背景,但沒想到這麼強大,還正好雙方被撞上。怪不得被折騰一番,小懲大誡。”
樊噲一愣,忽然道:“是陛……”
“閉嘴!”
樊噲忍住,急得團團轉,道:“大兄,得罪了他們我們跑……”
“得罪他們?你我憑什麼能得罪他們。”劉邦失笑,“你若陛下,會嫉恨一條狗衝你吠幾聲嗎?我最多是給他們留了個壞印象。這一切隻怕是想討好他們的官吏,比如那個身著羌族衣服的白胖子安排的。”
樊噲:“……”
“但這也是一個機會!”
劉邦兩眼放光地看著樊噲,“能知道這條消息,就是一個大好的機會。阿弟,樊典那小子決不能去秦氏卒,絕不能死。我再想想不如先從那白胖子接觸……”
樊噲愣了一下,擔憂道:“大兄,這,這裡我們不認識任何人,沒錢沒人脈,如何能……”
劉邦哈哈一笑,自信道:“你忘了,我是如何娶妻呂雉?”
樊噲一愣,忽然又有了點信心。
對哦,當初呂公初到沛縣,蕭何幫忙設宴,要求必須送一千錢賀禮才能進宴會廳。
劉邦那時候無官、無職、無錢,被當地人喝斥是流氓,他在宴會直接騙人說“出一萬錢!”,將呂公給惹了出來。
後來也不知大兄是怎麼與呂公聊天的,不光安撫了呂公的心,將千金呂雉下嫁給劉邦,還幫忙牽線搭橋,才有了後麵的亭長職位。①
……
……
張嬰完全不知道劉邦居然會生出想要向上鑽營的心思。
他坐在春蘭殿外的小花園。
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喝水的扶蘇,苦哈哈地又翻開了一麵竹簡。
張嬰忽然理解小朋友們為啥都期待奶奶外婆來拜訪,因為可以不要學習!
他提起筆,門外忽然傳來一道稍顯尖利的聲音。
“長公子安好。”
麵無胡須的男子佇立在陰影處,笑眯眯地走了出來。
張嬰被嚇得往後一仰,好在扶蘇及時抱住他。
扶蘇不鹹不淡地看向對方道:“宮中小兒多,易受驚厥,徐將行你日後的步伐可以再重上一些。”
徐將行的瞳孔微微睜大了些,但很快畢恭畢敬道:“長公子所言極是。是將行之前莽撞了,即刻便改。”
張嬰的目光落在這人身上。
原來這就是公子寒與扶蘇阿兄都提及過的名字,也是一個能令公子如橋聞風喪膽的人,徐將行。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總覺得對方有哪裡感覺怪怪的。
但大秦好像是沒有宦官製度啊!
而且將行這個官職……
秦漢兩宮裡隻有皇後身邊的內侍總管才會被稱為將行,負責掌管皇後宮事。漢後期將官名改為了大長秋。
不是說嬴政沒立皇後嗎?
難道說仲父是有皇後?這裡麵有瓜?
扶蘇看向徐將行,又道:“不知徐將行找我有何事?”
“哪裡有事敢勞煩長公子。”
徐將行輕輕行了個禮,然後換換看向張嬰,聲音有些尖的開口,“將行此次前來,是奉命邀請嬰小郎君前往南宮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