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長公子與張少卿都是宅心仁厚，天資非凡的大才。若您早選定一位，他們必不會起衝突，未來也能攜手共建大秦。</p>
可若您一直搖擺不定，這後果實在難以預料，也可能給大秦帶來極大的不良影響！</p>
兩虎相爭，必有一憾！”</p>
王綰憂心忡忡地說完，本以為會等到嬴政的冷眼、駁斥又或者能等到對方一個沉默的深思。</p>
沒想到卻等到嬴政灑脫的一笑。</p>
嬴政上前拍拍王綰的肩膀，道:“王丞相放寬心，虎毒不食子，去做吧。”</p>
王丞相:……</p>
陛下！虎毒不食子沒錯，但虎崽子們之間會打生打死啊！</p>
完全放不下心啊。</p>
之後，王丞相充分展現了一位心憂大國的老者，喋喋不休忠言逆耳的模樣。</p>
不好明說的嬴政聽得頭皮發麻，連原本想叮囑王丞相的話都給忘了。</p>
僵持間，兩人麵麵相覷，誰也無法說服誰。</p>
直到半個時辰後，頭昏腦漲的嬴政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率先道:“王丞相，距離姚郎官請求阿嬰謄抄書籍一事，也已過去二十餘日，不如我們先去幫阿嬰解決一些問題。”</p>
王丞相也順勢拿了杯茶，潤了潤嘴，點頭道:“可以。”</p>
在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鹹陽宮，沐浴在冬日的暖陽之下時，內心幾乎不約而同地浮出一個詞。</p>
——解脫。</p>
……</p>
嬴政和王綰匆匆抵達博士學宮，沒想到卻撲了一個空。</p>
是真真正正地撲了一個空，在這裡，他們非但沒有找到辛辛苦苦埋案謄抄書籍的張嬰一行人，就連之前激情討論科舉試卷題目的博士們也不見蹤影。</p>
王綰環顧了一圈，所有人都不在。</p>
他冷不丁來了一句，道:“稚子聰慧，但年幼，尚未定心。”</p>
嬴政沒有看王綰，但也皺起了眉，凝眉看向趙文，道:“去問問什麼情況？”</p>
趙文心下一緊，連忙應諾離開。</p>
他是知曉張嬰愛摸魚，所以在心裡默默祈禱，平日也就罷了，但陛下最看重麵子，今日帶了王丞相一起過來探班，張上卿你一定要在啊！</p>
然而禱告沒起作用，趙文轉了一圈回來，隻回來一位樣貌普通的文士。</p>
來人戰戰兢兢的拱手道:“回陛下。張上卿、博士們應該是一起出去了，在少府。”</p>
嬴政蹙眉道:“少府？為何？”</p>
文士道:“某不太清楚，隻聽過一些隻言片語，比如墨家要如何怎麼製作單字印泥之類。”</p>
王綰在一旁慢悠悠地補了一刀，道:“陛下，孔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張上卿如此鐘愛墨家。何必枉顧他的個人意願呢。”</p>
趙文聽了都無語了，王丞相，知道你是不希望兩虎相爭，但能彆繼續補刀了麼！</p>
您也瞧瞧陛下的臉色啊！</p>
都快滴出墨汁了！</p>
嬴政冷硬地開口道:“走，即刻去……”</p>
然而嬴政的命令還沒有下完，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以及喧鬨的聲音，一個比一個的嗓門大。</p>
“哈哈哈！有此利器，我農家學術必將笑傲大秦，第一步，先從鹹陽開始。”</p>
“鬼扯，後來居上的分明應當是我儒家學說才對。你們沒看見張上卿在少府時，張口閉口都喜歡引用孔夫子的名言警句嗎？！他定是喜歡儒家的！”</p>
“少給你們臉上貼金了！用你們幾句話怎麼了，你們忘了嗎？今日最新成書冊，用的可是我們墨家經典《墨子》！張上卿還是墨家钜子，他肯定最愛的是墨家。今日之後，法家算個甚，我看誰還敢與我墨家爭鋒！”</p>
……</p>
文士們嬉嬉鬨鬨，光從聲音都能聽出他們的亢奮。</p>
嬴政眯起了眼。</p>
趙文暗暗焦慮，這些人是喝酒喝多了嗎？！都混說些什麼呢！</p>
眼見那些人越說越口無遮攔，趙文擔心張嬰會被牽連，他上前一步，正準備幫忙張嬰說話，沒想到之前一直放冷刀子的王綰忽然輕哼一聲。</p>
王丞相淡聲道:“陛下，博士學宮多狂士，狂言狂語，當不得真。”</p>
趙文一愣，很是驚訝地看向王丞相。</p>
嬴政斜了王綰一眼，淡聲道:“哦？原來王丞相還會關心阿嬰。”</p>
王綰聽到這話明顯有些無奈，半晌，他才開口道:“陛下，臣極為喜愛阿嬰。但臣深知一個道理，喜愛不代表可以，大秦征戰十餘年，經不起紛爭，需要穩定。長公子羽翼漸豐，軍功累累……”</p>
嬴政聽完之後卻忽然輕笑了一聲，他指著王綰道:“王相啊王相，你瞧瞧你剛剛的評價，哪一點證明了阿嬰不如扶蘇。”</p>
換句話說，年齡功勞占優的扶蘇，在王丞相口中除了誇獎，卻沒能落得一個比張嬰強的評價，這本身就代表了其他意味。</p>
王丞相聽明白這一點，驟然沉默。</p>
嬴政沒再看王綰，他命趙文將在前方晃蕩興奮的博士們帶過來，目光如鷹地落在人前，開口道:“為何如此興奮。”</p>
眾博士們:！！！</p>
瞬間安靜如雞。</p>
片刻後，嬴政翻閱著手中每一個字都差不多的書籍，眼底異彩連連，道:“這是阿嬰弄出來的？他人在少府？”</p>
眾人點頭。</p>
嬴政轉身，步履匆匆地向著少府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