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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4556 字 6個月前

公子翕真有意思, 接見個九公主而已, 他用上了“升帳”這個詞。通常這個詞, 用作將帥部署戰局之用。對公主這樣的人用此詞,胡言亂語,可見此次病得確實不輕。

泉安回答完成渝的問題,出去將公主一行人迎進時,便是這樣想的。泉安自幼跟範翕一同長大,範翕對自己人倒不藏私, 泉安與他一道學四書六藝。不敢說學識淵博, 泉安的文化程度,至少是遠比玉纖阿一流強得多。

九公主是代吳王後來看病的。奚妍本人跟隨泉安去探望病人,王後派來的托著名貴藥材等重禮的宮女們便留在了宮苑院牆間候著。王後這大手筆,看得泉安都暗自咂舌, 不知王後是否有求於自家公子。

同時泉安又悄悄打量那跟在九公主身後默默行著的玉女。尋常宮裝, 非常姿容。此女垂目而行,身量氣度都脫俗無比。也就九公主這樣的單純人能容得下這樣的美人是自己的侍女,換作宮中其他王姬,侍女美如仙娥, 王姬早就坐不住了……

玉纖阿察覺到泉安不動聲色的打量,她抬目回望去。依然是那樣清渺含愁的杏眼,黑滴滴的,惹人萬般憐愛。玉纖阿好似全然不在意自己先前和範翕的鬨僵一般,麵對泉安,她還微微笑了一下, 溫婉十分。

泉安麵無表情地彆開眼:……看看人家這心態,這段數。

覺得公子搞不好要輸。

玉纖阿跟隨九公主入了公子翕見客的大堂,公主跪坐於客位,玉纖阿坐於客位斜後側,緊跟著公主。侍女們進來為公主倒了茶端了點心,竟是薑女領人來的。玉纖阿眉輕輕一挑,看向那領著侍女為公主端點心的薑女,聽薑女輕聲解釋公子一會兒就到,請公主稍候。

玉纖阿看薑女井井有條做這些,不複往日的焦躁和慌亂,她心中不覺歎息。想範翕真是好手段,將一個愛慕虛榮、頭腦簡單的毫無內涵的美人,訓練成了這個樣子……難怪泉安明明隻是他的仆從,但泉安走在外麵,若說是誰家貴族郎君,也無人會質疑。

範翕好手段。她在這方麵比不過範翕。

玉纖阿有些自嘲地笑。他始終是公子,她哪裡比得上他。目前被他困於此境,進退不得,玉纖阿都不知他離宮後她會如何,他是否對她留有後手……今日或許可以試試範翕的態度。

玉纖阿便是如此,哪怕與範翕翻了臉,她該琢磨的時候,仍然不掉鏈子。

公子翕的侍女們退下後,九公主回頭,幽幽望了一眼玉纖阿。見玉纖阿目有隱隱愁緒,奚妍暗自打氣,更覺得自己此行是必要的。但是四下觀望這大堂,奚妍又有些氣餒,有些不自在。就……何至於此啊?她與公子翕又不熟,聽說公子翕還病著,他何至於在大堂接見自己?

奚妍亂猜著,想莫非是為了見玉女?若是如此,她倒有些真心為玉女高興。竟得一位公子這樣看中。

“九公主久等了。”奚妍亂想著時,聽到了溫雅的男聲,她連忙起身相迎,見公子翕唇角噙笑,從外緩步入舍。

看到範翕,奚妍愣了一下。這位公子峨冠博帶,腰係琛璃,冠袍甚華,緩緩由外而入時、向公主拱手時,奚妍聞到他衣袖間的沐浴清香。再看他發梢,隱有些濕。他溫潤的眼眸清水三千,靜靜望來。如此儀容,奚妍不覺心跳快幾分。

……竟還沐浴焚香。

公子翕如此講究啊。

奚妍紅著臉跟範翕互相行禮,雙方入座後,奚妍大著膽子看了範翕好幾次。她暗自納悶,隻覺得這位公子麵色是有些白,但身量氣色看起來都挺不錯,與她輕聲細語地說話時也如往日般讓人如沐春風。這哪裡像是生病的樣子?

玉纖阿則在公主身後,隨公主一起起身相迎公子翕。她低頭看到他的雲袖鞋履,便能想到他仙人一般出塵姿容。玉纖阿心跳變快,怔怔低著頭。

範翕含笑與奚妍說話,眼尾餘光時而不動聲色地掠過奚妍身後坐著的玉纖阿。見無論他與公主說什麼,玉纖阿都如尋常侍女一般,頭都沒有抬起過。自他進舍,她根本就沒有抬頭看過他一眼。她如世間最為守禮的宮女,怕公主誤會,任何俊美的郎君她都不會多看一眼。

眼下範翕和奚妍說話,玉纖阿就將自己完全當做透明人。偏偏玉纖阿氣質柔婉,不奪目,她不吭氣靜坐時,並不會讓舍中說話的人不停看她。

隻是範翕心裡生惱:她何以看都不看他一眼?她果真是絕情之人!她果真對他虛情假意,心裡從未有過他!她心裡隻有得不到的奚禮,對他這樣上趕著送上去的,她嗤之以鼻吧?

不,如她這樣心機的人,她耍心眼都是不動聲色的。她若真的毫無想法,今日就不會跟隨公主來見自己。

範翕心中氣得,覺得自己胸口氣血翻湧,又想吐血了。他暗自忍住,提醒自己不要多看玉纖阿,不要多想她。範翕端茶間,向帳後站著的泉安使個眼色。泉安懂了,悄悄退了下去。一會兒,一個侍女在大堂外輕聲道:“公子,您的藥好了。”

因堂門關著,侍女並不敢主動進來。

而此時屋舍中,作為仆從的,隻有玉纖阿一人。範翕的目光含著笑,讚許地想果然泉安懂自己的意思。他見玉纖阿站了起來,緩緩走向門口,將門打開。那堂外侍女見到門開了,鬆了口氣,就要將放著藥碗的托盤遞向玉纖阿,自己退下。

這正是範翕交代的意思——他要玉纖阿將藥親自端給他,他要近距離欣賞她服侍他。

但是玉纖阿似早有預料,她向門框邊輕輕側了下身,不等侍女開口請她端藥,玉纖阿已主動柔聲:“請進吧,公子的藥自是身邊人親自看著,想來才放心。奴婢不敢越俎代庖。”

被範翕委以大任的侍女一愣,當即感覺到舍中公子涼颼颼的目光如箭一般刺向自己。侍女欲哭無淚,隻好自己去端藥進屋。

而舍外廊下,薑女踮著腳欣賞玉纖阿在門口“欺負”那侍女,薑女哼了一聲,拍拍胸口:幸好我躲得遠。我就知道玉纖阿和公子翕過招,旁人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而舍中,玉纖阿回到了奚妍身後坐著,範翕喝了侍女遞來的藥。低著頭的玉纖阿聽到奚妍疑惑的聲音:“公子,你怎麼喝了藥,臉色反而更不好了?”

玉纖阿唇輕輕勾了一下。

而她這無聲偷笑,被一直盯著她的範翕捕捉到,範翕更是氣得倒仰,想玉纖阿果然是來看他好戲的。

奚妍卻是覺得玉纖阿太低調,太不上道。奚妍好幾次將話遞給玉纖阿,指望玉纖阿主動接話和公子翕說話,自己可以功成身退,看那二人和好。但是玉纖阿裝著無知,始終不肯接話,奚妍回頭瞪了這個有主意的侍女一眼。奚妍卻覺得也許玉纖阿是不好意思當著她的麵與公子翕眉來眼去,自己這樣善良的女君,要為她著想。

於是本就和公子翕麵麵相覷無話可說的奚妍主動避讓,說自己想賞公子宮中的花。範翕這樣和氣,當即讓侍女帶公主去看花。臨走時,玉纖阿本跟著奚妍,奚妍好似無意般提到:“對了,我母後送來給公子的藥,需要登冊記好。玉女你去協助公子那邊的人將藥材記好收下吧。”

玉纖阿看了公主一眼,輕聲說了“是”。

於是公主去賞花,玉纖阿帶著公主帶來的那些宮女去找泉安,好將藥材收入庫房。宮女一一在廊間端著藥材行走,玉纖阿也跟隨在旁側,小心囑咐她們要當心,不要摔了這些名貴的藥。春日陽光穿過樹縫,斜斜落入廊口,如水波般一重重,浮照著那行在曲折長廊中的貌美女郎。

玉纖阿走過一影壁時,腳被石子絆了下,差點摔倒。她心有餘悸,讓侍女們先行,她緩緩跟上。侍女們不疑有他,將玉纖阿落在了最後。玉纖阿靠著影壁歇息時,影壁後方伸來了一隻手,將她拖了進去。

玉纖阿:“……”

某人狗改不了吃屎,拉她的方式一如既往。

她唇角稍微彎了彎,人就被拖拽著,硬被扯進了一間淨室。她剛被拖進去,門就被砰地關上。而她人被一甩,跌靠在了牆壁上。玉纖阿手撫起伏不定的胸口,驚愕抬目看向屋舍中的另一人。

那人冷聲嗤道:“裝模作樣給誰看?你故意落到最後方,難道會沒想到我?”

淨室窗子透過的光照在門上,靠著門的郎君,玉冠銀鉤,麵容雪靜,自然是範翕。範翕看玉纖阿這般做戲,心中隻厭無比。偏他這樣說了,玉纖阿仍不改動作,她聲音仍然溫溫柔柔的:“公子將自己看得太重了。我性格本就如此,不是單為公子你改變的。”

範翕臉冷下去。

他真想掐死她——

他走過去,惡意無比地勾她下巴。他俯眼觀察她,長長的睫毛都要落在她麵頰上一般。玉纖阿有些僵硬,聞到他近距離下的氣息,隻覺得他不該靠自己這麼近。範翕卻好像沒有多想一樣,他隻是在盯著她看她臉色。看她麵容紅潤,身段纖瘦婀娜,眼睫眨呀眨如密雨一般。她不解地看他……

她真的一點都沒有失魂落魄的受傷樣子!

他覺得她過得分外好!

在玉纖阿不解中,見這個有病的公子不光盯著她的臉看個沒完,越看他臉色越難看。他還突然一把抱住了她,玉纖阿驚愕僵硬時,這個明明說過與她情斷義絕的年輕公子抱著她的腰身,將她抱離地麵。

玉纖阿臉紅,咬牙推他肩:“你瘋了!放開我!你又要乾什麼?”

她暗自恐慌,想他不會是見她對他太冷漠,他又失心瘋了,事後想想還是覺得他吃虧了,所以要來強了她吧?

不理玉纖阿的掙紮,不顧她捶在他肩上的手。範翕緊緊摟著她,如同往日情深那般……卻是托著她的腰身,將她顛了顛。

顛了顛。

然後範翕垂目,評價道:“胖了。”

玉纖阿愣住了:“……”

他說她胖了?!

她胖了?!他非要抱她,就是為了判斷她沒有胖?而且……玉纖阿麵紅耳赤,竟有些慌地想難道自己真的胖了?

範翕將發怔的玉纖阿放回地麵,他卻仍不放過她,將她壓在牆上。範翕惡狠狠地扯著她下巴,玉纖阿下巴吃痛,目中含水仰望來。見範翕臉近與她貼著,他陰聲:“你怎會胖了?”

玉纖阿自然不肯承認:“我並沒有胖。請公子離我遠一些。”

範翕道:“奚禮走了,你為何不為他傷心,為何不為他難過地吃不著睡不好?你怎能還將自己吃胖了?你怎能過得這樣好?你一點不心痛麼?他離宮時,你都沒有夾道去送,都沒有偷溜出九公主的宮去私會他。他在你心裡,就那般不重要?”

玉纖阿:“……”

她有些恍惚,饒是她想到了範翕質問自己的很多原因,她都沒想到範翕會為了奚禮質問自己。弄得他好似在為奚禮鳴不平,他真的和奚禮是好友一般……玉纖阿的下巴被他捏得痛,她蹙眉時,聽他咬牙切齒地已做出了判斷:“所以你也不愛奚禮。”

“你到底愛誰?!”

玉纖阿怔愣地與他對視,看到他眸底的幾多恨意和扭曲意,她停頓半晌,輕笑:“你愛我吧?才這麼在乎我愛的是誰?”

玉纖阿伸手,勾抱住他脖頸。就如以前一般,她臉貼著他頸側,察覺到他猛然跳得劇烈的大動脈。纏綿間,朦朧間,兩人這樣擁著,衣袖和發絲因摩擦而纏在一起,呼吸也若遠若近地勾著對方。

範翕大怒:“你胡說什麼?”

他一把就要甩開她,她卻抱著他脖頸不放。一時的親密距離,讓範翕流連失神。他僵硬時,玉纖阿踮腳,她美麗的麵容貼著他的臉。範翕呼吸僵著,看她的臉在麵前放大,她閉著眼貼來,像要親吻他……就如美夢一樣。

她貼臉過來……在他臉上輕輕聳鼻尖,嗅了一嗅。

玉纖阿笑道:“你抹脂粉了吧?”

玉纖阿低聲:“聽說你病得厲害。我跟著九公主來看你,你沐浴焚香也罷,還特意塗抹脂粉掩飾自己的病容……你這是為了什麼呢?”

範翕:“……!”

頓時明白這個小女子在做什麼了,他不可置信,想不到她有這樣清純無辜的相貌,卻會做出這麼大膽的行為,竟會貼著他的臉嗅他……此女甚淫!他到底看錯了她多少!

範翕立刻甩開她手臂,自己飛快後退。他往後貼門而站,冷目相望那被他甩得吃痛靠牆的女郎,他感覺自己臉頰還在滾燙,她肌膚貼過來的柔膩感讓他方才片刻間失神……他臉忍不住紅了,但是他對她的有感覺,此時卻讓他自己暗恨無比,恨自己如此不爭氣。

範翕怔了許久,他萬般難過地垂下眼,自怨自艾般苦笑:“大約是我不像你那般心狠。說不愛一個人,就立馬可以收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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