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去久矣,越是離吳都梅裡近,春景便愈發濃鬱。走走停停,玉纖阿這些年輕貌美女子整日同進同出,不過聊些對吳宮的期望。期間,薑女被排斥,不大被理睬。
隻因公子翕與他們分道揚鑣時,對薑女隻字不提,更罔論帶薑女同行了。
諸女看薑女的目光,便嘲弄嫌惡,背地裡嘀咕“哪怕與公子睡了又如何,公子照樣不搭理她”。薑女自從範翕那裡回來後,便病懨懨的。平日薑女難受,想讓大家幫忙做些什麼,大家也愛答不理。薑女忍怒,一邊咳嗽一邊強調:“公子一定會接我走的!你們如今這樣對我,日後我在公子麵前告你們的狀!”
小雙說:“可是公子去哪裡了你可知?”
薑女:“你咳咳咳……”
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病歪歪癱在榻上,對這些遠遠躲開的女郎們破口大罵。冬簾被掀開,玉纖阿苗條輕曼的身形出現在門口。與薑女所受的冷落不同,幾月相處,玉纖阿溫柔可愛,這裡女郎無一不喜她。
“玉女,那長史可說什麼了?”
“玉女你打聽出來我等何時入宮麼?”
“玉女你當真幫我梳妝?就你前日梳的那種發式?”
伴隨著薑女的咳嗽聲,玉纖阿被諸女圍著,耐心回答她們:“長史說明日就到梅裡,午時可入宮。今日大家定要休息好了,明日馬車就不會停了。”
“是。我畫了幾種花樣,你們喜歡的話我一一教給你們。隻盼你們得了君恩,照應些我。”
諸女紅了臉,在她麵前不自在:“你說什麼呀。你這樣好看,你都入選不了,我們更沒希望了。”
玉纖阿寬慰了她們幾句,將眾女誇得心花怒放,趴在榻上去玩花了。薑女瞪著眼看那些女郎,直到玉纖阿脫身出來,端來一碗藥,扶她坐起喂她喝藥。玉纖阿聲音婉婉:“你既病著,就語氣好些,莫說胡話了。”
薑女強聲:“你胡說什麼?我與公子本就……”
碰上玉纖阿溫和的目光,她疑心玉纖阿知道真相,便閉嘴不言。玉纖阿卻盯著她,附耳與她輕聲:“那你便記得這般說辭呀。千萬莫改。”
薑女:“啊?”
玉纖阿與她低聲:“如今諸人疑心你與公子有情,哪怕你病著,長史他們也對你和顏悅色。待入了宮,以你現今病容,不可能入選後妃。不如堅持你與公子情投意合,讓吳宮人看在公子的麵上對你忌憚,供著你。這樣你便可安心養病了。”
薑女目中驚疑看她。薑女小聲:“可是我和公子並未……”
玉纖阿目中一閃,從她話裡試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果然,那位公子連薑女這樣的美人送到床前都不碰,可見心思不在此。要得他愛,絕非易事。
但玉纖阿目中又暗下,想到他早已走了,花在他身上的心思白費。若早知他那日會離去,她也不會裝矜持迂回……
薑女卻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盯著玉纖阿,玉纖阿歎口氣,柔柔道:“隻要你堅持這般說辭。那位公子會不會去吳宮,何時去,我們都未可知。吳宮的人總不會特意催人快馬去問那位公子,問你是他何人吧?有這段時間。你好生把病養好就是。”
薑女顫聲:“可他不是巡遊天下麼?他總會去吳宮的吧?萬一……”
玉纖阿微笑:“薑女,我倒覺得那位公子根本懶得理會這些小事。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隻要你不惹他,他懶得理懶得問,於你就是有益啊。”
薑女趴在榻上,仰麵怔怔看玉纖阿。玉纖阿疑惑望來,薑女眼中的淚忽然落下,病得枯瘦的美人顫顫伸手握住玉纖阿的手,愧疚道:“多謝你,纖阿妹妹。我以前竟然欺負你,是我不好……多謝你救我,多謝你不計前嫌幫我。妹妹日後若有需要我的,姐姐定不推辭!”
玉纖阿被她突然的擁抱弄得一愣,然後莞爾笑,輕輕拍著女郎脊背,婉婉道:“這是什麼話!姐姐你把病養好,就是我需要的。”
她想,幫人即幫己。她想拿薑女做個實驗……並不介意隨手拉薑女一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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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諸女已經在宮外下了車馬,被人一路領入吳宮。吳都梅裡,比起諸女的家鄉,繁華穠麗很多。諸女跟隨宮中姆媽們行在甬道間,心裡多多少少生了怯意,不敢多看多說。可惜今日出門時,眾女便見玉纖阿臉色蒼白,不斷咳嗽。
與眾女一道,薑女古怪地看向嬌弱蒼白的美人。玉纖阿對她們無奈笑:“好似有些風寒,應無大礙。”
薑女心想:怎麼昨日還好好的,今日進宮她就風寒了?
不提這樣插曲,玉纖阿行在女郎們中段,一行隊伍隻聽得姆媽嚴肅的囑咐聲,和輕微腳步聲。就是這般情形下,玉纖阿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旁邊姆媽們當即吩咐她們:“讓開!讓公子先行!”
玉纖阿挑眉:又是一公子?
抬目之時,沉重宮門一道道,在她們身後悉數打開。宮門巍峨,眾女回頭,見一行騎士凜然騎馬而來。為首的年輕公子黑授白袍,窄袖交領。他上身伏在馬背上,麵容威嚴冷肅,周身一股肅殺氣勢撲麵而來。
被他冷然目光一望,女子們慌然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