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1(1 / 2)

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4194 字 6個月前

屋舍中,玉纖阿和範翕麵對麵跪坐落淚。

哽咽困窘, 斷斷續續, 嗓子如同被堵住一般, 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一張口,便有新的淚水要落下來。

於是玉纖阿隻是垂坐著落淚, 淚眼朦朧, 如籠煙雨。

範翕輕挨過去為她拭淚, 見她反抗不多, 他便將她擁入懷中抱著,再次啞聲似哭:“都是我的錯, 你原諒我好不好?”

一屋子人, 包括侍女, 包括衛士,此人看著二人這般麵對麵飲淚, 都有些迷惘。仆從們慢慢放鬆神經, 怔怔盯著二人。他們不太清楚成家新認回來的排行三的女郎和這位清致毓秀的郎君是何關係, 隻見二人俊美, 旁觀者見他二人落淚, 便跟著一同難受,想隨著一起哭。

隻成宜嘉目光複雜。

聽弟弟說,成家禁止公子翕上門,防備公子翕與玉女接觸。不就是為了預防現在的情況麼?

這算是什麼呢?

玉兒已經要成親了, 已經答應王室的婚約了, 公子翕偏偏來攪和。之後大家為了這兩個任性的人, 該如何交代?

愛情皆是任性的。

盛大的真正的愛情,想來總是這般任性,這般讓人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就連成宜嘉,她不了解玉纖阿和範翕的舊情到何種程度,隻今日所見,再加上現在所觀,她便看得目中酸楚,快要看哭了。

成宜嘉咳嗽一聲。

公子翕沒有理會她,額頭靠在範翕肩上緩神的玉纖阿先反應了過來,向大姊看來。而玉纖阿輕輕推開範翕,範翕才隨之一起看向成宜嘉。

成宜嘉觀望範翕,見他麵頰沾淚、血痕劃麵,明明形象如此狼狽,卻有一種古典般的物病之美,惹人憐愛。

成宜嘉彆開目,道:“今夜已經晚了,你二人哭也哭累了,公子身上的鞭傷也要處理。不如今日先這樣吧?我讓人送公子回府。”

範翕眸子微微一閃:讓他回府?那明日玉纖阿冷靜了,再改主意可怎麼辦?

成宜嘉彆目看窗外,思索著該如何處理此事。她還得問於府那邊於幸蘭的狀態,也許還得跟母親和弟弟解釋……挺麻煩的。忽聽玉女一聲驚呼,成宜嘉以為出了什麼事,連忙回頭:“怎麼了玉兒?”

這一眼,她一下子看到範翕不堪重負,脆弱無比地向旁側一倒,穩穩地倒入玉纖阿的懷中,暈倒了過去。

成宜嘉:“……”

她眼皮輕輕地抽了下。

她分明覺得範翕在做戲,可是玉纖阿淚眼濛濛,那般關切地喊了範翕好幾聲範翕也不醒。妹妹無助地仰頭向她看來,成宜嘉覺得頭更痛了,她沒好氣:“行了行了,公子翕傷勢重,不好來回挪動,今夜就讓他住在成府吧。明日再看如何辦。”

正說著,外麵來仆從,說韓家問女君何時回府,郎君已經備了馬車在府外候著。

韓家,便是成宜嘉的夫家。成宜嘉畢竟已經嫁人,整日總往娘家跑,韓家自然日日派車來接,唯恐成宜嘉乾脆住在娘家,將夫家完全給忘了。這些日子來,成宜嘉向來是兩頭跑。

成宜嘉低頭咒罵兩句,類似是丈夫事多麻煩之類的話。

不過如此一來,成宜嘉便大略吩咐了仆從幾句,諸如如何照顧女郎和公子翕之類。之後,成宜嘉小心叮囑妹妹,一切等明日冷靜了再說,萬不可今夜稀裡糊塗地被公子翕哄騙雲雲。再是府外派來的侍女不甘心地問女君何時回府,成宜嘉這才留戀不舍地離開了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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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容風親自去接母親歸來。

洛邑晚上城門早早關了,成容風要開城門迎母親回來,自然少不得走動些關係。之後成容風在城門口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看到母親的馬車緩緩駛入了視線中。

入城後,馬車停下,成容風在外請安,向母親問好。車門打開時,湖陽夫人緩緩步出。湖陽夫人鬆鬆挽著烏發,發鬢間插著琳琅金玉的步搖和簪子。她容色驚人,鮮妍十分,立在晚風中,通身一派豔冶慵懶氣度。

湖陽夫人低調很多年,世人少見她的容貌。

而就是堪堪見過她的幾人,看過了她,再看她的長女成宜嘉,都會失望地覺得成家長女與湖陽夫人生得一點也不像。成宜嘉身上完全沒有湖陽夫人這種美得近乎妖冶的氣質。

成容風拱手向母親行一禮,之後伸手就要扶母親下車。但成容風走近扶湖陽夫人的時候,才略微一愣,有些尷尬地看到車中還坐著一人。

那人端坐,著深青色常服,戴長冠。這人太過安靜沉默,以至於成容風靠近,才看到車中還多了一個人。

成容風有些尷尬地:“父親。”

這人是湖陽夫人的前夫逝後再嫁的人,世人稱其為湖陽君。成宜嘉和成容風平時與這位後父都不太親昵,不過外人說此人身份低,成容風起碼比外人多知道一些,知道這位後父是被削了王爵的臣子。這樣的人配他母親,身份確實不夠看。

此人就如同湖陽夫人後麵的一個影子一般,不說外人,就是成容風有時候都會忘了這位後父的存在。

湖陽夫人笑盈盈:“二郎你臉紅什麼?是不是在洛邑做了什麼壞事,不敢讓我知道?”

成容風板起臉,不接母親的話:“母親平安歸來,我便放心了。母親好好坐著吧。”

湖陽夫人不滿:“咦,我見你向我伸手,以為是邀我騎馬?”

成容風道:“母親想多了,我隻是確認母親是否平安。”

說罷,他向後退開,將車門重新關上。成容風緩緩吐一口氣,他每每思念母親,但每次與母親多說兩句話,便會打消對母親的思念之情,就如此刻。母親現在不怎麼出門交際,卻經常折騰他和成宜嘉。不過日後……想來會多一個玉兒吧。

想到玉兒,成容風便想到了出府前所見的行色匆匆的成宜嘉,還有那被衛士背進他們府中的公子翕。成容風重新皺起了眉。

而關上車門,車夫起駕,馬車重新緩行。

湖陽君木著臉:“你又將二郎逗得躲開你了。”

湖陽夫人抿唇一笑,她今年已經年近四十,但她笑起來時,仍有少女一般嬌俏天真的神采。歲月加諸她身的痕跡並不多。湖陽夫人不以為然地擠兌湖陽君:“你也是又一次把二郎嚇一跳,他以為車裡隻有我呢。”

湖陽君便不說話了。

繼而湖陽夫人又思考,目有微微憂色:“二郎說我的小女兒名喚玉纖阿,二郎隻說玉女溫柔和順,但若是我生下的女兒,豈會溫柔和順?是不是弄錯了?“

湖陽君道:“見了就知道了。”

湖陽夫人華目輕撩而懟:“嗬,反正又不是你的骨肉,你自然無關痛癢了。”

湖陽君便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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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回到成府,湖陽夫人本急切地要立刻見到女兒。但是府上侍女神色怪異地說女郎已經歇下了,湖陽夫人初初到來,夜裡又黑,自然沒注意到侍女的異色。隻有成容風看了出來,不過成容風打算等安頓好母親再問侍女,是以也不提。

湖陽夫人便異想天開,想要去女兒閨房觀望女兒,靜待女兒醒來。

成容風麵色微變:“母親你這樣坐在人家床頭,會嚇到人家的。”

湖陽夫人驚:“她那般膽小?”

不待成容風回答,湖陽夫人目中便盈了淚,微有哽意:“定是過的太苦了……都怪我當年沒有看好她。我會注意不嚇到她的。”

看母親落淚,成容風頗有些無措。他始終應付不來他的母親,好在還有湖陽君陪同。湖陽君將湖陽夫人帶走,成容風對這個話不多的後父多了幾分感激。

如此人仰馬翻地折騰了一夜,成府終是斷斷續續地熄了燈火,是夜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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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纖阿一夜睡得並不甚好。

她坐了一個悠長而沉悶的夢。

夢中她沒有和範翕和好,她仍然嫁給了薑湛。範翕最終都沒有抓住她給他留的那點機會,他瘋得徹底,終是讓她對他失望,二人就此兩分。

他複他的仇,她過她的日子。

嫁給薑湛也不如何糟。公子湛性豁達,喜好遊山玩水,對她也沒什麼要求。二人相處,一時間真如閒雲野鶴般悠閒。

玉纖阿對公子湛也沒有要求。公子湛之後又納了幾房妾室,玉纖阿也如尋常主母女君一般寬容以待。公子湛如尋常夫郎一樣敬愛自己的夫人,同時三妻四妾對他也沒什麼,他從沒想過玉纖阿可能在意。

實際上玉纖阿不在意。她始終不生氣,世人都說她性情溫柔賢惠,世間那些善妒的女君,都被人教著拿公子湛的夫人來學習。

玉纖阿確實不如何生氣。這日子不怎麼好,但也不怎麼壞。世間所有人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且薑湛雖納了妾,卻依然敬重她,愛護她。她覺得這已是很好。

再次見到範翕,是過了四五年。

衛天下終是被那個滿腔仇恨的公子翕推翻。公子翕成為了新的天子,而昔日的公子湛便成為了階下囚。新天子不曾殺公子湛,為這些原因,玉纖阿被人求著去向新天子謝禮。或許那些人還有其他目的,例如玉纖阿的美貌能加以利用。

但玉纖阿已經懶得理會。

進宮謝禮的罪婦很多,玉纖阿立在人中,聽她們討論新天子是如何品貌。說新天子病弱,麵嫩,是世間難得的美男子。新天子整日如同泡在藥罐中一般,看著不是長命相。但再不長命,這天下也是他的了。新王後卻命不夠好,天子一登位,就開始翻臉收整齊國。

忽有一人從那些多話的罪婦旁走過。

玉纖阿如有所感般回頭,看到了範翕。明明是天子,他卻如尋常人般那樣與人在王宮中擦肩。他回頭,向她看來。他披著寬大鶴氅,回頭看她時,眸子黑寂陰森,他骨子裡的殘忍暴力,已經完全不加掩飾。

昔日那個溫情柔善的公子翕,到底死去了。

玉纖阿怔怔望著他。

旁邊有一女看到了,卻不認得新天子,隻好奇問玉纖阿:“那位郎君甚為俊美,怎會在王宮中?女君可認識?”

玉纖阿喃聲:“……不認得。”

“唯有南山與君眼,相逢不改舊時青。”

這詩寫的真好。

可惜物是人非,現實不如詩中那般美好。

她少時愛慘了的人,終是死去,終是成為了他昔日最怕成為的那種人,終是與她……徹底陌路。

她再也不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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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傳來斷斷續續的爭執聲,將玉纖阿從夢中吵醒。玉纖阿癡坐床上,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摸到已經乾了的淚痕。她輕歎一口氣,手揉著額頭。想來這個夢做得不好,她在夢中恐哭了很久,醒來才會頭這般疼。

玉纖阿梳洗後披衣,稍微收整了一番,聽到外頭爭執聲仍不停,她便出了門。

打開房門,玉纖阿一眼看到攔在外頭的三四個侍女,與被攔在外的範翕。範翕提著一個食盒,已換下了昨日血跡斑駁的袍衫。他重新換了身乾淨的長袍,容顏清雋,隻除了臉上長長一道血痕,讓他臉稍微腫起。但臉微腫的公子翕也是俊美的公子翕,依然惹人憐愛。

這幾個侍女有些被他的美色打動,想放他進去,但侍女又謹記自己的使命,不敢放公子翕進去。才有了玉纖阿聽到的爭執。

玉纖阿推門站在屋門口,範翕抬目向她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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