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纖阿睫毛輕輕顫抖,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已經一聲不吭了。
而她又聽範翕殷殷囑咐了她許久。他讓她有什麼都找他,縱是他不再出麵見她,但他必將她安排妥當。
說到最後,所許的都能許了,所說的都說儘了。
範翕與她麵麵相對,兩人都無話可說。
好一陣子,範翕與她告彆。本是平平無常,範翕走前,又忽然回身,笑問她:“對了,我出去一趟,你有什麼喜歡的、想要的,要我帶給你麼?”
玉纖阿抬眼。
範翕目光閃爍一下,卻非常堅決地柔聲:“我到時讓薑女送給你。”
玉纖阿不答,隻問他:“公子,北方打仗,會波及到楚國麼?我們這一路,安全麼?”
範翕不托大,隻沉吟說道:“暫時是安全的。”
但是洛地若是真被九夷攻破了,周王朝的都城失守……恐怕那時,楚國就不會安全了。
玉纖阿聽出了他話外之音,便更憂慮了。她站在門口送他,說道:“公子平平安安地回來,我便開心了。”
範翕愣住。
然後笑起來。
他柔聲:“你在想什麼?你真是想多了。我是問你要什麼禮物,你答的什麼?”
玉纖阿卻堅持:“我不用公子帶回什麼禮物來討我歡心,我這一路都要靠公子。公子平平安安地回來,便是我最想要的禮物了。”
範翕靜靜看她,他漆黑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明亮。他心中血液發燙,他盯著她看,看簷下燈籠紅光照在她臉上,她目光誠摯,玉淨花明,眼中隻看著自己一人。
範翕垂下目光。
他笑嗔:“好吧。那我自己猜你喜歡什麼樣的禮物,我自己帶給你吧。你呀,我是指望不上了。”
玉纖阿含笑,看他伸手,似要撫摸一下她的麵容。玉纖阿並未躲,但範翕抬袖抬到一半時,反應過來了不妥。他僵一下,手又無所謂地縮了回去。他眷戀望她半晌,玉纖阿隻是微笑著看他。
範翕便也笑起來。
玉纖阿道:“公子,你定要前程似錦,得到你想要的啊。你若是過得不好,我是不會安心的。”
範翕道:“我也願你得到你想要的。你若是過得不好,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靜謐良久,二人目光交錯,溫度上升。範翕彆過臉,後退一步,他輕柔說:“回去吧。”便轉身步入黑夜中。
他走過長廊,背影清漫,披星載月。長袍飛揚,落拓風流。繞過樅木,範翕似覺得已經走了很遠,他停下步子,回頭故作無意地向那一排屋舍看去。範翕發愣,因看到屋簷下的燈籠還在搖晃,玉纖阿仍站在門口,衣裙若飛。她笑容婉婉,柔弱可憐,看到他回頭,她眼睛輕輕眨了下。
範翕閉目,他匆匆回過了頭,抑住自己狂跳的心臟,快步離開。隻怕晚一步,就、就……忍不住放棄自己的一切,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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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第二日便帶著一批人馬,離開了亭舍,去與前來邊境的楚國臣公商議一些事。隻留下一些衛士,將照顧獻往周王室的王女的侍女們也都留了下來。範翕終於走了,薑女大大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範翕總是悄悄來見玉纖阿,讓薑女放哨,薑女心裡也是非常惶恐的。薑女最怕的就是有人發現了範翕和玉纖阿的私情,範翕一定會把自己丟出去當犧牲品的啊。如今範翕走了,薑女警報解除,覺得自己可以放鬆幾日。
玉纖阿看薑女前後如此變化,她覺得有趣,便對薑女說:“你大可放心,日後公子翕再不會來見我了。你不必擔驚受怕了。”
薑女白她一眼,說道:“我不信。他那樣反複。”
玉纖阿道:“他真的不會再來見我了。”
玉纖阿聲音溫柔中帶著一絲難見的脆弱,薑女聽得愣住,回頭看玉纖阿。薑女第一次看到玉纖阿這樣失魂落魄般的表情,明明女郎端坐著,麵容上還帶著笑,薑女卻從她臉上看出了悲意。
玉纖阿這樣的人……
薑女問:“你們真的打算分了?”
玉纖阿疲憊的:“嗯。”
她不願再拖累範翕了。
薑女呆愣半天,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解脫,而是看到玉纖阿麵色蒼白,她一下子迷茫,覺得心酸。如玉纖阿這樣的人物,生得這麼美,性格裝得這麼好,都留不住男人的心……這世間男子,是否太可惡了?
薑女才知以往自己是多天真。她竟妄圖靠美貌得公子翕的憐惜……玉女都得不到,她怎麼可能得到?
可是玉女、玉女……玉女為公子翕犧牲至此,怎麼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呢?
薑女喃喃道:“我以往嫉妒你,還害怕你。我嫉妒你美貌,恨人人都愛你,還害怕你時不時挖坑給我跳。你若挖坑給我,你若害我,我這樣蠢笨的人,是萬萬躲不過去的。可是如今看你這樣可憐,我竟然不那麼嫉妒你了。原來世間男子薄幸至此,你已這般,他都不要你。”
玉纖阿本就覺得世間男子皆薄幸,女子不應將希望放在男子的恩寵上。
薑女得出這樣結論,玉纖阿是讚同的。
但是為何薑女口口聲聲說她可憐?
玉纖阿心中不解,自己如今是被獻往周王宮的吳國王女,如何就可憐了?雖自己與範翕分了,但這是身份使然,如何就成了範翕薄幸了?
玉纖阿不喜歡聽人說範翕不好。
她便蹙了眉,疑惑問:“我如何就可憐了?”
薑女看她竟執迷不悟,愣一下,長歎道:“玉女,枉你自詡聰慧,你卻被公子翕騙傻了吧?你懷了他的孩子,怕連累他,就想偷偷流掉孩子。他知道了,我以為他會讓你保下孩子,誰知他鐵石心腸,他竟親自動手,要拿掉你們的孩子!”
薑女臉色煞白:“那夜他讓我守在院子裡不讓其他人過來,我都聽到了!我聽你一直哭著說‘不要’,他卻一點都不憐惜你,仍然拿掉了你的孩兒。他這般可惡,我實在不知他接下來幾日又在失魂落魄什麼。呸!臭男人!”
薑女道:“你對他實在太好了。他都那樣了,之後幾日他溜上馬車找你,你竟然還和他有說有笑。我還以為你喜歡受虐呢!”
那幾日,薑女看著所有,直被這一對奇葩震得目瞪口呆。男子薄幸若此,女子受虐若此……這樣的兩人,不愧天造地設一對。還以為這對腦子有病的人會這麼一直恩愛下去,沒想到玉女有一日居然醒悟了,終於舍得拋棄公子翕了。
看來玉女還沒有病入膏肓啊。
玉纖阿:“……”
她目瞪口呆,才知薑女居然是這麼想她和範翕的。
她哭笑不得問:“隻有你這般想麼?”
薑女:“泉安也知道啊。”
玉纖阿:“噗。”
難怪泉安幾日見她,都露出同情的目光,想和她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原來他們幾個,都把範翕當成那種人了。
玉纖阿捂住嘴悶笑不已,她說:“有趣。待他回來了,我定要將這個趣事讓他知道。”
薑女當即道:“女郎,不要啊!千萬不要告訴公子翕!”
玉纖阿卻不理她,隻托著腮不住笑。想範翕若是知道自己的仆從是如何想他的,他臉色該多精彩。她簡直迫不及待想欣賞範翕的臉色啊……可惜,她自己看不到。
算了,薑女回來學給她也行。
玉纖阿與薑女在屋中說笑,玉纖阿不耍心機的時候,是何等溫柔。薑女對她又愛又怕,卻被玉纖阿引著,也坐下和玉纖阿說起閒話來。正是氣氛好時,忽然聽到屋外一聲極大的爆炸聲。
接著是四麵八方的聲音:“走水了!走水了!”
“著火了,救命——”
“轟——”烈火遮天蔽日,玉纖阿和薑女出舍,便被火勢重新逼退了回去。大火將整個亭舍籠罩,煙霧滾滾,火焰熊熊焚燒!
整個亭舍,在眾人的求救慌張聲中,快速的,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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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與楚國臣公分開後,和泉安行在夜裡集市間閒逛。雖玉纖阿說她什麼也不要,他卻一定要給她帶點什麼。
他在一間商鋪中看中了一盞走馬燈,端的有趣。範翕溫聲與商鋪老板談價,他端著手中的燈打量。成渝急匆匆穿梭人群,進了商鋪尋找公子翕的蹤跡。看到了範翕,成渝擠過去,在範翕耳邊說了幾句話。
範翕手中的燈籠跌地。
耳邊轟鳴,全是成渝說的那句:“亭舍失火,玉女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莫慌,這是給玉兒和公子創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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