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張嬰的聲音很篤定,“距離品酒宴差不多還有兩個時辰,隻有熟悉附近地形的你們,才可以在兩個時辰內,多送些帖子給附近百越部落。”
“……”女南嘴角微微一抽,總覺得自己好像被敷衍地安撫了一下,但她還是乖巧地點頭,“唯。是送給哪些人呢?”
“百越族的女子。”
“女子?”女南不解地看著張嬰,連忙用大秦語道,“可那些女人沒有用,沒有錢,沒有武,甚至不能隨便出門,幾乎一輩子受製於……”
“有用的,你們也很能乾啊。”
“我們東女部落怎麼會與那些女子一樣。”女南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震驚,仿佛不敢相信張嬰會將她們和那些人擺在一起。
張嬰見狀也有些驚訝,沒想到女南居然瞧不起,不不不,準確點說是她會將東女部落的女人,和其他人部落女性徹底區分開。
張嬰懶得浪費時間解釋,隻道:“若是你們沒空,我喊其他人也……”
女南瞬間想到屠睢,臉唰的白了,連忙點頭道:“去!我,我們這就去!”
……
……
從張嬰決定建設港口,再到曆時一個月的港口建設成功,再到中間出現果酒、肥皂的消息,再到現在送給長沙郡、百越各部落的邀請函。
這一切,不光張嬰自己很關注。
番禺之地的嬴政一行人,百越部落的盟主西甌部落的酋長譯籲宋、姬公子等人,包括鄉鄰的舊楚餘孽,所有人都一直關注著港口建設。
他們不是對港口貿易有期待,他們關注的原因各不相同。
嬴政是想看看張嬰能將《管子》活學活用到哪個地步,也想看看屠睢與阿嬰能相處得如何,反正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也已經為港口留了兩手。
鄉鄰的六國餘孽內心就複雜多了,自從大秦兵不刃血地拿下東女部落後,他們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針對暗月河附近瘋狂研究,最終結論是,這個港口絕對不是為了什麼尋常商貿,肯定是與大秦征服百越各族計劃有關。
所以他們啟用潛伏在長沙郡的棋子,讓他們跟著商戶一起前往港口,再偽裝成百越族的商戶,好找出大秦拿捏百越部落的秘密。
西甌部落的酋長譯籲宋也差不多是一個心態,他們非常厭惡投敵的東女部落,在一個月前就差點要起兵征伐。但經過姬公子的勸說,譯籲宋才決定先忍住,派遣一撥人偽裝成商戶進入港口,潛伏入東女部落,再進一步打入大秦內部的機會。
換句話說,這次前來參加品酒會的百來位商戶,有將近一半多是各個勢力的細作。
……
夜幕時分,被張嬰命名為“和平”的港口前方的坪地上,篝火、火把、以及蠟燭全部點亮,亮堂得幾乎能與夜天星空交相呼應。
不管是乘船而來的長安鄉“商戶”,還是步行而來的百越族“商戶”們都被這樣的大手筆震撼到。
他們彙集在一起,還沒來得及討論,就看見正前方站著十來位東女部落的少女,笑盈盈地捧著一束束鮮花,她們操著一口蹩腳的大秦話和百越話,一邊送鮮花,一邊溫柔地說出每一位登記在“傳”上麵的名字。
之後,她們領著眾人來到篝火會場。
會場上約莫擺放著十多個案幾,每個案幾後都站著一位少女,每個案幾上都擺放著許多果酒、肥皂還有蠟燭,還用竹簡寫著相關注解。
正常的商戶們就像剛剛進城的土包子一樣開始低聲討論。
“不愧是小神童出手啊!這迎接的方式都好特殊,嘖嘖,我現在充滿著期待!”
“是啊!我鹹陽的叔父叮囑過我,跟著小福星準沒錯,我本來有點沒譜的,但看看這被命為蠟燭的燈火,又亮又持久還帶著股清香,這絕對會成為世家貴族們的新寵!價格也不貴,我們拿去鹹陽賣翻幾番,賺了啊!這次來對了!”
“還有這個皂角,啊不對,是叫做肥皂的物件!看看這介紹,聞著也有果香,我的老天爺,貴族夫人小淑女們會為這些東西發狂的!”
“哎呀!這果酒也不錯啊!你們試試,一點都不澀口,我原本最不期待的就是果酒了,又酸又澀很難賣出去,哈,沒想到百越果酒的味道好得很!”
“就是不知道為何又額外請了那麼多百越族的女子,難道是因為女子釀酒才香甜嗎?你是百越族的人吧,難道你們百越族的女性很擅長釀果酒嗎?”
“這,這我也不知。她們是被東女部落的人邀請來的,或許隻是來看看?”
……
細作們對商品不感興趣,他們深信首領們的指令,認定這商會絕不是什麼普通的品酒會,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暗藏其中。
所以他們穿插在正常商戶之間,不停地尋找有詭異的地方。
他們詭異的舉動能瞞得過普通人,卻瞞不過對篝火晚會滿心質疑的屠睢軍斥候。
斥候立刻將這件事上報給屠睢將軍。
將軍冷冷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熱鬨的篝火晚會,道:“讓那稚子見見,何謂異族不可信。”
“唯。”
……
片刻後,“哚!”伴隨著一聲輕響。
一枚長箭猛地紮在木屋門柱旁。
女南嚇得一跳,若不是趙文敏銳地發現長箭上綁著帛紙,女南差點會就將附近的秦軍全部召來了。
趙文捧著長箭輕輕敲了敲門,見到張嬰後道:“小郎君,此乃屠睢軍特製的長箭,應是有消息傳來。”
“哦?”張嬰一愣,他可不覺得屠睢將軍是會服軟的人,微微蹙眉,“快打開看看是出了什麼事?”
趙文一愣,連忙將帛紙打開,很快眉頭一皺。
張嬰接過帛紙後掃了一眼。
來了細作嗎?
女南也湊過去瞧見了一眼,瞬間開始忐忑,忙道:“小郎君,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東女部落和這些細作絕對沒有關係,我……”
“我信你們!”張嬰安撫地拍拍女南的手臂,摸了摸下巴,“細作嘛,倒也不是很奇怪,我有相對應的方案……”說到這,張嬰猛然發現險些忘了一個事,“等等,這長箭是從何處飛來的?不管了,你們速速帶我去屠睢將軍所在處。”
趙文和女南同時一愣,為何要找屠睢將軍?
但他們見張嬰急匆匆地衝出去,也來不及問為什麼,趙文便領著張嬰來到屠睢將軍與部曲們臨時駐紮的所在地。
他們剛剛抵達,恰好看見身披鎧甲,冠胄帶劍的屠睢牽著馬匹出來。
屠睢目光冷冽地掃了一眼趙文,然後無視張嬰和女南,直接翻身上馬。
女南後背脊發涼,下意識低聲呢喃:“完了,要死人。”
張嬰則直接擋在馬前方,震聲道:“等等!港口商會還沒有失敗,不能抓人。”
屠睢一頓,兩人的話他都聽在耳裡。
須臾,他冷聲道:“抓人?我從不留異族活口。”留下一句,他扯了一下韁繩,馬頭也跟著調轉反向。
“你會。因為這些人是細作,你多半是想先將下麵的人全抓了,嚴刑拷打出細作身後的人,然後將細作分類,沒有親友的全殺了,殺雞儆猴。有親友便將細作的親友全部抓起來,威脅這些細作叛變,將計就計給他們身後的勢力提供錯誤的信息,再領兵出擊將他們反殺一波。若是沒有細作有親友,沒有細作被收買,你甚至有可能做假證,汙蔑他們有冒犯大秦的意思,同樣領兵出征……對嗎?”
張嬰為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不讓屠睢馬上離開去殺人。他結合看過的戰爭片,瞎猜劇透一二三四五點,也不管猜的有沒有邏輯,怎麼刺激怎麼變/態怎麼來,最後他震聲,“你會為了斬草除根,而先留活口。但這樣不值得!”
其他人:……
屠睢沉默地勒住韁繩,抬眉看向張嬰,沒有順下來問為什麼不值得。
他靜靜地看了張嬰一會,忽然低笑了一聲,道:“你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