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1(1 / 2)

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3816 字 8個月前

範翕離開了成府,又回了自己的府邸一趟, 出來後便直奔王宮。

成渝一直跟在範翕身邊。

他觀察著公子, 覺得公子與以前已經很不一樣了——

以前公子維持著一個人畜無害的氣質, 誰見他都覺得他溫潤如玉。而今公子骨子裡的疏離和冷冽,已經懶得花費心思去掩藏。公子暗沉沉的, 這樣子已經好一段時間了。

成渝有點擔心範翕的狀況, 原本想辭行, 現在卻決定再看一看。

範翕回府後換了一身玄袍, 黑緞紅領,金玉腰帶。這身裝扮與範翕平時慣用的濁世佳公子的清逸風完全不同。

旁的男子穿黑衣穿出一身器宇軒昂的氣勢, 範翕卻眉目秀美, 沒有那般氣勢, 但他身上,被黑衣襯出了冷冽肅殺氣。

撲麵而來的孤寂, 與洶湧肆虐的殺氣。再加上他蒼白的臉色, 瘦削的身形。

範翕一身清霜, 騎馬行在禦道上, 裝束與氣質相反又相投的矛盾感混在一起, 讓他在眾人的眼中,看著既危險,又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

範翕進入王宮大殿時,偷偷看他的宮女, 比往日還要多了很多。

就連衛天子見到範翕, 都愣了一派。

而範翕入殿, 周身那寒氣就陡得一收。他能屈能伸,在衛天子發愣時,已經麵色慘白地急向前跌了兩步,似被腳下絆了一下,他摔在了地上。而範翕乾脆就這個姿勢伏跪在地,聲音微顫:“求陛下做主!”

衛天子怔愣後,神色一凜:“你這是做什麼?”

什麼時候範翕麵見他,還需要行跪拜大禮?範翕行跪拜大禮,說明事情不簡單。

衛天子站了起來。

範翕語氣急促,似忍著極大的羞辱和怒意一般:“陛下做主,臣實在是忍不下去了。臣實在消受不起那於幸蘭,臣欲與她退親。陛下要臣監視齊國一事臣也做不了了。臣一時一刻,都無法與於幸蘭相處了。請陛下恩準我與她退親!”

衛天子大驚。

範翕抬了目。

他此人實在做戲做得好。抬起臉時,因一身黑衣凜冽,反襯出了他臉色的憔悴煞白。長眸微腫,睫毛顫抖,隱含淚意。而一道極長的劃痕仍滲著血跡,劃破了他整整半張臉頰。還因這道血痕,範翕俊美的麵頰,此時微腫。

範翕看著疲憊瘦削,肩背微微發抖,狀況看著實在不太好。

蓋因一身玄袍,襯得他此時比往日看著還要清薄虛弱。

衛天子驚愕:“怎麼回事?前些日子不是說你的病已經好些了麼?你怎麼看著還是這樣……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誰人敢傷你臉?”

範翕臉色蒼白,慘笑:“除了於幸蘭,還有何人敢傷我臉?陛下,臣身上不隻臉受傷,臣身上也儘是她所打的鞭痕。如此女子,臣實在無福消受。陛下也知臣身體不好,尚未成親就被她打得如此,若是成了婚,豈不是一條命都要死在她手中?

“是以臣欲與於幸蘭退親。臣已無父無母,退親之事,隻能求陛下做主。”

衛天下望著範翕,卻慢慢冷靜下來。

他慢吞吞問:“那不知她為何鞭打你?”

範翕早有說法:“蓋是她捕風捉影,見臣與一侍女薑女往來過密。她欲殺薑女,被臣阻攔,她便懷恨在心。薑女被臣送走,她卻以為臣欲藏薑女做外室,與臣大吵。臣與她解釋兩句,她便大打出手。”

衛天子扶著下巴沉默。

這樣的事,於幸蘭是做得出來的。

範翕講的有理有據,態度真誠。

這段謊言中,唯一的漏洞,是衛天子找於幸蘭質問,於幸蘭會說出真正的緣故是玉纖阿。所以範翕之前去於府退親的時候,是趁成宜嘉在的時候。他將成宜嘉拉了進來,成家為了保護玉纖阿,就絕不會讓於幸蘭對外人說出玉纖阿的一丁點兒事。

範翕跪在殿前,等著衛天子的沉思,他垂下的長睫掩目,目中黑漆漆的。

是,他在做戲。

但他去於府退親,挑選的那個時間不僅是為了說服玉纖阿,還是為了把成家拉進來。

成了一條船上的人,成家才會幫忙掩飾啊。

範翕從來就不單純。他做任何事,都不是無用功,而是有目的的。有時這目的,還不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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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府中,一夜過去,成容風已經弄清楚昨日於府發生的亂子。

早晨用膳的時候,姐姐成宜嘉更是來了一封信,要他控製住於府,或者乾脆登門威脅,讓於幸蘭不要亂說。範翕是於幸蘭的未婚夫,就算退親,也千萬不要和玉纖阿牽扯上關係。

成容風自是要解決這事。

隻是用膳時,成容風也喃聲疑問:“怎麼會時機選的這麼好?公子翕莫非在利用我們成家,利用我們對付於家,幫他達成他退親的目的?”

可是成家巴不得範翕不要退親,好好去娶於幸蘭!

然而玉纖阿被牽扯進來,成容風為了玉纖阿的名聲,不得不去壓製於家。而一旦壓製於幸蘭,在於幸蘭眼中,成家就和範翕是同一陣線的了。或者因為玉纖阿的原因,於幸蘭早覺得成家是向著範翕的……好一個公子翕。

都病得快死了,還這麼多算計。

成容風更加不願妹妹和此人扯上關係了。

而成容風邊用早膳邊想著這些事,忽然聽到母親要見玉纖阿。他怕出意外,也怕母親的喜愛玩笑嚇著玉纖阿,於是連忙匆匆結束用膳,跟去看情況。

玉纖阿被侍女領到了一處靠裡的幽靜院落,此院清幽,植滿了青竹荷花。此時冬日看著景荒,想來夏日時這處院子會非常雅靜而美。領路的侍女回頭看玉纖阿,見玉女麵容沉靜,絲毫不因要見夫人而露怯意。侍女心中不覺佩服。

侍女進屋去回話,玉纖阿站在外等候,隔著幾道簾子,玉纖阿已經聽到了屋中的說話聲。

饒是她心機深,此時也不免心跳加速,多了些好奇心。不知湖陽夫人是何等人物,對她態度如何。

雖然成宜嘉和成容風都一口咬定她必是成家子女,但是玉纖阿疑心重,沒有見到湖陽夫人前,她始終保持著一個警惕地狀態……玉纖阿低頭這般想著,忽然聽到珠簾相撞聲,聽到侍女疾呼“夫人”,聽到快步向她這個方向步來的腳步聲。

玉纖阿疑惑地抬頭,冷不丁,與迎麵奔來的廣袖美婦麵對麵。

四目相對,二人皆是一怔。

玉纖阿見這位夫人,額戴玉勝,雲鬢間釵澤搔頭,華美十分。她見美婦麵容實在眼熟,美目婉麗間,甚至透著一絲妖冶。觀望許久,玉纖阿才遲鈍地想起……這位夫人的相貌,與她自己時常在鏡中看到的自己的相貌,竟有七八成相似。若她再大上二十歲,大約就和這位夫人更像了。

而湖陽夫人看著那立在廊下的白綾紅裙的珊珊女郎,女郎抬起盈盈水目,瞳心清澈漣水。女郎好奇般地看來一眼,不說湖陽夫人自己如被雷擊般震住,就是跟著湖陽夫人一道出來的湖陽君,都看得呆若木雞,全然愣住。

這樣年少的女郎……與湖陽夫人年輕時,近乎是一模一樣。

湖陽君先前也曾和湖陽夫人說,夫人的一雙兒女,不管是成宜嘉還是成容風,都和湖陽夫人本人不太像。更像夫人的前夫武安侯。

可惜夫人那般貌美,世間罕見,子女卻隻遺傳到她美貌的三四成,恐連一半都沒有。

而現今,湖陽君看到了真正肖似湖陽夫人的女郎相貌。他神思恍惚,好像回到了年輕時,隻湖陽夫人更愛玩愛笑、更活潑些,而這位恬靜立在他們麵前的少年女郎,隻柔婉多嬌,楚楚動人。

女郎如月般明朗高貴,偏愁目含顰,幽幽看人時,總帶有三四分愁緒,這讓她呈現出一種羸弱的美感。

玉纖阿觀察著湖陽夫人,她垂首正要行禮時,見夫人目含熱淚,向她伸出手扶住她。

湖陽夫人望著她美麗而沉靜的容顏,想自己的小女兒這般愛靜,與自己一點都不像,恐是磋磨太多,才讓小女兒在民間養成了這副小心翼翼的性情。

玉纖阿不適地想躲開湖陽夫人的靠近。

湖陽夫人卻握著她的手不放,喃喃自語般:“我總是夢到你。在夢中,你有時叫望舒,有時叫明月,有時也會叫纖阿。更多的時候,你連名字都和我給你的玉佩沒什麼關係。我總夢見你為奴為婢,為人牛馬,做苦受累。夢到你被賣去做娼女,去乞討生活。我還懼怕你生得太好,為你惹來很多麻煩。更怕你沒有這麼麻煩,怕你當初……是真的死了,真的沒有活下來。”

“我無數次痛恨,無數次想過再和你見一麵。我夢到過你叫玉纖阿,來與我一見。而有朝一日,真的有一個叫玉纖阿的女郎,登門來尋我。”

“是我對不起你,弄丟了你。這些年……都是我的錯。”

成容風急匆匆趕到,怕母親和妹妹不熟,他想要親自介紹母親和妹妹認識。結果就見母親握著妹妹的手不放,淚眼婆娑。成容風看得怔住,見湖陽君向他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話。

湖陽夫人平時性情活潑開朗,成容風難得見母親淚落成這樣、哽不能言的樣子。

而玉纖阿是多麼心冷的一個人。

她原本無動於衷,來見湖陽夫人,一是好奇自己的身世,二是想試探成家和周天子之間的恩仇。而現在被湖陽夫人握著手,她良久說不出話,被湖陽夫人的情緒感染,她的淚水竟一點點盈滿了眼眶。

玉纖阿微微咬唇。

她心中茫然地想,當湖陽夫人握住她的手的時候,她竟沒有想躲開的衝動。平日裡除了範翕,任何人靠近她她都會不適,都會想辦法遠離。而現在她竟不想遠離……原來這就是血脈相連麼,這就是母親麼?

可是她和自己的母親並不相熟啊。

為何她身體會不排斥?

玉纖阿垂目,輕聲:“夫人不再多問我些問題麼?也許我並不是成府丟失的那個孩兒。那個玉佩,也許是我偷了彆人的……”

湖陽夫人聽她這麼說,更覺得心痛。她哽咽著一把將玉纖阿抱住,哭泣道:“傻孩子,見了你的麵,我哪需要多問其他問題?不會有錯的……什麼玉佩,哪有人重要。你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

玉纖阿被迫被湖陽夫人抱住,她無措地僵硬一二,睫毛輕輕眨兩下,眼淚終是掉了下來。

隻湖陽夫人的哭泣分外生動。

而玉纖阿的落淚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湖陽夫人撫摸她雪白的麵容,更加心疼玉纖阿這些年的遭遇。而想著想著,湖陽夫人更想哭了。

成容風這時才走過來:“母親,小妹,彆站在屋外吹風,進屋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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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大殿中,範翕仍在與衛天子訴說自己和於幸蘭的情斷義絕。

衛天子不冷不熱地安撫了範翕幾句話,範翕卻咳嗽不止,情緒激動地定要退親。

衛天子問:“你是已經退了親,來通知寡人一聲,還是請寡人幫你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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