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他們是對丞相不滿久矣,編排出這等無稽之談。”劉藻說道。
趙恬立即明白這趟是來錯了,陛下非但不曾疑心丞相,且還信賴極深。可他又當真以為丞相不可信,她若可信,當年又怎會欺陛下年少,生生壓著她,使她無法接觸朝政。但趙恬能得劉藻倚重,定然知曉如何趨利避害,他附和道:“確實荒謬。”
“你、你去查。”劉藻道,“將說過這話的,都查出來,稟到朕案頭。少一個,便拿你自己填上。”
趙恬什麼也不敢說,道了聲諾,退下了。
劉藻等他退下,才想起,他也是來說謝漪壞話的,氣得連連冷笑。她欲召人進來,方一張口,又回頭看了眼,合上嘴,站起身,出了殿。
到了殿外,劉藻終於能放開些了,叫道:“胡敖!”
胡敖趨步上前,驚惶應道:“陛下。”
劉藻道:“召李聞。”
胡敖應諾,正要退下,劉藻又改口:“不。不召他。”她合起眼,來回踱步,步履急躁,過了一會兒,她什麼人都沒召,甩袖回殿。
謝漪依舊閉著眼睛,劉藻坐到她身邊,指尖欲撫摸她的臉龐,又怕驚醒了她,便在她身邊躺下。
榻小,原是容不下兩人的。劉藻躺在邊沿,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頭,可她一點也不在意,也不覺得累,更不去另尋一處歇息,就這樣躺在謝漪身邊。
耳邊仿佛有一聲歎息,又仿佛沒有,縹緲得像是虛無之處傳來的聲響。接著,謝漪便將她抱入懷中,讓她往裡躺了躺。
她醒著。
方才趙恬所語,必然都聽見了。
“彆往心中去,好生養病。”謝漪知她心中愧疚,開口勸道。
劉藻便合上眼。可她卻又著實惱怒。鄧通、韓嫣皆是男寵,以色侍人,以佞幸媚上,他們將謝漪與這等人混為一談。
她越想越氣,還覺得其實歸根到底,是她讓謝相受了委屈,若非她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謝相又怎會跟她在一起,她若不與她有糾纏,自然不會有人如此編排。
謝漪將她攬近,一手輕撫她的背,口中道:“聽話。”
劉藻道:“以後,恐怕還會有這樣的流言。”隻要謝相在她身邊,隻要她們仍舊相愛,這樣的流言,不會禁絕。且不會有人來指責她風流,隻會說謝漪媚上,迷惑君王。哪怕堵上了他們的口,使他們不敢言語,他們心中也會做此想。
謝漪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不在意。”
劉藻不再開口。
晚間回了寢殿,劉藻咳嗽加劇。醫官來看過,叮囑了千萬不可吹風。謝漪侍奉她用了藥,便要她早些歇下。
這些日子,她們都是一處睡眠,一處飲食,劉藻已習慣她在,她照舊躺到裡側,好讓謝漪也睡上來。
謝漪摸了她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熱,方才躺下。她今日太過冒失了,非要去溫室殿不說,還頂著風在殿外踱步。劉藻雖配合醫官,但她其實不夠愛惜自己的身子,大抵年少之人多半有恃無恐,覺得青春尚存,覺得體魄健壯,於保養上十分疏忽。
“過些日子,召太醫署,為你會診,好看看,如何保養。”謝漪說道。
劉藻翻了個身,背對著她,道:“不必。”
謝漪有些無措,背對著她的劉藻,顯得很是陌生,她的語氣也稱得上冷淡。謝漪想了想,小心地貼上去,從後麵抱著她,道:“你彆生氣。”
劉藻沉默不語。謝漪無奈道:“你怎麼不聽話了?”
劉藻道:“倘若我能短壽,也無不好。正好補上你我十四年的差距。”
“你不是說,你我的歲月是重合的?既然重合,又何來十四年的差距?”
劉藻答不上來。
“你動搖了?”謝漪又問。
劉藻忙轉身,麵對她,道:“沒有。”
謝漪便笑了一下,她望著她,她的眼睛在夜色間都如此幽深,仿佛流淌著一條清澗,清冽深邃,能將劉藻吸引進去。
“不論你是否動搖,你的命都是我的,我救過你,輔佐你,不求你回報,隻要你善待自己。劉藻,勿負我。”謝漪平靜地說道。
這是她第二回,要她彆辜負她。
劉藻傾身過去,將耳朵貼到她的胸口。