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藻說這話, 是來騙太後的, 她不能讓謝漪成為把柄, 由得太後調笑轄製。然而玩物二字方從她口中吐出, 劉藻腦海中便浮現一畫麵。
謝相衣衫不整, 躺在她的龍床上,麵色緋紅嫵媚,眼中含淚不屈, 欲反抗而無能為力, 隻能任由她褻玩狎弄。
劉藻頓覺興奮,連同指尖都跟著發燙顫抖。她抬了抬袖,將手掩至袖下,淡然無波地望向太後。
太後快被她氣死了, 數月前, 皇帝尚是發覺對謝漪心意之時羞澀無措的青澀模樣,這才多久,竟就變心了?
“原來陛下要謝相, 便是為了折辱與她?”
劉藻一笑:“不同玩法各有不同意趣,談何折辱?”
她說得輕易, 笑意隻浮於唇畔,眼眸卻沉靜似水, 毫無波動,仿佛謝漪於她, 果真不過是一可有可無的玩物罷了。
太後目色沉了下來:“如此說來,皇夫一事, 陛下是當真不肯讓步?”
劉藻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朕讓不讓步,隻看梁車騎誠意幾何。”
太後終於現出怒意,劉藻卻暗自一喜,她怒便是步伐亂了,唯有她亂了,她方能自她身上多得好處,趁勢將帝黨的勢力擴一擴。
誰知不過片刻,太後的怒容便收了起來,反笑道:“口是心非可不是好習慣,陛下對謝相是何心思,陛下心中清楚,何必說些厲害之辭來騙我?”
她並未相信,劉藻也不意外,倘若她三言兩語,太後便信了,她倒反要生疑。劉藻姿態閒適,語氣也甚漫不經心:“朕對謝相能是何心思?難道當真要與她共譜一曲關雎方才合理?太後未免太過小視朕了。”
太後頓一蹙眉。
劉藻又道:“謝漪橫行朝中,驕忍欺君,朕恨之久矣,早欲除之而後快,若非……”
她話還未儘,門外傳來胡敖帶著顫抖的聲音:“陛下,丞相求見。”
劉藻一下子咬到了舌頭,太後瞥了她一眼,媚眼生驕,高聲道:“宣。”
胡敖在外之聲既能為殿中所聞,皇帝在殿中之語,自然也能為外所聞。太後與皇帝言談之時,俱未放低聲音,因殿外各有心腹,必會屏退不相乾的宮人。但謝漪,她要來,是無人可阻的。
大殿之門自外推開,日光照入殿中,劉藻忽覺刺目,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謝漪從容邁過門檻,入殿而來,她立在殿上,與二人稍稍一抬袖,道:“太後,陛下。”
太後道:“謝太傅何事覲見?”
劉藻知曉方才那句話必是讓她聽去了,不然胡敖不至於通報之時,語帶顫音,隻是不知她聽去了多少。她望向謝漪,卻見謝漪神色平靜,與往常無異。察覺到她的目光,謝漪也看了過來,隻是看了她一眼,就轉頭麵朝太後。
這一眼太快,劉藻甚至分辯不出她目中是何情緒。
“有一事,要稟陛下。太後在此,想來與臣要稟之事,當是同一件。”謝漪的聲音清冷平靜,抽得劉藻的心生疼。
然而太後在此,她若是慌了,便是前功儘棄。她竭力忍住了慌亂,鎮定道:“為丞相設座。”
胡敖低首入殿,飛快地在皇帝下首設了一席。
謝漪走過去,在席上坐下。
太後待她坐定,方接著話頭道:“太傅也是為皇夫之事而來?”
“吾侄謝文,大將軍之次孫,禦史大夫之長孫,上大夫家中幼子,皆俊秀兒郎,堪與陛下為配,皇夫之事,議了許久,依臣之見,不如早早定下。”謝漪說道。
她聽聞太後來了未央宮,便知必是為此事而來,匆匆至此,為的是助陛下達成所願。誰知在殿外竟聽見了陛下對她的怨恨。
謝漪未去看劉藻,將一早想好的辭令說了出來。
她話中的分量,與皇帝之語是不同的。太後的笑意頓時掛不住,冷淡道:“也不必這樣急,再過幾年也是無妨的。”
謝漪所舉幾人,皆是她的黨羽。朝中權位就這麼多,新外戚本就會分薄梁氏權柄,若是出自謝漪門下,更是會從梁氏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謝漪轉頭望向劉藻:“陛下怎麼看?”
劉藻心尖一顫,穩著語調道:“朕看此事也當從急,但也不拘於太傅所述幾人。廷尉之侄,文比宋玉,才情滔滔,也可當選。”
廷尉李聞是明麵上的帝黨,劉藻提他,落入太後眼中便是為自己爭取。
三人立場分明,各自為政。早立皇夫之事,劉藻已與謝漪達成了一致。謝漪一到,原還占據優勢的太後立時節節敗退。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一轉,心中已是惱怒得不行。
“中宮大位,事關社稷,還需朝臣議過方好決斷。”
這話再說,便是外強中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